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的文革经历
来源:小白不白也不黑。
作者:白小白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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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刚到南开大学上学,就不断听到学校的大广播中播放反对苏修的“九评”,还有各种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社论和文章。
我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直到一年级结束,二年级才开始,学校的学生食堂突然贴出毛主席的第一张大字报,内容才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随着领导人不断接见红卫兵,南开的红五类子弟振臂一呼,成立了“八一八”和卫东两派红卫兵。
也有贫下中农子弟当头起兵的,总之,破四旧,抄各种黑帮的家等等,立刻就风行起来,并且无人可挡。
在这前期的运动中,我虽然老家是贫下中农,但母亲家却是地主,所以并不根红苗正,只有观望的份。
但是革命的火势却一下烧回校系,先是学校的校长书记被贴大字报,被抄家批斗,接着各系的领导被打倒,被批斗。
各系的教授都成了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被打倒抄家,系里的阶梯教室里贴满了揭露批判的大字报,大部分老师被批。
一天,忽听外面有人喊,“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出去一看,教学楼的北面地上,赫然地躺着一具尸体,身和头部已被人盖上一张草席,只露出一双小腿,裤管和皮鞋。
听说是化学系的一位中年讲师。第一次看到人自杀,心里甚是紧张。
但是,没等我紧张缓解,在阶梯教室,我突然看到一张批判我的大字报,大意是说我从小生活在城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学校又只知读书,是个修正主义苗子等等。
见此,如同五雷轰顶,我连是谁写的都没看,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不吃不睡,宛若天塌。
同宿舍的朋友急忙围拢过来劝我想开点,有错改了就行,谁能十全?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是绝望之极,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就是老师经常表扬的好学生,初高中六年,又是优秀班干部,光奖状贴了一墙,到了大学,反而成了班上最差的,我做错了什么?
看我情绪低落,团支部派了专人找我谈心,告诉我并不只是我被人批判,还有许多老师和同学也在其中,文革到了乱箭齐发的阶段。
不到十天,抑郁的我突然发现左手背上冒出一个肉瘤,形同黄豆。倒是不痛不痒,但平日光滑的手背突然冒然冒出这么个小瘤,心里十分别扭。
有同学趁机劝我,快别难受了,你看,心情不好就容易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再郁闷下去,还不知下个瘤子要长在哪呢。
这一次我倒是听进去了,再加上债多不愁,我终于慢慢释怀。
听说,南开每天都有代表去京向中央文革汇报情况,显然,基层乱箭齐发的状况不符合中央的部署。
所以系里大字报很快转向,火力对准了“一小撮”,我借着心情不好,跑回西安串联。
母亲早已搬离陕西师大,到了石油学院我大姐那里,我报喜不报忧,向家里隐瞒了在学校的不快,慢慢的,手背上的小肉瘤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指挥下,学校逐渐摆脱乱箭齐发的局面,矛头转向中央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可是中央毕竟离我们太远,我们又不能像中学红卫兵一样,到全国的中学去打老师、揪领导。
于是,有些同学就想到要去工厂串联,我们系二年级几个同学说,天津这么大个工商业业城市,产业工人数十万,文化革命必须有他们参加!走,去工厂串联!
二年级的几个男生邀请一年级的女生参加他们的战斗小分队,我稀里糊涂地尾随而去。
首先,我们到了天津钢管厂的办公大楼外墙外贴标语,“天钢必须大乱,不乱则烂!”“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资本主义当权派!”“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
许多机关干部出来,一看是红卫兵贴标语,既不敢制止又不愿表态,几天下来完全没有动静。
于是我们分析,直接去工厂找工人,机关不可能造自己的反。第五天,我们去了天津河西工业区的无缝钢管厂。
到了无缝钢管厂,我们先是在厂区讲演,讲形势,讲造反有理,讲毛主席的大字报,讲林副主席,周总理,中央文革小组接见红卫兵。
不讲演的同学就去联系那些出来看动静的工人,找上夜班的工人,不遗余力地动员他们出头造反。
到无缝一个星期,好像厂里的领导就停职反省了,应该还有去上级汇报和告状的程序。
总之印象中就是一个星期把一个厂搞停产了。
好在中央吸取了北京的教训,市里给各个工厂都派驻了军宣队代表坐镇,防止红卫兵乱揪乱斗干扰生产。无缝厂也迎来了天津驻军的一位营级干部。
从此厂里有了定海神针,停职的干部怎么审,紧急的生产怎么抓,慢慢地有了安排。
后来,二年级男生撤出无缝钢管厂,我们班女生又坚持了一个多月。我们在无缝钢管厂活动的同时,还到天钢下属的线材厂去串联过。
下厂期间,我们天天回校,平时午饭在外面吃,天津的大饼一角六分一斤,我们一顿饭花八分钱,半斤即可。
记得有一次带无缝的工人代表去北京,在前门大栅栏吃住,吃一餐9分钱3两的炒饼,住最便宜的小旅馆。
可能白天活动量大,吃的营养不够,整月整天地不吃菜。回到学校,我的腰上突然出現了一串串亮晶晶的水泡,泡有大有小,极痛。
医生说是带状泡疹,俗名“缠腰龙”,医生说治这个病要维生素B1,B12。
可是医院缺货,看着我痛苦的样子,班上有位市区的同学,托人找了几支针剂,打下去几天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完全不记得当时都忙了些什么,只记得同学们都撤了之后,我还在厂里留了半个多月。
有一周,我晩上顾不得回校住宿,就在他们厂会议室的长桌上睡了六天,就是和衣而臥。
过后一想,也有些后怕,万一来个人,我就完了。好在那时,没有什么人敢碰红卫兵。
总之,在工厂一直忙到中央号召各大专院校和中学复课闹革命,我才回到系里,到1967年初,又参加了四办组织的专案组。
事隔多年,回想起红卫兵的煽风点火,还是觉得很可笑可悲,这就是文革那种特殊年代结出的一个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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