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60•老娘后事
作者:连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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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就听见清山家门口有哭声,是清凤的一家人来了。清凤跪在老娘面前哭,我们怎么也劝不开,他是在哭老娘,也是在叹自己。
自分单干后,清凤的一家混得一年不如一年,清凤靠用锄头这里开点荒,那里开点荒种菜卖,妹夫也只能找点小工做。
没有小工,就帮清凤种菜,种菜又没有清凤内行,又不会卖菜,一家人靠个妇女支撑。
一想到清凤的跳进苦海,除了春环之外,我也推了她一把。现在,见清凤如此自叹,我也不忍心拉扯,悄悄地擦掉眼泪干事情去了。
下午,连岗的福哥弟兄几个也来了。福哥的担子也重,三个儿子,也有两个快到接媳妇的年龄了。
除了弟兄间共同挂的铀之外,他又在厨房里避着他人悄悄硬塞给我一百元钱。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又要掉泪了。
怕福哥见了难受,忙破涕为笑:“你太关心我了。”
在塆里每户只出五块钱凑份子买轴的情况下,福哥弟兄三人送个轴,他自己又塞一百,这份弟兄情,是无法用这一百块钱来衡量的啊。
人到齐了,就好办事了。特别是清浩的车子,到横店一跑一趟,所要的东西,一下就买回来了。这一次,是比爹爹去世时热闹多了。
清明时节,本是个闲季,来帮忙的人也多。清浩的几个房下的嫂子,再加上春环的几个牌角的妇女,也主动来帮忙。
冯校长来见这场面,就关心地问我:“如果还需要妇女切菜什么的,我就回校去安排两个女老师来。”
“不了,不了,今天已有几个老师请假,再一抽人来跟我帮忙,学校里就站堂的人也不够了。”
吃了晚饭之后,来吊丧的人更多了,村里的人,学校里的老师。好在当招待的人也多,我的两个妹夫,清浩、卫卫都在不停地忙碌着招待客人。
半夜里消夜的客人都有七八桌,还委屈了塆里和来客中的小孩,只好端着碗站在旁边吃。连孙刘塆的上海人,七十多岁,也来玩了大半夜。
消夜喝酒的时候,冯书记,我舅舅,姜石头,付车武等人,见上海人一个人从孙刘塆来玩,就很受感动,拉住上海人在一个桌子上喝酒。
他说:“左家港平时我总在来玩,有时不打牌,晚上也要来转一转,到几个有老人的家坐一坐,才回家睡觉。今天,塆里老了人,如果我不来一下,日后再来,你们这些塆里的头面人物,肯定要说我白白是上海人的。”
我在桌子上斟酒,忙说:“刘大爹言重了,你来与不来,左港的人都是蛮佩服你的。那次,我们左港两口子吵架,你又不认识他们,还要拿烟出来发,终于将他们夫妻劝和解了。在路上,你看见田里有猪糟蹋粮食,也总是要将猪赶走。到底不愧是大城市退休的老前辈。”
“你们看,当老师的就是会表扬人,我是个睁眼瞎,莫越是把我表扬糊涂了。”
“我这不是表扬,我还不够资格表扬你老人家,我这是佩服,是敬佩。”
车武哥也笑道:“刘老师傅刚才打牌,几个小青年发泡,嫌打小了,要抹大牌。刘师傅就劝,莫来大了,好玩嘛,一晚上长得很,输倒了人不好。可几个小家伙犟嘴说,来小了不过瘾。这一下,把他老人家搞毛了,说,我们现在到港里的桥上去,站在桥上,把钱往河里丢,你丢一张十块的,我也跟着丢一张十块的,丢到最后,谁再没有钱丢了,就该谁赔钱,好吗?几个小家伙见刘师傅这样一说,都笑着说:好,好,依你的,抹小些,抹小些。”
大家听车武哥一说,也都笑起来了,都说刘师傅不论大小事,都是个有胆识的人。
刘老师傅又说:“玩牌不是为了赌钱。你怕你是神手?能靠得住赢我的钱?假如抹那么大,你自己输了,是么样办呢?这些小青年啦,要不是分了单干,你还想抹大牌,小牌都没钱,你给我翘着屁股到队里出工。”
大家也边喝边议论说:“那道也是,哪来的钱呢?”
“九爹去世时,还是分单干了,也没今天九婆的去世热闹。”“大集体时老了人,有的人家当天就把老人送上了山,还不是没钱用。”
“这些年,你浩还可以,种田带做酒,教书带挖藕,猪喂一大群,菜园在门口。”
冯书记一笑:“胡师傅有才,塆里再玩灯,就该你胡师傅说彩。”
大家边喝边谈笑,真是把老了人当成了名副其实的白喜事。
我这个人,也是被春环说死了,再大的事,也不想熬通宵,生怕熬一夜就熬死了。
夜消喝了酒之后,小孩们都回家去睡了,安排明天抬重的人中,不会打牌的也回去睡了,但打牌的人,还是那么多桌。
我怕上海人那大的年纪熬通宵出问题,也送他回去睡了。上海人一走,几个小青年解放了,又开始了抹大牌。
学校里谭焕扬、张国裕几个年轻老师说,干脆推牌九,一下子,就得到了大家的赞成。
姚塆我的几个舅弟,一见了推牌九,是能把牌煎水喝的人,屋里一下子热闹了。
我一见这场面,玩的人再不用我张罗倒茶了,清浩也借机正在与来客和塆里人接触谈心,不停招待大家,舅婆和春环在准备明天的孝布头巾。
我见几乎没有我的事,又去睡了。
第三天,我安排人借桌子、板凳。一二十桌席,由清浩家门口到我家门口,摆了长长的一排。
送了情的客人,也陆续来了,塆里的一户一个,也三三两两地来了。大家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在聊天,再没有放爆竹来吊孝的人了。
离开席还有一会儿,这时,在清山家门口的路边,响起了鞭炮声,我在屋内忙着,听见外面的鞭炮声,一边忙着出来迎客,一边在心里嘀咕:“客都到齐了,还有哪里来的客呢?”
