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内容已被发布者删除 该内容被自由微信恢复
文章于 2023年6月21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用户删除
其他

艰难的一生58•最“难”的母亲

赵原野 鹰眼观新 2023-06-21

作者:连传浩。

鹰眼观大地,社会新闻酷评。

防失联,加微信yygtya。

1984年5月30日,我在横店学习。突然,春环挑着一担箩筐来到我学习的地方,没等我开口,她就说:“爹爹去世了。”

我一惊,幺幺还不至于病得要死的程度,怎么这么快地走了呢?一星期之前,我来横店学习时,他还是好好的。

我立即放下书本,跟春环一起回家。跟我一起学习的陈明胜老师说:“死得不是时候,安葬后,你快来学习。”

回家路上,我挑着一大担买的菜,春环边走边说:“可能老头想了冤枉心思的。婆婆说,她翻看老家伙的枕边,发现有一张纸,这是他包安眠药的。

他每晚总是要两颗安眠药,大概没有喝,就包起来了。

今天,见他要喝开水,婆婆倒了一杯,刚从厨房出来,就见他喝了药,说要睡一下,婆婆问他喝的什么药,他说就只喝了两颗安眠药,又说了一句,这些时把你受累了,就睡了。

睡一会,又说口渴了,我就去买了两瓶汽水。我是看着他一边喝汽水,一边发抖伸了几下脚落气的。”

我听春环这一讲,也哀叹幺幺死得还是很明白的。幺幺深深地知道,清浩的媳妇已怀孕了,如果今后生了孩子,婆婆怎能安心照料呢?

一边是儿媳,一边是自己,婆婆的身体也不好,两头跑怎么吃得消?媳妇的娘家,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人照应她,惟一靠婆婆。

可是,婆婆又被我这个死不死,活不活的病拖住了,不如……

我猜想:肯定是这样。也算是为清浩减轻些压力。

一回家,见母亲没有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在清醒的安排后事。

我也没安慰母亲,母亲开门见山的向我提出了为难之处:“清浩从读书出来,到参加工作,又结婚,都还是亏了他自己。

老的老了,这几年清浩在背了债的情况下,还要养两个老人。两个妹妹,条件也不好,怎么还谈得上贴补清浩。

你现在稍微要强一点,在用钱上就不要先讲着两个人均摊。你尽力而为的多拿几个,过后再来均摊,让清浩今后再还给你。”

当作春环和舅父舅母都在场,我母亲之所以将舅父舅母请来当面说,是怕春环有意见。

春环曾多次向我母亲说过:“两个儿子都是你生的,我们分家是空人搬出来,自己买的房子,未必你接个媳妇,让浩接在露水地……”

母亲怕春环因为没有得到幺幺的房子,他死了就不用钱。这其实是母亲的一种心理负疚,春环也没有不用钱的想法,我们没有房子住的日子已熬过来了。

清浩现在是双职工,在单位又是培养接班人的对象;清浩夫妻二人,对我们又很好,总是同情我们,到了县里去了,不知有多客气;回的时候,总不让我们空手回,不是给一点这,就是给一点那。

母亲也总是叫清浩努力工作,干出了成绩,有了提拔,好将我的两个儿子今后也带一把……就凭这些,春环不是傻瓜,她怎么会不同意用钱呢?

这时,我母亲也当着舅父舅母的面说:“清浩也同意了,这三间屋,给一间给老大。另两间,你们都一齐住着。这样,两个孙子今后成家,你们再也不用做屋了,这也省了你们今后一大开支……“

我说:“就是不提房子,这钱,我们是要用的。不但要用,而且要尽量用得像样一点。只有这样,塆里人才不会说闲话。不怕你老娘见怪,到你老人家今后去世,说不定用钱还要马虎一些,因为我是你老的亲生儿子,外人也不会说长道短了。”

我这样一说,母亲也就放心地安排其它事去了。

家中的现金,我怕用得不够,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我又骑车跑到横店去找士中借。

到了横店,他全家都睡了。我喊门,士中在楼上窗中探出头来:“哟,是浩哥,有么事?你说。”

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因为,我陡然想起不该来找他的,这不是向人家把信吗?他见我一时语塞,在窗口还没有穿衣服,又催:“既然这晚来了,肯定有事,老表之间那怕么事呢?”

