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穿搭,能帮年轻人反抗狗屁工作么
脱下西装外套和体面穿着,换上不想穿的丑衣服。打工人们宛如化身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决心用恶心的穿搭,给职场来点儿挑衅。在最近兴起的“恶心穿搭”风潮中,年轻人们解构职场,报复老板。
然而,这种反抗,是年轻人拿捏分寸的结果,透着挥之不去的无奈。
丑衣服、破旧衣服,当下的年轻人们为衣橱里这些如鸡肋、垃圾般存在的衣物,找到了新的应用场景——职场。2024年以来,恶心穿搭的风潮愈演愈烈,逐渐酝酿成了年轻人吹捧的新潮流、热话题。
一个网络ID为“小小小小胡吖”的江苏女孩,也是热门话题“恶心穿搭”的众多网络参与者之一。工作后,她为自己闲置多年的粉色羽绒服找到了用武之地。那件粉色羽绒服款式不讨喜,颜色也灰扑扑的,是日常出门玩耍难以搭配出亮眼造型的一件衣服。过去这个冬天,她习惯了穿着它去上班,搭配上也不必讲究。在粉色羽绒服里搭配一件褪色条纹毛衣,和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宽松长裤,就可以出门了。
几件在美感上无法得分的旧衣服组成了新造型,成为了“小小小小胡吖”常用的职场穿搭。她把这套上班穿的衣服发到网上,调侃这是“恶心穿搭”。或许是从这种丑但经济、简便的穿搭里得到灵感,“小小小小胡吖”后来还分享说,现在每次买的新衣服如果不喜欢或者后来后悔,都会安慰自己:可以当工作服。
2024年,年轻人吹捧的“恶心穿搭”,其要点就是搭配上要和美丽绝缘,以土、丑、怪为搭配灵感,组合出过往会令人难以直视的穿衣风格,甚至会收获旁人“丑”的评价,呈现一种让人涌现恶心感的观感。
恶心穿搭的起源已经难以追溯。
2023年9月,一位网名为“AAA猪饲料批发朱姐”的用户,在互联网上分享自己的经历时提及了职场被人嫌弃穿着恶心的经历。当时,她在茶楼工作,冬天室内没有暖气,她在红色半裙的制服下,穿了一条肉色的绒裤和加绒板鞋上班,据她说,当时,她就被老板娘嫌弃“穿得太恶心”。
那之后,逐渐有年轻人开始在互联网上分享有关自己身着“恶心穿搭”被人指出的经历。
2024年2月,ID“Kendou S-”的网友的一条状态意外引发了多名陌生人的围观:“因为上班穿得太恶心,已经被领导叫去谈过话了。”
众人好奇之下,她分享了那套“恶心”得“被领导叫去谈过话了”的穿搭: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加一顶白色绒毛帽,和一顶360度包头的防护面罩。脱掉外套后,里面松垮变形的土色长毛衣和粉色菱格棉袄露了出来。在色彩和款式上,这身搭配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据Kendou S-跟网友分享的内容,她的领导看到她这身装扮后,把她叫进办公室,话里话外责备她“穿得恶心”,还语重心长地劝诫她“换几身体面点的衣服”,为公司的形象考虑。
Kendou S-发的内容,随后被多个营销号制作成短视频,流传到了几个国内知名的社交媒体平台上。而后,诸如“上班恶心穿搭引发年轻人共鸣”、“年轻人为啥总穿丑衣服上班”等词条接二连三登上热搜,这也引来了许多年轻人有意穿得恶心去上班的实践。
以前穿丑衣服难免藏着掖着,打工人们还顾及几分脸面,直到当越来越多类似的穿搭视频流出后,醒悟过来的打工人终于悟出“原来不止我这样穿”“原来这样穿是被允许的”的结论,于是纷纷开始放飞自我,颇有种伯牙、子期相遇,觅得知音的感觉。
“恶心穿搭”的精髓,在于手边有什么就穿什么。在这场赛博T台秀”中,涌现出了不少离奇的搭配:比如,掀开优雅的蕾丝边蛋糕长裙,里面可能是一条紧身的瑜伽裤;又或者脱下时髦的灰色长款风衣,露出的是一身还来不及换下的摇粒绒睡衣;甚至急着出门时,闲置在角落的红绳,也可以被随手顺来当裤腰带。
这些看上去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也被戏称为“在办公室没有在乎的人”的一群人。
严格来说,“恶心穿搭”不算时尚潮流。在“恶心穿搭”之前,“美拉德风”“格雷风”“老钱风”属于穿衣风尚,“恶心穿搭”更类似于一种流行于职场、年轻人热衷实践的梗。
“不要的丑衣服先别扔,留着上班穿。”越来越多年轻人这样说。
随着工龄的增加,很多人会因缺乏时间、精力,在外表上呈现出自暴自弃的倾向,最终走上通往“恶心穿搭”的不归路。早上洗个脸、刷个牙,已经是他们能维持的对上班最大的尊重。一名网络昵称为“无厘彤彤”的女孩,就在短视频平台上,记录了自己在步入职场之后的着装变化。
在上班的第一个月里,她还保持着对时尚感的追逐:修身西装外套、灰色复古百褶长裙、脚蹬黑色高跟皮鞋,并且特意搭配了鹅黄色的法式腋下包,看起来干练而不失优雅。但到了第三个月,原先精心打理过的披肩发,已经被随易盘起的油头取代,手中的包也换成了无印良品的旧袋子。到了第四个月,她干脆裹上外套、包上围巾,直接出门上班。
“恶心穿搭”的走红,反映着职场青年在经年累月疲于工作的情况下,逐渐丧失对生活的想象力。
