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 ll 2020版鲁迅《风波》（改编）

风波

月生 | 文

 作者题记：一场因鲁迅小说集《绍兴纪事》在日本出版而引发的风波。

一只乌篷船咿咿呀呀地摇到鲁镇的码头，船上下来一个瘦高个、穿着长衫、拎着旅行箱的中年男子，他踏着台阶走上鲁镇的街道，望着四周青瓦白墙的建筑，听着耳边叫卖黄酒茴香豆的乡音，一丝欣喜浮上了心头，哦，总算到家了。

他走进路边的咸亨酒店，要了一碗绍兴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豆腐干和几块点心，边吃边歇脚。好多年没有回故乡了，这酒还是那么醇厚，小吃还是旧时的味道，不禁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

上篇

一辆贩西瓜的三轮车从门前走过，推车子的人穿着土布短褂，戴着草帽。他一看很像小时候的伙伴闰土，虽说岁月能改变人的容颜，但脸型和五官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叫了一声闰土便走到了门外。

贩西瓜的转过脸来惊喜地叫道：“迅哥儿！”随即又局促地叫：“老爷！”

他连忙摆摆手说道：“什么老爷老爷的，叫我鲁迅吧。”闰土要给鲁迅切瓜，鲁迅说：“不用了，进来喝点酒吧。”

闰土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鲁迅的胳膊，四下里看了看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国外出书的事知道了吗？可闯了大祸啦！”

鲁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我刚从日本回来，跟藤野先生和文化界人士进行了学术交流，出书的事怎么啦？”

闰土正要说，一个报童走过来，叫卖道：“卖报卖报，今日《申报》，特大新闻，卖国贼鲁迅著作在日本出版，大肆丑化我国！”鲁迅一惊，忙叫住报童，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份报。

只见在头版显要位置赫然印着大标题：“鲁迅卖国，罪不容诛！”正文写道：

“浙江绍兴作家、著名公知鲁迅小说集《绍兴纪事》近日在日本出版，该书收录了‘狂人日记’‘阿Q正传’‘药’‘祝福’等二十多篇小说，极力描述国民悲惨愚昧之状，丑化我国形象，恶毒攻击政府。

尤其是在当前中日交恶之际，鲁迅在日本出版其书，大有卖国嫌疑，有识之士指其为文化汉奸、日本走狗、为日本人递刀子云云。”

鲁迅诧异地说：“我这只是一部普普通通的小说，扯得上卖国、通日吗？这也太上纲上线了吧？”

闰土说：“其实我们庄户人家根本不关心这些，日子都过得很紧巴谁还有那闲心，可现在传得纷纷扬扬，我真替你捏把汗呀。”

正说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拄着文明棍的人进了店里，他对掌柜说：“今天中午赵太爷请客，准备一桌酒席，档次要高一点，二楼雅间。”掌柜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那人出了门，转脸看到了鲁迅，惊讶地说：“哟，这不是大作家鲁先生吗？怎么，衣锦还乡啦？”鲁迅一看，这是赵太爷府上的嘉宾假洋鬼子钱秀才。

假洋鬼子接着说：

“听说鲁先生的大作在日本出版了，这是本乡的荣耀啊，钱某人表示祝贺。书虽然没见到，不过呀，据外电报道——本人留过洋，略懂几个ABC——你的书在国外影响可不好呀！

老外们说，‘卖糕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是说，‘我的上帝呀’——中国怎么这么贫穷落后，这么愚昧野蛮，有裹脚的，抽大烟的，处决犯人用馒头蘸血当药的，人死了往屁眼和阴户塞玉石的。

啧啧，多恶心呀，It’s  terrible！用你的话说，那就是‘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假洋鬼子阴阳怪气地说罢，又挤眉弄眼地瞅了鲁迅一眼。

鲁迅冷冷地对假洋鬼子说：“这些不都是国粹，不都是事实吗？既然能做出来，干嘛还怕别人知道？脓疮就要用手术刀把它划开，清淤排脓，长出新肉才能愈合，总比在它上面抹红药水，赞美它灿若桃花艳如胭脂强吧？”

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个挺像的。”

“反剪着胳膊跪着，把上衣剥掉更好。”

只见一个人托着一尊雕像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说道：“孔乙己，真有你的！”

鲁迅一看，托雕像的人正是孔乙己，可不再是以前那副穷困潦倒的模样，而是红光满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洋纱衫的上衣口袋插着两只钢笔，俨然是文化人的派头。