我终于鼓起勇气,开门见山:“我家老头子去世了,来借钱的。”

士中就一下子下楼来开门,只披了一件衣服:“再莫怕说得,要多少?”

“借四百。”

“那怎么够。”

“我还有钱,这是借在手上防闲的。”

“好,好,进来,进来。”

“你不管,我就在门口等你。”

士中上楼拿了四百,还问了一句:“够不够?再莫又去借一家。”

“够了,够了,帮了大忙,帮了大忙。”

我也没说什么时候还,只说了声“打扰你休息了“,就骑车往家里赶。

果然,第二天一早,士中、士宽两兄弟就来挂轴。

丧事办理的用钱,由春环和小清姑嫂二人一手办理。我和清浩只将钱都交给小清,一切的购买、开消,由她二人,也不记帐,也不结算。

由于兄妹四人的互相理解,就将看似很复杂的开支,简单化地处理了。

清浩只是一个劲地追问我:“还有没有用了钱记漏了?”

我说:“没有,以小清用的为主,我再没另外用钱。”

两个妹妹又提到柴米等事,我说:“要是在队里,我就不讲客气了。如果再把个柴米也拿出来均摊,就太不像话了。如果按那样算,我住清浩的屋,今后还要把租金,他愿意要吗?”

一说,大家也就一笑了之了。

送爹爹上了山(墓地),我才舒了一口气。由于我做好了春环的工作,她也不是舅目寸光,因此,在弟兄之间,兄妹之间、妯娌之间、母子之间,婆媳之间,没有因摊钱和分轴引起半句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晚上喝完了回棺酒,我见我舅舅悄悄叫冯书记:“莫走,坐一会再回家。等浩处理完了再走。”

结果,处理完了之后,冯书记说:“以前我在大队里的时候,见了蛮多,也劝了不少的人家,大多是为老了人用钱,分轴吵架。今天,见了你们弟兄俩的处理,深有感触,就是要这样互相理解才好。”

说完,就笑着拉着我舅舅说:“老陈,我们走。看来,你对你外甥的担心多余了。”

听冯书记这口气,可能我舅舅是怕吵架。

看来,那年烧窑为煤的事,春环对我舅舅的伤害不浅。这么多年,我舅舅还心有余悸,怕春环又大闹天宫。

他没有想到,人,在亲情之间,只要自己过得去,谁愿意六亲不认啊!



幺幺一去世,母亲就住到了清浩那里。当然,清浩将债还清了之后,生活是一天好一天。

侄女儿嫚嫚出生后,三口之家,双职工,弟媳是电信局的“铁饭碗”,清浩也成了单位上的中层干部,两人一心投入工作,我母亲在家中为他们带孩子,做饭,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谁知,母亲的身体却是一天坏一天。

我们到县里去玩,母亲总是说:“我一生总是难,在队里时,你们出工回来,总是嫌我饭做晚了,怕出工扣时间。可我做饭的时候,总是有米无菜,餐餐为菜愁死人。现在好了,不管想要么菜,小张就买回了。做饭时,什么都不愁,可我又动不得,只能等他们下班回来再弄饭,你说这难不难?”