一出门,向东一看,来的客人和塆里的人都笑起来了:“这些小伢们还蛮晓得事呀!还晓得来挂轴。”
我还没有走过去,塆里的人就帮我从孩子们手中接过了轴,一个男孩子,还拖着一大挂鞭在放,男孩女孩一大群,站在清山家的门口朝我笑。
我一下子感到自己的眼睛潮湿了,不知说什么好。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就手忙脚乱地将学生们往家这边拉,学生们向后退着,可能是见我要流泪的样子,学生们开始转身往学校里跑,他们说:“打上课钟了,还有一节课,我们要上课。”
我紧紧拉住身边的一个学生说:“放学后,我来接你们。”
“不了,人太多了,一放学,我们都要跑回家的。”这孩子挣脱了我的身子,向学校跑去。
当我往回走的时候,看着此情此景的客人们都说:“当老师还是有点意思。”
“浩把一些伢盘得好。”
我心里五味杂陈,当个民办教师,总差人一等,要是转了正,才有意思,说不定我母亲也不会这么快就撒手而去了。
清浩的三间屋这边,设的灵堂,加之来吊唁的客人太多,因此,这三天的吃便饭和办正席,就在我住的两间这边。
正中午开席了,一切都顺利。可当上咸鸭蛋这道菜时,厨子师傅听我说是一桌按十个买的,就说,那就不用切开,按十个装一盘往外端。
幸亏不是装一盘往外端一盘,而是等十八桌的十八盘子装齐再端。
谁知,我在房里装了十五盘子,咸鸭蛋就没有了,还差三盘子的鸭蛋。
急得我慌了脚手,我买回来的是二百个,是我放我房里藏得好好的,也没见哪一个小孩拿咸鸭蛋吃呀,怎么差这么多呢?
厨子师傅说:“那就赶快切,一个鸭蛋一刀,切成两块算了,快一些。”
好在人多,又立即四把刀切,每一盘子装七八个,才应付出去了。
后来,在复了山之后,清浩、清凤、小清三家要走,嫚嫚、文文、艳文、冬冬几个孩子跑到我房中,拉开五屉柜最下一层的大屉子,揭开衣服,拿出了二三十个咸鸭蛋。
他们说,那么多咸鸭蛋,藏一些起来,以免都被人家吃光了。这几个孩子,总是闩着房门在屋里玩。
我说,既然你们把鸭蛋拿起来了,就一人带几个路上吃吧。在大人们哭笑不得的埋怨下,小孩们个个又都不要鸭蛋了。
晚上,喝了回棺酒,抬重的、打杂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们兄妹四家的人。
传福哥的礼性也大,他说等明天复了山再回家。于是,传福哥就帮我们算账。
我说:“两个妹妹的轴,还是按习俗退给她俩,再下余的轴,就由她们姑嫂四人去参谋,这不必拘束于习俗,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妇女们如果没意见,我们弟兄俩更没意见。
至于用的六七千块钱,当然是弟兄俩均摊。但自我们兄妹四人都成家立业之后,这多年,母亲就是清浩一人养着,而且看病的钱比生活费还多。因此,这六七千块钱,我一人认了也是应该的。
如果生不养,死不葬,那还是个什么人呢?何况,现在这个钱,我也用得出来。
但清浩也肯定不会同意,那就这样,我认三分之二,清浩认三分之一,算是我欠弟妹们的太多,表示一下我的心意吧。”
春环也说:“你大哥的话,我不会反对。我的两个儿子,今后找叔叔麻烦的时候还多的很,再说,屋也给了一间给我们,这两间也给我们住着。福哥,你就按浩说的算。”
我和春环的话一说完,就遭到了清浩和新怡的否定。
清浩说:“老娘在世时,也没白吃饭,我们家中,也需要老娘的照看。大哥说的是心里话,但这怎么行得通呢?
在农村的人摊得多些,我们是双职工在外面混,还摊少一些,这不成了笑话吗?你又不是发了财的大老板。
我看这样,为了不使意见越争越复杂,我也不说我要认一大半,就两人二一添作五算了。”
清浩的话一出口,火安也说:“两个哥的话都很感人。只怪我们混得太差,不然的话,姑娘还不是要摊一份。
刚才,大哥连小哥的钱也不愿多要,更不会要我们摊。但我觉得,还是按习俗最好,就弟兄两均摊。
至于说谁沾了谁的光,人活在世上,就是希望别人能沾自己的光,才有意思。”
两个妹妹也极力主张弟兄俩均摊,我就再不好说什么了。
弟妹们对我的关照,使我倍感惭愧。
在这个大家庭中,真正与母亲从小相依为命的,应该是我。
就是后来我读书、成家,人家有亲生父亲的人,也有很多人不如我。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母亲对我的庇护。
晚年的母亲,如果不是清浩,要是我养着的话,那真不知还要受多少罪。他老人家晚年感到幸福,也为我节省了无法估计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负担。
到母亲去世时,我混得比往年强多了,如果母亲还活半年,就可四代同堂了。可是,我想多尽一点孝心的愿望,也被弟妹们代替了。
穷老大呀穷老大,真是愧当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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