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陈督兮的“猎物”记
陈督兮,艺术家,1983年出生于成都,2006毕业于川音成都美院,现生活工作在北京。他的当代水墨作品,既融入了古意,又从形式上极具当代的技法和视觉观感,表达出抽象与具象之间的关系和思考。
茶室光线敞亮,一张日式榻榻米,除了茶具、绿植之外,柜子和台面上还散落着各种螃蟹、虾,生物的标本,都会生发出绘画灵感。坐下来后,视线不自觉地由茶室看出去,各种想象不到的物件,在这里巧妙交汇。小时候用过的复古台灯、爷爷家的茶叶罐、姥爷写的大字,每一件似乎都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讲着悄悄话······。
从荒木经惟的先锋作品到北魏造像,从黑胶唱片机到中古家具,墙面上还挂着一些他和艺术家好友们交换的小作品,一些从古董商店淘来的玩意儿,甚至门口还摆着一件古建筑屋顶的鸱吻残件,一切都看似随意,实则冲突,而他的绘画工具,反倒只在这个专属于他的天地里,占据了一个安静的小角落。
客厅既是会客空间,也是创作空间。阳台上放着一张他从古着店淘来的1950年代的丹麦沙发,搭配自己亲手插的花,很是别致。
沙发一侧是从日本器物空间Lt.gallery购置的东南亚小几。茶几上摆放着他收集的小河豚标本,出自陈巧生的鬲式炉,景德镇吴靖文工作室的花器,老式的煤油灯各有各的精巧。日常中,陈督兮也会买一些时令的花材,自己插一下。一年四季工作室常有花草的自然生气。闲下来时,他也经常淘来不同味道和做法的工艺香,点一支,打开音乐,才算真正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
出自中国西藏的ATELIER CHANGPHEL山赴虎毯上是一张日本棋桌,地毯上的日本棋桌兼顾了功能性与装饰感。黑白棋子均由砗磲制作而成。棋桌上的褐铁矿石和海洋贝壳标本也是他最爱的收藏。
“我并没有从设计的角度去想如何布置,有什么就先摆出来,然后再去调整、梳理它们在空间里的秩序。”陈督兮说,他很享受在物与物之间寻找一种线索和节奏,将它们排列、组合出来的过程,对他来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绘画”,挥笔于立体的空间里。
这个过程是感性的,没有标准可循,只看是否能打动他,是否跟当下的心境吻合。他随手指着眼前的绿植说:“比如这蓬莱松,如果要用传统的带青苔的瓦瓶,或是土陶、石盆,对我来说,就过于理所当然了,所以我用了当代的手作厚玻璃瓶去呈现,透过它,你能看到泥土的分层,看到埋在土里‘看不见’的部分,有一种张力,又是收敛的。”
陈督兮每天都会在茶室里喝茶,茶室门口摆放着一件老建筑的残件,他把残件安置在一个底座上,成为了工作室最受宠的宝贝。墙面上是艺术家王礼军的雕塑《不惑》,作品灵感取自于艺术家父亲额头上的皱纹。
茶室的榻榻米上,是一张1960年代的炕桌,旁边是素元的雪橇椅,窗台上是MOMO HOME的花瓶。陶瓷盘是陈督兮淘自日本的老物件,艳丽的色彩,精致的花纹,喝茶时总不自觉被它吸引过去。
从客厅望向书房,门口是一张从中古家居店淘来的清代香几,上方是日本摄影师入江泰吉的作品。
在外人看来,他喜好的物件丰富,涉猎广杂,似有一种“恋物癖”,而他自己追崇的却是实用舒适,随心而为,物质必须围绕具体的生活与工作。
无论是坐在这喝茶,翻开一本书,聆听唱片机里的音乐,都是属于当下的情绪交汇;物件也是,眼里看到的层次,手里触碰到的肌理,在他的视觉体系里,都必须“顺畅、舒适”,且用得上。他说:“这是我经营的一个画面,每一个来的朋友、客人,都可以真实进入我建构的空间里。”
陈督兮的创作空间干净而小巧,由于创作材料与媒介的不同,他并不需要像油画艺术家工作室那样宽敞且需要散味儿的创作环境。
他坐在一张Martin Vissser在1970年代设计的SZ02沙发椅上,旁边是JIMOO HOUSE的镜面不锈钢高柜。墙上是他自己创作的花卉作品。
尔躬-仙人之舞,绢本矿物颜料 100x72cm 2023
尔躬-叶#2,绢本矿物颜料 150x100cm 2023
Dulton金属柜子上的石膏雕塑,是一件1960年代翻模于麦积山石窟的作品。柜子里面是一个辽金时期的白瓷钵,经修复后,裂纹清晰可见,似乎可以从这里窥见过去那个时代恢弘的身影。
以前东西更多,如今我们所见的,已经是陈督兮淘汰之后的选择,也是他给生活吐故纳新的过程。他是一个沉迷于微观、细节的人,就像他的画一样,一层一层铺开植物、动物、远古微观世界的美。空间里的很多植物、海洋生物标本,既是滋养着日常生活的道具,也是滋养创作的素材。“生活与创作无法分割,创作是生活的集合,我需要很多触角,去感知这个世界,把感知到的东西,放到画里去。”
