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之气蛤蟆、佛龛、灶王爷
导读
《老屋》是一部26万字的家族史，时间跨度半个多世纪，也是一部普通农家视角的断代史。
文 / 悠然公
我记事时，家居是一幢坐北朝南的四间土平房。西边两间我们家住，东边一间叔叔家住，当中一间叫“外屋地”，一边一个灶台，既是两家厨房，也是进出的过道。
半人多高土墙围成的大院子，因东西厢房早已塌掉而显空荡。整个院子东西高中间低，是厢房地基高而形成的。这也好，遇有大雨，满院子的水很快汇于院中，流向大门外。
大门开向南，两扇大木门和门框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块长方形的花岗岩大条石横在大门口，与地面齐平。
气蛤蟆
小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在条石上玩耍，砸碎一些东西，抓住“气蛤蟆”放在大条石上用小棍敲打它的背部。
这蠢家伙纹丝不动，只知道生气，四只细腿支着的圆肚子越鼓越大，等到它肚子鼓到最大时，一块石头砸下去，一声巨响，血肉横飞……我们在大条石上搞这恶作剧时，常常遭到母亲的斥责。
老屋宅院辉煌过。早时年间闹义和团，近邻各家来院里避乱，齐心合力把院墙垒成一人多高，家里一度养过快枪。
我们住的西屋，靠西墙摆着一张宽大结实的“佛爷桌子”，上立着的佛龛分三层：下大上小，隔成小格子的上两层都空着。只有下边一层供着一大一小两尊铜佛。
大的“千手千眼佛”有许多手臂半伸着，许多头从大到小向上摞着；小佛是黑黑的单头坐像，原本供在姥姥家，姥姥家的房子被日本人烧村子时给烧了，铜佛没烧化，烧黑了，供放在这里，一直没再请走。
佛龛摆着个大大的铁香炉，逢年节上供烧香。更早候，每月逢初一十五也烧香。母亲说当年佛龛每个格子里都有一尊佛，佛像前还有一盏小灯，佛灯一点，金光闪闪。
母亲信佛。自家业衰微之后，初一、十五烧香磕头免了，过年也只是上柱香，供上几个饺子。但是，每遇危难遭灾之时，母亲都跪在佛前虔诚的磕头作揖，祈求佛祖保佑。
那时我心想，佛爷就剩两个了，一个还是外来坐客的，哪有能力保佑咱们呢。再者说了，上的供又那么少，佛爷会管咱们的事么！
所以对于母亲的敬佛，我不以为然，让我点火烧香什么的，不是很配合，而母亲总是说：上供人吃，心到佛知。
贴在佛爷桌子上的对联每年都要更新，内容不变——
“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寿灯。”横批：“佛法无边”。
挨着佛龛北侧的墙上挂着关公和手持大刀的周仓像，黑黢黢的，瘆得慌，小时候我不敢靠近。
靠南炕的东墙上方，高高的挂着一幅张仙像，一个武士拉弓对天射箭，两旁也有一副对联：
“金弹打出天狗去，玉弓引进子孙来”，横批：“保我子孙”。
灶王爷
张仙像下边的墙上抠了一个拱形洞，和“外屋地”相通，放灯用的，叫“搁灯窑”。
这很好，一灯二亮，内外两屋都照到了，省油。
南炕上摆的俩旧炕柜木质相当硬，正面雕刻花草，显出曾经的金贵。
外屋地灶台墙上方贴着灶王爷、灶王奶奶老俩的并排像，也有对联：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一家之主”。年年都这么写。
这挂灶王爷有讲究，“腊月二十三过，灶王爷上天”。
所谓“上天”，就是当天烧了。早了不好，晚了也不行。
等到腊月二十九贴春联的日子，把新请的二老像贴上，表示一家之主又回来保平安了。
二十三到二十九灶王爷在天庭向玉皇大帝作汇报。
为了能让灶王爷为人间说好话（不打小报告），平时有肉吃的时候，不忘夹一小块在二老嘴上抹一下，以表敬奉。
但是整年很少吃肉或者忘了，无论如何在烧像之前要补上“虔诚”——用肉皮往二老的嘴上抹油。
神仙也吃请，家家都这样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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