孔乙己也看见了鲁迅，恶狠狠地对鲁迅说：

“姓鲁的，可算遇见你了，这些年你糟蹋我的形象，败坏我的声誉，老子要告你，告你侵犯我的名誉权，告你侮辱诽谤罪！今天要让你知道，我孔某人不但会‘回’字的四种写法，还会雕塑，看看你的尊容！”说罢，举了举手中的雕像，并把雕像的脸转向鲁迅。

鲁迅一看，雕像是高约一米的人物跪像，那人的面容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打倒汉奸卖国贼鲁迅！”在“鲁迅”的名字上还用红笔打了个叉。

鲁迅怒道：“孔乙己，你也是读书之人，理应知书达礼才是，却平白无故侮辱别人，不觉得卑鄙吗？”

孔乙己洋洋得意地说：“我这叫为民除害！我代表亿万国人惩罚你，要把你的跪像拿到岳庙去，与秦桧王氏跪在一起，向全国人民低头认罪，把你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孔乙己竟是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还没等鲁迅说话，闰土就冲了过去，指着孔乙己的鼻子骂道：“你这无赖，以前偷人家书、喝酒赖账，如今装什么道德婊？狗仗人势，糟蹋人家，算什么本事？我砸了你这破玩意儿！”说罢抡起手中的扁担砸那雕像，孔乙己忙把它藏到了背后。

正在这时，一个穿得破破烂烂、哭哭啼啼的老妇人挤进了人群，人们一看，是祥林嫂。祥林嫂走近鲁迅，责备道：“迅哥儿，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怎么把我的悲惨遭遇写到书里拿到国外出版了？嫌我这老寡妇好欺负是咋的？呜呜呜。”

鲁迅忙扶着祥林嫂的胳膊说：“祥林嫂，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把你的不幸写出来，就是让全社会的人关注你，关注像你这样的劳苦大众，砸烂这吃人的封建礼教。”

祥林嫂说：“可你也不能拿到国外去出版呀，内外有别嘛。”

旁边的假洋鬼子和孔乙己扇阴风点鬼火道：“这是消费人家的苦难，还有人味吗？”“拿蘸了人血的馒头换日元，良心大大地坏了！”

鲁迅没有理会他们，对祥林嫂说：“在国外出版怎么了？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汇聚更大的力量来撼动这黑暗的世道。国外也有一些描写小人物不幸遭遇的作品，像《悲惨世界》、《黑奴吁天录》不也翻译成中文，在国内出版了吗？”

祥林嫂却说：“我不这么看。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你传扬出去，不但丢了我的脸，连咱们国家的脸都丢尽了，罪过啊。

赵太爷和鲁四爷说了，我之所以这样苦，是命不好，前世做的孽太多，但命苦不能怪官府。我已经到土地庙捐了门槛，来世就会好起来的。”祥林嫂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鲁迅悲凉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身上脏兮兮、脑后稀疏的辫子像牛尾巴一样的汉子走了过来，边走边敲着手里的破脸盆高声叫道：“运动了！变天了！革这帮狗男女的命！老子想要啥有啥，想谁是谁！”这人顺着大街扬长而去，后面跟着的小孩子们嚷道：“阿Q，唱一段‘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闪开闪开！赵太爷驾到！”人群豁出一个口子，一个穿着白绸衫、戴着遮阳帽、拿着折扇的老头子往咸亨酒店门口走来，这就是未庄有头有脸的大财主、县议员赵太爷。

孔乙己连忙跑过去，举着雕像道：“赵太爷，这是我花了十天时间精心制作的，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吧，八十两银子您没白花吧？”

赵太爷点点头：“不错，不会少你一个子儿的。”孔乙己又指了指鲁迅说：“这个就是鲁迅，刚从日本回国。”

赵太爷摇着扇子，肥胖的身子一跩一跩地晃过来，对鲁迅笑道：“是鲁先生啊，久仰久仰，你文采风流名满天下，真是吾乡俊杰啊，听说又出了书，可喜可贺。今天荣归故里，老夫为你接风，能否赏脸到楼上一叙呀？”

鲁迅冷冷地说：“不敢当，刚才那尊雕像，不就是很好的见面礼吗？”