书房的书桌上摆放着日常会翻阅的画册,墙面左边是杭州艺术家季俊用数码合成的粗野主义建筑立面作品《大厦》系列3,书法出自艺术家任芷田。
从唐宋到元明清,再从日本到欧洲,在陈督兮的书架上你可以看到世界各大博物馆和顶级画家相关的画册与文献书籍。不画画时,他就会坐在这里,翻阅不同时代的作品。
在他的绘画里,我们常能看见植物或动物精微的细节,但这种由物到画的过程,是需要时间的。“买回它们时,我不一定能立刻捕捉到那个信息,并不意味着启发创作的开始。我需要一个真正看见它、走进它的机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化出来,我也不会以转化为目的,甚至很多东西,最终都不一定会转化为绘画,但会对我产生一个物像积累的经验。这就是我与物相处的过程,至于能不能转化成绘画,就跟农民耕种一样,要去等待,我是一个耕种者、也像一个猎人。”在外人看来,他喜好的物件丰富,涉猎广杂,似有一种“恋物癖”,而他自己追崇的却是实用舒适,随心而为。
书房边柜上摆放着外公留下来的茶叶罐,出自1950年代竹调匠人之手。笔记本上是陈督兮的灵感草稿和画作手稿。这些放置干枯的植物部件是他灵感来源的一部分,也是他日常最喜欢的收藏。
他从各地收集来的植物种子,也有朋友赠予。这是陈督兮最喜欢的收藏,也是他作品最丰富的灵感来源。
今年为了做展,很多时候他每天在这里工作十几个小时,上午从七八点到晚上一两点。不久前在798的个展《谷响》,作品有跳跃的色彩,有新鲜的视觉冲击。“色彩是最不需要去解释的语言。”他说自己的用色系统,没法说来自于哪里,古代波斯、印度、希腊、埃及,以及中国墓葬绘画颜色,都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一种视觉经验的沉淀和积累。
陈督兮极爱音乐,很少人知道他之前曾是某乐队的鼓手。因此他对于黑胶、音响设备上的挑剔皆源自他的音乐品位。他经常只有沉静于音乐中时,才能专注于绘画的创作。墙上是他创作于2022年的绢本作品《持颐》。
陈督兮创作的作品大部分都选取绢本矿物颜料,他的画室到处堆放的画笔和材料都有序地排列在侧,如他的画秩序与韵味相得益彰。
他对自然很感兴趣,这与他从小在成都生活的童年记忆有关联,“成都周围的山都走遍了。”他从2000年开始户外徒步旅行时,密林深处的神秘感、雪山的巨大体量、地势起伏对心理的影响,山上的水池、深潭,无形中有一些东西在引领他去探索。相反,他对人不感兴趣,即便是画肖像,他也把人当作一种自然物、生物去表达,画的是基因和血脉。“世界这么丰富,人不是主体。你跟物打交道,你的感官会放大,物件虽无言,但它用密码说话,我就做一个翻译。”
展示柜里陈列着石笔海胆以及一些贝类和海螺。这些千奇百态出自海洋的标本蕴藏了另一个五彩斑斓复杂综合体。在艺术家陈督兮的眼里,自然界里的某类生物或者植物标本就像一个个独立的世界,那是一个个丰富到不用语言的世界。他经常在某一段时间里沉迷于某一种生物类别中,仔细研究,然后转译为自己的绘画作品。
尔躬-水生动物#1,绢本矿物颜料#150X70 cm
尔躬-虾姑,绢本矿物颜料 100x75cm 2023
在他工作室的陈列柜里,还摆放了一些博物类藏品的借品,用于研究和创作,它们的色彩、纹理都是每一幅画创作的灵感来源。
陈督兮的创作经历过很多阶段,如今这个独属于他的绘画语言,是他在十年前搭建出来的。他用曲线,用视距去描绘物质的精微与广大。“画那些曲线时,我是被动的,我不去主导它,而是它来主导我,是一种跟随,也是对世界的态度,你是要去跟随自然界规律,还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态度。”他说自己的创作不追求当代性,追求的是一种经典的方式,反而大家常觉得他的画很当代,“也是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吧”。也恰如这个属于他的小世界,不按规矩出牌,却也无心插柳柳成荫。
除了绘画,收藏是陈督兮筑起的另一个平行时空,他就像一个猎人,大大小小收藏的物件是他描绘这个世界最独到的文本。
摄影 | 林半野
造型 | 韩健
撰文 | 余雯婷
策划&编辑 | 田海凤Windy Tian
摄影助理 |赵利民
新媒体编辑助理 | 赵红燕
视觉设计 | 舒宁、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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