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吧》少年,请回答 | 对话“十个勤天”
三年前,总导演杨长岭看到了一篇关于农业的文章,开始思考起“年轻人”与“种地”之间的关系。
于是,经过选角碰壁、靠天做编剧的艰辛过程,三年后,一档慢节奏却不失活泼的节目《种地吧》出现在大众的面前(《种地吧》:一群年轻人不拿通告费,花190天只做种地这件事)。
观众们再次拾起了追综的兴趣,尽管知道它有五十期;从业者们也开始重新审视做综艺的思维,多位从业者都向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提到了对这档综艺的欣赏,与对破圈的感慨。
种地、养殖、开公司、直播带货,入选第28届白玉兰最佳综艺,种地的十个少年们在半年后,意外地迎来了外界的很多关注。或许在你的身边,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十个勤天”的精神股东。
这一次,我们从十位少年的视角出发,和他们聊了聊种地半年后的变化——这道总导演在一开始,就设下的谜题。
第一次被节目组“流放”到后陡门小屋前,还是冬天。面对眼前的水泥小屋,还有140亩的田地,大家的内心,除了“震惊”二字已经想不出来其它形容词。
陈少熙来种地时,还没有大学毕业,对“种地”这件事有一定概念,却没有实战,与大多数少年一样。导演组也了解情况,在录制前就为大家讲述了现场衣食住行的状况,让少年们心里能有个底。
但第一次来到录制现场,陈少熙还是“有被震惊到”。以前听导演说种地的面积很大,可来到现场后,他才发现所谓的“142亩地”是一望无际的,“完全看不到头。”陈少熙真正站到田地里往四周看时,对“种地”这件事才有了具象的感受。
或许是担心少年们的想法太简单,无法意识到“种地”本身的严肃性,导演组除了对他们进行种地培训外,还不断给大家打预防针,所以李昊在没有到后陡门时,就知道一定很难。
但身临其境才知道,所谓的“难”来自方方面面,“天花板有蜘蛛网,小强在衣架中穿梭自如,米奇很欢迎我们,没有床还要找村长借。”
李昊用“摇摇欲坠”来形容大家的住宿条件。他恰巧住在上铺,只要一动,整个床就会摇晃,“真的很助眠。”
每次上床,李昊都担心床塌,但转念一想,自己反正买了保险,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真正应该担心的是睡在我下铺的赵小童。”李昊说完,少年们又是一阵默契的笑声。
和其他九位少年不同的是,李耕耘第一次来到录制现场,对这片土地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因为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李耕耘擅长农耕生活,无论是基建、养殖,都有自己特殊的技巧和门道。
在他的眼中,节目录制现场的条件,反而比自己想象中的环境好,“老家周围很多邻居,大家的房子都是泥土做的,非常老,我见过过得更难的,所以节目中的环境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除了床有些简陋。”
恰恰是因为环境的简陋,大量的生存工具需要自己去组装和打造,李耕耘的期待值更高了,在大多数少年还不知所措的时候,李耕耘已经对未来充满好奇和向往了。只要没有他怕的蛇,所有的难题,他相信自己都可以努力克服。
节目第一期播出后,观众纷纷调侃这是一档“田园变形计”,看少年们的手足无措成为了互联网冲浪者的一大乐趣。
事实上,在少年们的视角中,这种手足无措存在的时间很短。杀青之后,赵一博仍然记得初来乍到时房间里的水泥地,大家每走一步,灰尘就随之起舞,“无论怎么打扫,都扫不干净的样子。”
起初赵一博无法接受,但只是睡了一觉,无论是简陋的屋子、乱窜的小动物,还是扬起的灰尘,他和大家一样,都已经接受了后陡门的一切,紧接着投入到任务当中。
当更大的困难出现在面前时,眼前的环境已经成为少年们记忆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十位少年第一次录制《种地吧》这样的综艺,对环境并非是立刻融入,对成员也并非立刻熟悉的。
比如在王一珩眼中,李耕耘的第一印象标签是“热情”,他原本以为李耕耘很外向,相处下来才发现,他慢热又内向,只沉迷种地。
在赵小童眼中,初来乍到的卓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搬东西没有力气,干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但半年之后,从耕地、水培,到后期维护,卓沅选择了最难最高效的任务,“独挡一面,运筹帷幄了。”
十位少年真正融为一个集体的时刻,在卓沅看来,是“搬运有机肥”事件的出现。
无论是前期收小麦还是水稻,大家都一心投入到各自的种地过程,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做“集体协作”,而在大雨天中搬运三十多吨有机肥的经历,却将所有人的力量凝聚了起来。
“那一天又刮风又下雨,零下的温度里大家浑身湿透,但咬牙坚持把有机肥都搬完了,一下子把我们吃苦耐劳的性子磨出来,按照我以前的性格,肯定会分批次完成,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卓沅说,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天,十个人互相鼓励,完成了所有任务,既有朋友的陪伴感,也不失成就感。
“搬有机肥”只是节目中较重的任务之一,但卓沅觉得它意义非凡,经历了那个凌乱而困难的一个下午,大家后期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没有那么惧怕和手忙脚乱,“凝聚力、执行力、团结感都是在这一件事情中爆发出来的。”
如果说,起初观众是被“年轻人种地”的搞笑场景所吸引,那么到了几期之后,越来越多的观众喜欢上了种地少年们身上呈现出来的“团体感”,而那个被大家吐槽的小屋,盛满了团体带来的温暖。
录制节目的过程中,赵小童恰好迎来23岁的生日。那晚,在破旧的小屋中,大家一起熬夜到12点,然后带着蛋糕破门而入,给了他特别大的惊喜。在赵小童之前的生活里,很少有一大群人在凌晨卡点给他过生日,“这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的难忘。”
对于少年们来说,《种地吧》不仅仅有“种地”,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九个兄弟。
鹭卓很感性,提起最难忘的事情,他觉得有太多,但还是选了“泪流满面”的场景来回忆。
节目最后,鹭卓培育的玫瑰花棚彻底杀青,看着玫瑰花棚一点点有起色,又看着它一点点被清理,鹭卓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时导演在旁边问他,“你还记得当时搭棚的时候一直在哪里摔倒吗?哪里是你记忆深刻的地方?”