赵太爷讪笑道：“那是一些人激情用事，有点唐突，见谅。”随即话锋一转：

“先生虽然文笔十分了得，但听说风格有点辣，专捡什么阴暗面劣根性说事，社会反响不太好啊。如果写些歌颂盛世、赞美成就的正能量的东西，比如我乡旧貌换新颜，家家盖洋楼，户户有小车，乡民们发愁粮食吃不完钞票花不完，这不是对外展示我乡富裕发达的好形象吗？”

鲁迅指着周围一圈衣衫褴褛的人说：“大睁两眼说瞎话，这样的昧心文章我写不了！”

赵太爷说：“如果你听从老夫的建议，老夫给你提供两千平米的创作室，每年赞助一万现大洋的写作经费，怎么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鲁迅斩钉截铁地说：“想收买我，办不到！”

赵太爷恼怒道：“不管怎样，也不能总写那些贫穷的悲惨的阴暗的负面的东西，难道你的心田里就没有一丝阳光？”

假洋鬼子插话说：“贫穷落后在哪个国家没有？现在非洲还有贩卖黑奴的，小日本男女挤在一个池子里泡澡呢。”

周围的人哈哈地笑了起来，那菜色的脸上泛着比别人过得幸福的神采。

鲁迅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充满了忧愁，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就是要用手中的笔撩开虚伪的面纱，划开厚厚的黑幕，让吃人的社会大白于天下！”

赵太爷又说：“这些所谓的暴露文学伤痕文学黑幕文学，说到底就是在添乱，就是在抹黑！这不光是在丢我赵某人的脸，也是在丢各位父老乡亲的脸！不光是在丢我未庄鲁镇绍兴的脸，更是在丢浙江乃至我中华民国的脸！”

孔乙己那公鸭嗓子吼叫道：“我们丢不起那个人呐！”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赵太爷俨然大义凛然的样子说：

“尤其在目前日本关东军入侵东北觊觎我中原，中日关系剑拔弩张的危急时刻，《绍兴纪事》在日本的出版，是置我民族大义于不顾，严重伤害了国人的感情，你是政治上的糊涂虫！

这不是授人以柄，让日本倭寇嘲笑我们是东亚病夫吗？这不是泄露国情表明咱们不堪一击吗？这不是给大东亚共荣找理由吗？这不是给人家递刀子送子弹吗？同胞们，这样的人，不是汉奸卖国贼，又是什么?!”

假洋鬼子说：“据《朝日新闻》报道，鲁迅在日本期间，曾嫖宿过AV女郎，参拜过靖国神社。”

孔乙己扯着公鸭嗓子带头喊口号：“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反动文人鲁迅！”

那些原本只是伸长脖子的看客们，被赵太爷、假洋鬼子和孔乙己一煽动，仿佛感到鲁迅真的拿他们的苦难卖钱，严重侮辱了他们，竟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睁开血红的眼睛瞪着鲁迅骂道：

“你奶奶的，再敢写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老子剁了你的手指头！”

“你再敢对外扬家丑，老子挖你家祖坟！”

望着短衣帮们的表现，赵太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瞟着鲁迅，那神情似在说，不用我出手，单这些草根傻D们就能把你撕剥了。

一股悲哀孤独无助的情绪涌上了心头，鲁迅觉得自己百口难辨，他们真的是不可理喻，干脆，我啥也不说了，任由他们攻击谩骂吧。

“姓鲁的，你康爷爷找你算账！”

一个大汉怒不可遏地站出来说：

“你把老子处决犯人卖人血馒头的事都抖落出去了，断了老子财路，被人骂残忍。你知道吗？人血馒头是治疗痨病——也就是肺结核的良药，《本草纲目》上有记载，你公然诋毁中医药，恶毒攻击传统文化（听到这里，鲁迅觉得自己的脑袋支撑不住了，被扣了不知道多少顶帽子），你还是炎黄子孙吗？老子今天要教训教训你，让你尝尝鬼头刀的滋味！”说罢，举起处决犯人的大刀就朝鲁迅扑过来。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穿黑绸衫的老者挡在了鲁迅前面，威严地瞪了刽子手一眼，刽子手的威风一下子被打下去大半，畏惧地往后退了几步。人们一看，老者是鲁镇跺一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大富豪、绍兴府参事鲁四爷。

