Eero Saarinen，把现代主义引向新维度

芬兰裔美国建筑师Eero Saarinen（1910~1961）是中期现代主义极具影响力的建筑师，前期曾追随密斯的现代建筑语言，后期倾向于多变的空间组织与有力的结构表现，呈现强烈的雕塑感。图为1948年，Eero在杰斐逊国家扩建纪念拱门（Gateway Arch）获奖作品前留影。

1961年9月1日，年仅51岁的Eero Saarinen因为脑瘤并发症不幸离世，其蓬勃发展的现代建筑实践留下了戏剧性的空白。彼时的Eero Saarinen & Associates拥有近100名员工，同时负责处于不同设计阶段的10多个项目，包括极负盛名的杰弗逊国家扩展纪念拱门、JFK机场TWA航站楼、杜勒斯国际机场、Deere & Company行政总部以及北方基督教堂等。 

1963年完工的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是有史以来第一座针对喷气式飞机运营设计的机场。Eero设计的“移动候机厅”类似于如今登机廊桥的作用，成为明星机场的装备典范。

这位20世纪最杰出的空间塑造者之一，将现代主义情感、当代城市观察和动态有机形式融入建筑和产品设计，用自己的语言和风格表达时代精神，为现代主义设计景观带来了全新的维度和思考。

Eero从父亲那里继承了通用汽车中心总部的项目，外观遵循现代主义的形式语言，但在内部空间的组织和结构表现上更为丰富、大胆。图为设计中心著名的大厅和楼梯。

通用汽车中心总部共有25幢楼，环绕中央的一个人工湖，布局自由且富有条理。建筑采用钢和玻璃的“纯净形式”“开放空间”“模数构图”，具有典型的现代主义形式语言。

翻开Eero本人的通讯录，能看出他与大型企业的高管私交甚笃，与专业和大众媒体的关系热络，与才华横溢的设计界精英合作无间……他在设计的舞台上游刃有余，成功地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标签，成为同时代几乎无人能够超越的明星建筑师。而在这份闪耀背后，亦充满人生的戏剧性。

Saarinen一家与Knoll一家的合影。后排从左至右：Eero Saarinen与他的第一任妻子Lily Swann Saarinen，右侧是建筑师、设计师、企业主 Florence Schust Knoll；中间排从左至右：Eero的父母Eliel与Loja Saarinen，企业家Hans Knoll（他与妻子Florence Knoll一同创立了Knoll）；Eero与 Lily的儿子Eric Saarinen。

作为“设计二代”，Eero的父亲Eliel Saarinen在芬兰很早就得到全面认可，主持设计了赫尔辛基中央火车站，其毕生都致力于描绘当代设计的新任务，以抵消在美好年代（Belle Époque）流行的繁复装饰。他的母亲是一名雕塑家和织物品设计师，优秀的父母为儿子设定了极高的人生标准。 

1910年出生的Eero，在父亲的草稿桌下长大，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赞扬，除非做得非常好。更具戏剧性的是，Eero和父亲的生日在同一天，求胜欲极强的他上演着父亲为其撰写的人生剧本，同时又不断寻找有别于他的个人价值和身份认同。

1940年，MoMA举办“有机家居设计”大赛 ，Charles Eames（左）与Eero Saarinen（右）联合参赛，试图用建筑思维进行家具的创新设计。

无论是在意识形态上还是个人成长上，Eero与现代主义运动的发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1923年，他的父亲带着全家移民美国，在新世界寻求更多实践机会，从接受克兰布鲁克艺术学院（Cranbrook Academy of Art）的建筑设计委托到成为学院院长执业授课，这里为日后的美国设计行业培养了许多重要角色，Eero也在这里与Charles和Ray Eames夫妇、Florence Knoll建立了终身的友谊。 

在巴黎大茅舍艺术学院学习雕塑；到耶鲁大学建筑学院求学；通过奖学金游历意大利、埃及、巴勒斯坦、希腊、德国和瑞典，并最终抵达故乡芬兰；与建筑师Jarl Eklund合作，在赫尔辛基重建了瑞典剧院。26岁的Eero在建筑和艺术的熏陶中逐渐成熟，同时遵循父亲的设计戒律：回归形式和材料的本质；尊重精细工艺；秉承艺术和建筑联动的信念；拥抱“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机器时代”的事实。 

位于伊利诺伊的迪尔公司行政总部，建筑方案与自然环境进行了深度融合，这里也是大热美剧《人生切割术》的取景地。

时势造英雄，Eero深信“每个时代都必须用自己的技术创造自己的建筑，并表达时代精神。”随着北美国家巨大变革的开始，人们不再对时局感到焦虑，到处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欢快感和乐观精神。在这样一种所谓的“富裕社会”的热烈氛围中，Eero迎来创作的成熟期和高峰期。 

落成于1967年的杰斐逊国家纪念拱门高达192米，抛物线造型流畅，不锈钢贴面具有未来感，纪念碑式的设 计体现了Eero对形式语言和结构技术的超强驾驭能力。值得一提的是，Eero在该项目的设计比 赛中，赢了自己的父亲，获得最终设计权。

