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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革往事8•乡下的苦

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05-01

本文来自合作公众号:康平文稿。

作者:康平。

鹰眼观大地,每日新闻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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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是国家级贫困地区之一,直到2016年安康市除平利县之外还有九个区县仍然名列国家级贫困县之列。

当年我们下乡插队时当地农民生活贫困度可想而知。

每年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国家会给当地贫困农民发放一种叫“康麸散”的东西吃。所谓“康麸散”即用米糠、麦麸拌在一起炒熟了,加点白沙糖,可以干吃,或者用开水冲成糊糊儿喝下去充饥。

也许知青不算贫困户,因此不给我们发,方家院子的方老三有时装满一裤兜康麸散在我们面前吃,我们也向他要一点,吃起来跟干吃炒面一样的,有点炒面的香气,还因为有白糖,当时觉得还挺好吃。

在学校的时候,常有家在农村的同学带来一种叫“油渣”的东西当零食吃。此“油渣”是芝麻榨干油之后剩下的纯粹渣子,一般是用来添加猪饲料或者当肥料的。

在生活困难食物匮乏年代这些真正的“垃圾”都曾被我们当作美味,并且常常回味。

因此,我们曾到大队的油坊去看看有没有“油渣”?那时的油坊还用的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楔式木榨方法榨油。

只见四五个壮汉将悬挂在房梁上的一根粗粗地称作撞杆的木头用力推得高高的,然后在下落的时候扶住撞杆狠狠地去撞击油糟上的木楔,油糟里的油饼被重力挤压出油来,从油槽中间的小口缓缓流出。

我们插队的农村盛产桐子,芝麻很少,因此油坊只榨桐油,哪里有可吃的油渣?

我们刚到的时候,生产队就给我们在队部门前划出一块“自留地”让我们种菜。

只记得农民推荐我们种了一种叫“刀刀菜”,味道像莴笋的叶子,只是下面不长笋,只长叶,不断地掰了下面的叶子吃,它就继续往高长,可以长到一米多高。

农村家家都养猪,康队长还叫我们也养头猪。正好方家院子有家农户母猪产下一窝猪仔,康队长带我们去挑选了一个猪仔回来喂养。

开始我们几个都挺喜欢这家伙,天天没事了就去看它吃食,下地劳动歇伙的时候还到四周打些猪草回来喂。

我们还是喂养不得法,同窝下的猪仔在别人家一个劲儿地猛长,在我们这儿就不长,喂了三四个月也才只长了两三斤。问康队长是怎么回事?康队长来看了,笑着说我们的猪仔没挑好,看它脊梁骨有点鼓起,好像是骨折过。

后来还是康队长帮我们带到岚河口几乎是原价卖了,白喂养了几个月。

农村缺医少药的情况我也有深深的体验。有次我咳嗽了没药可吃,生产队有一个赤脚医生来了也没药给我,他让我将炉膛里烧得通红的炭块拿出来放进茶缸的水里,只听嗞啦一声,一股水蒸汽从茶缸冒出,然后将炭块拿出来喝水。

这也不管用,赤脚医生便说给我扎银针,用酒精棉球在针灸的银针擦一下,然后在我喉头下面锁骨之间往下扎,虽然不疼,但也不止不住咳嗽。

康队长的弟弟也挺关心,将他家自留地里种的百合挖出一颗,从外面一瓣瓣掰下百合鳞片,然后装在碗里放上猪油蒸熟了让我吃,说有清热下火的作用,但咳嗽还是继续。

咳了一个多月,天天咳得我腹肌都因为用力过度而疼痛了。后来还是回城里到医院正规治疗才好。

曾经的苦痛,并没有让我们沉沦,而是激励我们去努力拼搏,改变现状。

知青插队劳动的一个最大收获,是我们这些城里长大曾经五谷不分的孩子对农事活动有了比较多的了解。

直到从政策层面上讲将要无期限地在农村插队生活时,才切身体会到农村生活的艰辛和农民劳作的不易。

可是农民兄弟却非常乐观地生活其中,并且热心地接纳了我们这些外来户,真诚地教给我们许多许多。

我们才知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如何进行,也对课文里学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们曾试着驾牛犁地,才知道温顺的黄牛其实并不是谁的话都听,不是走偏了,就是犁“跑”了,看似简单地推犁前行,其实步步艰辛。