看来,人老了,望着举手之劳的事也不能帮儿孙动一下,心里是何等的不安。

好在有时母亲病了,他们就自己动手做家务。母亲病了,清浩从来不告诉我们。

一次,是春环去县里卖酒,顺便去看一下婆婆,才发现我母亲又住院了。

我第二天请假赶到县里,给一百块钱,清浩夫妇死推不要,说我赚个钱不容易,是我惭愧得要哭,我说:“要是老娘住在我家中,早死了。”清浩才收下。

我接连三次的民办教师转正考试落榜,对母亲是巨大的精神打击。每一次考后,我到县里去探听消息,清浩也深感无力帮忙。

他说:“民师转正考试政策性强,关卡严,谁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清浩也总是劝我,丢开家务事,潜心学习,可我又做不到。

三年才考一次 ,为了这一次,我能不种田,不做酒,只教点死书,然后去成天复习吗?孩子读书要用钱,一家人还要吃饭呀。

每到这时,母亲总是开导我,也总是说那句话“书读少了”。母亲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想减轻我的精神痛苦,把责任拉过去。

我也总是回答那句话“我生笨了。”

第三次转正考试之后,我再没有去清浩那里打听消息。除根本不起作用外,最主要的是怕引起母亲的难受,自己也无脸见母亲。

我,毕竟还要为一家人的生活拼命干,有苦只能放在心里,在人前还要装得很大度的样子。躺倒,是不可能的。可我母亲,却躺倒了,是被我第三次落榜击倒的。

事情过去了大半年,我再去看母亲的时候,清浩却跟我商量起了为母亲做棺材的事。

我说:“老娘活得好好的,为么事提这事?”

“这是见你来了,才强撑着起床到外面去转一转,多数时候,是躺在床上或医院里度日子。”

“那也不至于要办棺材呀。”

“不行了,前年就查出是胃癌,我一直没告诉你们的。”

“那老娘晓得不?”

“那怎么能让她晓得呢?晓得了不死得更快吗?”

“那做棺材,不更让老娘晓得了?”

“是她自己提出要做的,她将身上的三百块钱的积蓄也拿出来了,说钱如果不够,由我拿出来。我将材料买回家,你现在虽说在呕自己的气,叫你不出钱,你也不愿意。那你就在家中请师傅做,你只出个工钱和招待费算了。”

我说:“现在不谈那,棺材做起来再说。”

母亲在邻居家门口坐了一会回来,也和颜悦色地谈到做棺材的事。

母亲说:“老家伙死得太快了,你们也来不及,那时又困难,临时买的材料做的个棺材,太不像样了。现在不管怎么说,比爹爹死时,你们的情况都要强一点。我也想睡个像样一点的棺材,这不是为了我,我死了晓得么事呢?睡个像样的大圆花棺材,遮外人的眼睛,还是为你们争光。”

母亲是在为后人着想,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这年的腊月二十几里,我去县里打年货,也顺便去看望一下母亲,母亲说:“今年我想回家过个年。”

老人有这个想法,我当然是喜不自胜。可清浩深知我内心难言的痛苦,怕我心里有时毛躁,和春环争吵,使一个有病的老人在家中更不好受。

每年,越到过年,做酒也越忙,春环总是腊月二十八里还在县里卖酒。

这些情况,清浩都知道,他就劝老娘:“你回去了,他们过年抢做酒生意的精力就分散了。再说,过年的时候,如果又病了,看病也没有县里方便。过了年,我一定让你老回家多住一些时。正月里,他们不做酒,嫂子也可以陪你打打牌。”

是这样苦劝,才将我母亲劝住了。

正月初,清浩就将母亲用小车送回来了。

回来后,精神好时,还可以抹点“上大人”的小牌。精神不好时,也是强撑着偎在床上,不愿意躺下,怕我们以为她病了。

这年春节,福哥也来我家玩了的,老人坐在床上,与福哥有谈不完的家常。福哥走了之后,母亲感到寂寞,就与我和春环谈她的身世。

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谈在李家河的那一段苦日子。

我有一种预感,老人是在抓紧时间,趁年下我们有时间坐在家中,向我们回顾自己的一生了,说不定随时有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说不成了。

吃饭的时候,我母亲也吃得特别慢,一餐饭总是偎在床上得半天吃。其实,也只一小半碗饭,却难以下咽。

母亲说:“不吃吧,又要饿死,吃吧,真是难受。”