Eero与杰斐逊国家纪念拱门的手稿与模型，档案照片摄于1958年左右。

位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的杰斐逊国家纪念拱门高达192米，以超乎想象的尺度和轻巧的结构成为地标；通用汽车技术中心在国际风格的横平竖直中探索内部空间的流动性；纽约极具雕塑感和流动性的TWA航站楼勾勒出飞行的姿态……从Eero手下诞生的每一件作品都将工业和科技的蓬勃发展体现得淋漓尽致。

美国建筑摄影师Ezra Stoller镜头下的TWA航站楼，明胶银版印刷，创作于1962年，现收藏于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

TWA航站楼内部空间的曲线。摄影由Ezra Stoller创作于1962年，明胶银版印刷。

在Eero看来，父亲属于现代主义的第一波开拓者，他们必须向社会证明形式追随功能这一基本原则。半个世纪后，这一主张已被普遍接受并消化。作为现代主义的第二代建筑师，他必须走得更远。“建筑是一种建造艺术，作为一门艺术，它满足了两件事：首先是人的身体需求，然后是精神需求；前者为人的各种活动围合和组织空间，后者以形式表达人的恐惧、希望和愿景。”这份追求成为他在每个设计中重要的承诺。 

TWA航站楼设计建造于1956~1962年，处在空中航线蓬勃发展的早期，是技术变革和迅猛发展的 重要标志。Eero的设计由四个弯曲的混凝土壳体结构组成对称式布局，屋面曲线从支撑它们的桥墩处通过，交汇处形成一个圆形吊饰。从流线形体到 放内部，都试图捕捉飞行的感觉。如今，TWA航站楼被改造为TWA酒店的大堂，整体酒店设计由 Beyer Blinder Belle与 Lubrano Ciavarra Architects两家建筑事务所担纲。2020年，路易威登曾在此举办女装度假系列走秀。

建筑和工程的结合让Eero着迷。他提倡在整个设计过程中广泛使用三维模型，从早期的粗略模型到细节的全尺寸模型，以深入了解设计意图。图为通用汽车中心的悬吊楼梯。

如何表达？Eero对材料和形式的研究具有极大的野心和坚定的执行力。当时，预制金属板大为流行，现场组装的预制构件越来越大，逐步取代传统的砖石覆面。他总是试图将一个行业中的技术转嫁到另一个行业，实现“技术转化”。他喜欢在设计过程中广泛使用三维模型，从最早的粗略草模到节点的全尺寸模型，以深入了解设计的意图和实现方法。当然，技术是当代创作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还有更多。

位于南卡罗来纳州哥伦比亚的北方基督教堂是一座非传统的教堂。从剖面图可以看出，建筑造型简明，具有清晰的几何轮廓和高耸入天的尖塔。屋顶重量落在室外，承载在三角形构件上，巧妙利落。

落成后的北方基督教堂及其内部空间。

“在我看来，塑造未来建筑的力量有四种——社会、经济、技术和美学，过去和现在都是。正是这些力量与人类对其阐释之间的相互作用创造了建筑。”有人说，Eero的风格很难定义，在直线和曲线之间的转变似乎也无迹可寻。为了避免墨守成规和同质化，Eero为每一个项目和问题寻求不同的解决方案，将主要思想从概念到细节一以贯之。对他而言，直觉是发挥想象力的重要渠道。关于时代精神具体是什么，他不一定清楚，但它的影响来自人的直觉，必须用直觉来感受。 

上图：从1946到1948年，Eero前后花费3年时间为Knoll 设计了这款子宫椅，它是美国第一把采用玻璃纤维 外壳并进行大批量生产的家具。在有机家居设计比赛后，Eero一直在寻找适合一体成型的模压材料，最终他和Florence Knoll从造船商那里获得帮助。下图：诞生于1957年的郁金香椅至今依然是经典之作，它是Eero为Knoll设计的 Pedestal系列中的一款座椅，由玻璃钢和铝制成。全白色的塑料涂层赋予其统一的外观，具有科幻感。

无论是建筑还是家具，Eero都为其赋予独特的时代气息，正如直觉的潜移默化，它们如实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乐观展望，对标新立异的建筑巨作的强烈渴望。从最初在MoMA有机家居设计的比赛中崭露头角，到为Knoll设计的子宫椅成为美国第一个采用玻璃纤维进行批量生产的家具，再到家喻户晓的郁金香椅，这个芬兰人对自然的浪漫引用渗透到设计的方方面面。

麻省理工学院的礼拜堂被设计成一个砖构圆筒，没有窗户，从而营造出一个幽暗和戏剧性的内部空间。中心的圆形天窗让阳光进入室内，反射出Harry Bertoia的金属雕塑。

从有机功能主义到形式语言的极限创造，他成功履行了一位明星建筑师的职责，而在非正式场合，他被认为是相当矜持的人。尽管在离世前，他无法看到自己最杰出的项目一一竣工，作为一名建筑师和演说家，Eero凭借坚定的信念和短时间内创作的大量优秀作品赢得了观众，将聚光灯吸引到自己身上，更确切地说，是吸引到现代主义的新维度上。 

摄影 ｜ Julius Shulman、Balthazar Korab

撰文、编辑 ｜ Since

新媒体编辑  ｜ Sangyu

视觉设计 ｜ 舒宁

图片来自 Knoll、Library of Congress

Yale University Library、Getty Research Institute

TWA Hotel、MoMA、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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