山地农作物施肥不易,农民就地取材发明了一种烧火粪来增加山地的肥力。

火粪其实并不真的是粪,而是在坡地上随手砍一些柴草堆点火烧着,柴火堆上再掩盖一些土,土经过烟薰火烧之后与烧剩下的草木灰混合一起,便是烧火粪,其实是一种最简易制作的富含钾肥的土。

还有一种比较苦的农活就是插秧,虽然不需要出大力气,但是劳动强度大,整天弯腰也让人受不了。

每年插秧季开始前,农家都是要大吃一顿,还要喝酒,然后就一鼓作气连续劳作。

插秧时左手拿一把秧苗,右手从左手的秧苗把里每次分出三五根来,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捏在一起插进稻田。右手连续在插,左手不动也不能担在腿上歇息。

每个人倒退着负责插三至五行,既要保持自己插的行成行、排成排地整齐,还要跟旁人插的行列对齐。

相比之下,薅秧就简单多了,等到秧苗长到一尺多高和快要开花抽穗的时候,要薅两次秧。

薅秧不用农具,每个人都赤脚站田里,站成一排齐头并进去用脚踩掉秧苗旁边的杂草。

轻松是轻松,却要防备稻田里的蚂蝗叮咬,甚至有时会有蛇出没,也够吓人的。

我们还学会了许多非常实用的农谚。“乌云接日头,雨在半夜后”、“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天上瓦片云,地上晒死人”等等,那年代对天气预报基本是看天,准确度甚至比现在的卫星云图分析预报都高

即使“清明前后,点瓜种豆”、“ 清明玉米谷雨花,谷子抢种至立夏”等等节气农谚,也都因为现在大棚暖房搞乱了季节而不再实用。



我们住的队部在坡顶,做饭和饮用有两个水源,一是下到百十米的坡下到小溪去挑水,溪水从山间流来,自然非常纯净。

一是到屋后四五十米的水沟中的一个净水坑里挑水,这水是从上面的稻田里流下来的,引到下面继续灌溉低处的稻田,稻田里的水自然是浇过粪、施过肥,虫游蛙跳,牛踩人踏,真可以说是“富有营养”。

第一次康队长带我们来看引水沟,我们都觉得恶心,于是我们选择到坡下的小溪挑水。挑水回来的路是上坡,一路跌跌撞撞,一桶水洒得能剩半桶,还很累。后来我们也不管不顾了,选择就近到后面的引水沟里挑水了。

水沟的所谓净水坑,只不过是在水沟挖个比水沟深的、用以沉淀水中杂物的大水坑。

我们一到水坑前,因为有扰动,立刻引得坑里的青蛙纷纷跳开,然后我们用瓢将水面漂浮的杂草和游虫撇开,一瓢瓢将水舀到桶里挑回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水坑其实就是康队长兄弟挖来供坡顶上仅有的他们两家吃水的,我们来插队后,与康家兄弟为邻,才一起共饮一坑水,“滋养”着我们在农村一天天地成长起来。

我和李明从恒紫公路民兵连工地又回到了生产队。当初下乡插队时我们一起来了5个人,现在就只有我和李明两个了,当初“扎根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决心逐渐瓦解动摇,甚至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恰在这时,公社来了通知,又要新组建民兵连去香河口扩修安康到岚皋的安岚公路。我和李明高兴地叫起来:天无绝人之路!于是我们赶快报名参加。