她吃饭的时候,我总不忍看,那真是活受罪,有时吃的时间长,我就拿过来换一点热的,她又不让换。

我说:“这不比县里,粮食浪费不了的,鸡本来就是吃的粮食,不像县里倒糟了。”

每年只有过年的那几天,是我最享受的几天,做做饭,和母亲谈谈家常,一直到开学。

这几天,算得上是我在家中陪着母亲,一生中最长的一次了。可学校里一开了学,就没有时间整天呆在家中了。

见家中很寂寞,母亲就说:“浩,小清家里有个婆婆,两个老人在一起,要热闹一点,我不管住在哪里,没有多大的个负担,再好的东西,一餐也只吃得那么一点。让我到小清家住些时,再回县里去。”

于是,我就在板车上偎好垫絮和被子,将母亲送到了汤家塆小清的家中。

明天,就是1990年的清明节了,正是下早稻秧的时候,不少人家的谷种,已下到田里去了。

下午,我正在田里和春环一起做秧田厢子,小清来了。

我忙问:“老娘是在你家还是回县里去了?”

“我正是为这来的,在我那里……”

“在你那里住了这长的时间……”

“她要回。”

“不回县里?回来也好。我明天要下秧,后天我再去接回,好吗?”

“那不行,病又发了,躺在床上不停地喊胃痛,是我婆婆在不停地给她揉。你现在一定要去接回,她再不想回县里。”

我听了,心里一颤,不好!病了又不愿回县里去医治,莫不是她老人家自觉不行了?

我慌忙从田里起来,在水沟里洗了个脚,连衣服都没换,就和小清一起往汤家塆赶。

在母亲床前,她细声慢语地说:“浩,接我回去,再不住县里去麻烦清浩,他刚送药回,又走了。再就和你们住在一起。”

我忙答应着。见老人说话这么清醒,我还在心里认为小清大惊小怪,要让我明天下了秧再来接,有么问题呢?

母亲又说:“这几天得了婆婆,我一痛,她就给我揉,那么大的年纪,夜晚也爬起来给我一揉半天。七八十岁了,要是把婆婆也累病了,那我越是有过了。现在就抬我回去。”

母亲用来时的垫絮和被子躺在靠椅上,我和妹夫火安在系绳子的时候,母亲还在说:“婆婆,这些时把你累倒了,我走了,你再好好的休息几天。”

我们抬着母亲临出门时,母亲还在说:“小清,你不是说你种的个豇豆种蛮好吗?你大哥就是喜欢兴菜的,你现在就给一点,让他带回去。”

看来,老娘病情如此严重,却什么都明白。

回来的路上,母亲还在嘱咐我们走慢点,抬累了就歇一下。

可快到左港的时候,母亲的胃又剧烈的痛起来了。路过大路边的陈医生医疗室门口,见小陈在坐诊,就歇下来,说:“小陈,我妈的胃痛得厉害,我这里带着我清浩送回的针剂药水,给她打一针吧。”

小陈接过一看,说:“这药水不能注射。”

“为什么?我清浩还会带错?”

“这是类似毒品一样的麻醉药,虽止痛特效,但在我不知道你妈病史的情况下,注射后我怕出危险。”

“这是我老二从县人民医院开后门买回的,怎么会出问题呢?在县里时,我娘注射过了的,没问题。”

最后,还是被小陈婉言拒绝了,我们只好抬着痛得哼哼的老娘往家里赶。

回到家中,抬到了清浩家这边来了,房里靠窗前的一个宽铺上,春环还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

到了家,我母亲好像阵痛又过去了,人也显得清醒了,我和春环安顿母亲在铺上靠窗口的一头躺下。


鹰眼观天涯,财经新闻酷评

防失联,加微信yyguanx。

往期精彩:

旮旮旯旯社会新闻酷评(3.22)

旮旮旯旯财经新闻酷评(3.22)

山雨欲来风满楼?

辽阳风暴

反“右派”亲历记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