那一瞬间,鹭卓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思考这些问题时,他突然发现所有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一开始种花,鹭卓没有太多信心,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最后花开了,也被很多人所喜爱,花时间用心做一件事,就在某个瞬间有了结果,自然而然又有冲击感,“那一瞬间我觉得很幸福很幸运,原来我真的可以做到。”
谈起种地的生活,感动与温暖的数值,早已超越了第一天到来时的“震惊”。
在节目播出初期,总导演杨长岭曾在访谈中告诉刺猬公社,“种地”和社会上很多工作不同,做音乐或者做演员,努力未必有结果,但按部就班种地,一定会有成果。
结果也如他所说,每个少年都有了自己的成长和收获。
蒋敦豪在少年中的年纪最大,被称作“大哥”。
他第一次当九个少年的哥哥,没有经验,再加上不爱说话,并不像大家眼中的“大哥”。而在中期之后,节目任务越来越重要,蒋敦豪承担了家里的主要责任,对外沟通、对大方向把控、对成员的照顾,他都事无巨细,“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大哥对我们每个人的管控和把控都是很厉害的。”卓沅说,蒋敦豪在的时候,大家会更安心,否则就是“群龙无首”。
对蒋敦豪自己来说,种地让人从“一窍不通”变得“自信且游刃有余”。种地半年后,有朋友和蒋敦豪聊音乐相关的问题时,他会有些露怯,毕竟大半年没有接触到自己以前的专业。但只要谈起种地,他又可以侃侃而谈,“我跟朋友们说羊的生产、打针护理等细节,这些他们可能在别的地方没办法知道。”
在种地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在慢慢摸索,蒋敦豪承认期间肯定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但每个人渐渐适应了这件事,并在请教专业老师后,开始掌控节奏、解决问题。任何事情,只要沉浸其中,就会变得不一样。
二哥鹭卓成了成员中内心最细腻的人,总是走在照顾大家感受的第一线,“种地过程中有很多困难,一有困难出现,他就帮大家一起解决掉困难,让人觉得暖心。”王一珩评价道,这是鹭卓身上让他很欣赏的魅力点。
鹭卓也承认,种地确实在心态上让自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他是一个惧怕困难、喜欢逃避的人,遇到难事,他总是想着缓一缓,拖一拖,或许就会有人帮自己处理,难题就会不攻自破。种地之后,鹭卓反而养成了“迎难而上”的习惯,主动解决、协调沟通,而非依赖外部的力量来帮助自己。
“还有就是不能发脾气,因为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影响大家之间的关系。”半年的时间里,一个逃避问题的鹭卓,不仅面对自己的问题,也总出现在别人需要帮忙的场景中。
和曾经的鹭卓相反,卓沅是一个“今日事今日毕”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急切地希望看到结果。种地之后,他才意识到,“如果想要把一件事做好,就不能着急。”慢工出细活,而越急越容易出岔子。
比如种辣椒这件小事。从前期的准备、选购,到放辣椒苗、长出果实,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享受过程比取得结果更重要。
赵小童发现自己的心气儿更能沉下去了。在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种地过程中,他比以往更有耐心,不再急于求成。
在这里,有人拥有了高效的执行力,有人放下了急脾气,有人一边写论文一边毕业,有人不再“固执”……土地给予人的,除了努力的果实之外,还有心灵上的一份松绑——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何浩楠和卓沅想体会一下赵一博的生活。
何浩楠希望自己思考问题能更有逻辑,做事能更有条理,所以想体验赵一博的校园理科学霸生活;卓沅则想体验他的“种地视角”,因为赵一博的数学能力强,可以把大部分事情规划得明明白白,并理性处理,对事情的把控力总是很到位。
“我可能想感受一下这种非常理性去处理一件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卓沅说。
李昊的答案依旧清奇,就像他会认真地做一份PPT来剧组面试一般,也会认真地回答:“更想体验小狗红包的视角。”
作为少年们在节目中的宠物狗,红包从一开始的流浪落魄,到最后变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外界,观众的想法,他们都能看到;成员间彼此的想法,也都沟通过,但作为家庭成员之一的红包,没人知道它的想法。
李昊很想知道,这只小狗是如何看待他们把它接回后陡门的家,又如何看待十个人的种地过程和日常相处。
节目杀青后,少年们回归到了日常的生活中。
在200多天中和9个男人相处,已经成了李昊的习惯,突然回到家一个人呆着,他时常会觉得冷清,“之前很吵,但想打篮球就有会有人陪,想创作就有人陪你唱歌,突然没那么热闹,会很怀念。”
对于李耕耘来说,后陡门成为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他曾经在这片土地中有明确的目标,并在日复一日的执行中获得了成果,“大家来到后陡门后,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回归城市之后,反而没有那么明确的方向可供自己前进了。”
但也有人找准了方向。鹭卓想在做农业的同时,兼顾唱跳和编曲。在休息的这段时光,他已经开始学习编曲和制作,“这半年的种地生活,给了我很多灵感,让我可以写出更走心的东西。”
2022年底刚来录制节目时,田地里已经种上了水稻,2023年节目杀青后,少年们一起划了龙舟,收了小麦,又重新种上水稻,还原了后陡门最初的样子。
在何浩楠心中,这才是真正的杀青。
(图片源于《种地吧》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