到了香河口,民兵连驻地在安岚公路路边的一条沟里,出了沟往岚皋方向200多米就是工地,民兵连的任务是将现有公路一个拐弯处的岩石炸开,将路面拓宽。

这里是现成的公路,能常常看到来往汽车,有点走出大山、接近城市文明的味道了。

这回来了,我和李明也都当上了“连干部”,李明是连队会计,我是出纳,单独住在连部的帐蓬里。

上面发下来民兵连一个月的生活费1000元交给我,这在当时真是一笔巨款,也没有个装钱的柜子,更别说保险柜了,于是我将钱全部装在挎包里随身挎着。

李明记帐,每记一笔说给谁支出多少钱,我就凭票给钱,自己也记个数。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整天挎着装钱的包也提心吊胆的,管钱倒不怕错,就生怕丢了。

一个月下来,到月底结算的时候竟然一分不差。

虽说是出纳不用天天去工地,但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干点活的。连队伙房做饭的是几个农村大嫂,我去帮厨擀过面,大嫂们惊讶我是城里来的孩子竟然还会做饭。

也去过工地帮忙人工打炮眼,这倒不是硬任务,只是图好玩。

打炮眼一个人抡起八磅大铁锤,要瞄着打在钢钎上,另一个人两手握住钢钎,每打一下,两手将钢钎转一下,让钢钎将炮眼里的岩石凿成粉末。

民兵连当时也有一台打炮眼的风枪,但是不够用,还需要配合人工打炮眼。有一个小伙子,据说此前在别的工程上干过爆破,来香河口成了爆破能手。

别人打炮眼的时候,他做爆破准备工作,将导火索剪成一段段,根据爆破间隔时间确定导火索长度,然后将导火索插入雷管中,等往打好的炮眼里填充炸药时装填进去,留出一截导火索,剥开端头露出黑色火药。

爆破时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现场,看他先点着一根香烟吸上几口,弹掉烟头上的烟灰,然后不慌不忙地按照爆破顺序一根根点着导火索。

点燃高处的炮眼时他腰上还绑着一根安全绳,在崖壁上荡来荡去,直到点完所有的导火索他才跑到我们这边来。

接着就一声声地数爆破声响,一定要与他点着的炮数相同,如果不够数,那就一定是有哑炮了。

必须等到全部爆破完后,再慢慢地靠近哑炮,如果是导火索没点燃还好,再重新点燃放响就是。

转眼到1970年的中秋节了,我们到民兵连才一个月时间,我好像是因为要取东西,必须回家一趟。

那天天还下着小雨,我一个人戴顶草帽,身上披块塑料布,脚穿一双草鞋,还带了一双新草鞋,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那次李明没有回家,路上就我一个人。

从香河口到安康城走公路绕远,听说有条小路要近十几里路,因为从来没走过,怕走错路,只能老老实实地顺着公路走,足足有120里路。

路人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来往车辆,天还一直下着雨,路上很湿滑,就非常费草鞋,脚穿的草鞋穿烂了,换上带的一双新草鞋又很快穿烂了,还在路边捡了一双旧草鞋穿上,也都穿烂了,浑身的衣服也湿透了。

离家还有七八里路的时候,只能赤着脚走路了,好在已经是街道了,路上没有公路上那么多的石子硌脚,就这样一跛一跛地回到家,第二天脚疼得已经下不了地了。

一定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安排,这次偶然决定回家,竟然成为我人生的一大转折。

回家的第二天,父母便告诉我一个重要消息:安康所有中学都已经恢复办高中了,首届高中生除原初中69级在校补课一年之后直升高中之外,还从下乡插队知青初中“老三届”中招一部分学生。

父母觉得我年纪还小,才16岁半,叫我回学校继续上高中,说和我一起下乡插队的秦总建也回校上高中了。

当时还有个政策是知青不能以回校上学为借口返城,只能就近读高中。因为我所下放的岚河区属于流水中学学区范围,因此只能到流水中学读高中。

于是秦总建利用国庆假期带我去流水中学校长在安康的家里联系上学的事,答应之后我们一起回到公社和岚河区政府办户口迁移手续,然后一同从岚河口沿着汉江步行40里路到流水中学。

从此结束了我短短一年的农村插队生活,再也没有回到插队知青点去过。

如今更是回不去了,因为我们插队的公社已经全部淹没在安康水电站库区的瀛湖水面之下,当地农民也都全部移民他乡了。

下期谈谈我去当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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