鲁四爷铁青着脸，跟谁也不打招呼，拉着鲁迅的手转身就走，仆人拉着鲁迅的旅行箱跟在后面，径奔鲁府而去。

下篇

鲁四爷是鲁迅的四叔，鲁迅的父母都过世了，这次回鲁镇，鲁迅就是来看望鲁四爷和几个亲戚的。

进了大宅门，过了两处庭院，来到客厅里，泡上西湖龙井，鲁四爷对鲁迅说：

“你在国外出书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连为叔都替你担心。咱们鲁家也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你写的那些劳什子不登大雅之堂，有失咱们身份，你也不至于靠那挣稿费养家糊口吧？

你是学医的科班出身，还是干老本行行医吧。你如果在鲁镇或绍兴开诊所，我出资；如果嫌这里池水浅，容不下你这条蛟龙，那我给杭州胡庆余堂的老板说一声，你去那里坐诊。怎么样？

行医多好啊，不关心政治，一心救死扶伤功德无量。而舞文弄墨那风险可就大了，避席畏闻文字狱，你没看到处都张贴着莫谈国事的告示吗？”

鲁迅知道，四叔是为自己好，但四叔的想法与自己很不合拍，他也很难说服得了四叔，便说：“谢谢四叔的关心和厚意，小侄的路还是小侄自己走吧。”

鲁四爷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鲁四爷让佣人陈妈给鲁迅烧了几个菜，安顿了寝室，就坐着轿子到绍兴府去了。

四叔家的宅子还是先前的样子，屋里的陈设没有多大变化，庭前的枇杷树和桂花树比以前长高了许多。

四婶虽然老了发福了，但还像以前那样慈祥，问他的小家庭，问他在国外留学生活可习惯，这使他感到回乡的亲切与温馨，不禁回想起小时候来四叔家的情景。但刚才与四叔的谈话，又使他感到与四叔、与这个家隔膜起来。

不觉到了晚上，鲁迅在灯下展开笔墨纸砚，正准备把今天的遭遇写成回乡偶记，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仆人带着闰土进来了。鲁迅诧异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闰土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迅哥儿，你快跑吧！”

鲁迅一惊，忙问：“怎么回事？”闰土说：“我在街上碰到一队人马带着枪，问我鲁四爷家在哪。我一想不对劲，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便指着让他们往街东头去了，赶紧跑来给你报信，快跑吧！”

这时听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鲁迅顾不上多说，握了握闰土的手，转身跳出窗户翻过女墙，从后门逃走了。

趟过了两条河，翻过了一座岭，听不到身后的枪声和咋呼声，筋疲力尽的鲁迅在一个大石头上坐下来歇口气。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喊声：“先生，等一等！”同时一点微弱的亮光朝这边移动。

鲁迅想会不会是追兵，又觉得不像，便等待着来人。黑影和灯光近了，是个青年的模样，鲁迅觉得面熟，再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夏瑜，是你吗？你不是在武昌起义壮烈牺牲了吗？”

夏瑜叹了一口气：“我是死不瞑目啊。原以为推翻帝制建立共和，革命胜利了天下就太平了，国家就富强民主文明了，我也就含笑九泉了，可是……唉！”

鲁迅说：“国父说得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夏瑜说：“白天的那场风波我也看了，那些人演得都很精彩。”

鲁迅伤感地说：“赵太爷收买假洋鬼子和孔乙己攻击我，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可祥林嫂她们也责备我谩骂我，这使我想不通，我是替她们发声的呀！”

夏瑜道：“几千年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不会因制度的灭亡而烟消云散，再加上赵太爷之流的愚民教育和煽动，有些人——包括底层的人——仍然会很愚昧和野蛮，这也就是您所说的国民劣根性吧，而这也是赵太爷们想要的。”

鲁迅把眉毛拧成了川字，坚毅地说：“启蒙思想、再造民魂，任重而道远啊。”

夏瑜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马灯递给鲁迅，说道：“不耽搁先生赶路了，您一路多保重。等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天，请先生在我坟头放一个大大的花环，告辞了！”说罢，化作一道闪电而去。

鲁迅望着夏瑜消失的方向惆怅良久。他又抬头望了望夜空中时隐时现的星星，吟了两句诗：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马灯的火苗微小如豆，但因黑夜的衬托反而显得很明亮，甚至有点刺眼了。

夜空下，山路上，一点灯火慢慢地向前移动着，移动着。

【作者简介】月生：文字工作者，某省作协会员，一枚园地读者。

（本文编辑：呼斯楞豫锟）

“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诗意以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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