在过往,职场穿着被认为是一件相对严肃的事。许多大学生都有这样的经历:正式进入职场,去参加面试之前,会认真准备一份区别于以往的职场装扮,甚至为面试特地去购买职场西装的也大有人在。有的职场人再疲倦也要精心装扮自己,也有人把装扮作为纾解工作压力的方式。
过往,大量观点认可精致讲究的职场穿着对人的增益。《时尚心理学》的作者、行为心理学家卡罗琳·梅尔认为,着装攸关心情:“衣着是我们感知的基础。反过来,这也会影响我们的自我价值感,并最终影响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在她看来,衣服是帮助人们保持身份和常规感的一种方式。
服装作为一种符号,被认为是个体建构个人身份和社会认同的手段。一度,外在形象不仅被认为与职场人的工作能力挂钩,也与更卓越的生活相联系,在《改变你的服装,改变你的生活》一书中,知名形象设计师乔治·布雷西亚就曾指出:“那些普遍被认为有吸引力的人在面试中更容易成功,优先获得升舱待遇的机会更多,甚至更容易被安排到整个餐厅中位置最好的餐桌。”
随着“恶心穿搭”在国内流行,人人都乐于扮作“都市丽人”的瑰丽趋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院发布的《2023年度中国主要城市通勤监测报告》显示,中国主要城市中单程平均通勤耗时36分钟,北京单程平均耗时更是达到了47分钟。在此基础之上,一位打工人若是想要额外收拾自己,单程的通勤时间至少要在一个小时以上。而“恶心穿搭”除了令人不适这一缺点外,剩下的省时、省力、省心,对打工人来说都是优点。
如今,相比把有限的时间、金钱、精力,投入到琢磨通勤穿搭上,打工人们更愿意回归舒适,把自我感受放在第一位。一位网友甚至总结到:“我上班穿得很恶心的原因,是公司本身就是很恶心的地方,我只是搭配了适合的OOTD(日常穿搭)。”
服饰风向的变化背后,暗含着人们社会情绪的转变。
对于工作和个体、个性之间关系的探讨,是一个绵长的话题。在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不同时期的年轻人因为职场状况不同,对职场着装的理解和喜好不断变化。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社会所崇尚的劳动人民的形象与简约、质朴挂钩。那时的人们,普遍在务工时身着浅色的衬衫、深色的长裤。不少网友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常说这样一句话:“这件衣服是留着干活穿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大众对穿着上的审美的追求之情变得浓烈,那个时代的职场青年,一度陷入“在工作时追求时髦是否道德有亏”的犹豫。1984年,中国内地上映的第一部时装主题的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就有一部分内容展示了对这一问题的探讨。
影片中,上海大丰棉纺厂女工、青年劳模陶星儿,一度被旁人的“劳模”审视困扰。在那个年代,劳模是一种极大荣誉,民众对劳模的想象也多为衣着简朴,任劳任怨。在那种时代氛围下,在工作时追求穿着的靓丽,就需要承受某种压力。
影片中,陶星儿和同事们最终换上闪亮耀眼的红裙子,毅然挣脱了单调乏味的“加班、开会”的劳模枷锁,拥抱新时代自由开放的美好生活。这标志着,职工们在工作场所中的单一形象被打破,充满生机的新面孔跃然纸上。也代表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为这一着装“伦理”命题给出的阶段性答案。
2007年,由安妮·海瑟薇主演的电影《穿普拉达的女王》在内地上映,影片中,主角们身穿价值不菲的西装或连衣裙,脚踏高跟鞋,在落地大平层的办公室里步步生风的场景,在许多人心中编织起了对职场的瑰丽想象。在那前后,国内影视剧市场,也开始兴起通过服饰强化职场精英形象,展现职场生态和关系的风潮。《杜拉拉升职记》中的女主人公杜拉拉,刚入公司时为行政助理,后来历经波折升职为人事部经理,她的服饰也由最初的白色衬衣、娃娃头短发、黑框眼镜,“升级”成了凸显气势的黑色连体西装套装。
在蓬勃发展的影视作品影响下,中国职场青年的穿衣观进一步演变。能否追逐靓丽已经不是问题,那个时代,年轻人开始追求干练、精致的职场着装,把职场从生活场景中区分开来,有意无意地,用着装来建立自己的职场形象。
时代氛围之下,过去20年,涌现了大量以职场装作为发力主场并取得不错发展的服装品牌。
2000年代初期,国内品牌如红豆、衡力、Lily、太平鸟等开始崭露头角,逐渐成为职场人士追捧的选择。国际知名品牌,如ZARA、H&M、优衣库等,也相继进入中国市场并斩获了足以在中国市场站稳脚跟的销量。据统计,截至2023年,中国职场服装市场规模已超过千亿元人民币。
如今随着“恶心穿搭”在国内流行,新的潮流正在酝酿。中国职场青年开始从对“职场丽人”的追逐中,冷静下来。2024年4月初,网上还流传出“西班牙品牌ZARA将要逐步撤出中国市场”的消息,引起了一股扫货潮。
厌班感,是当代职场青年的特征。可以说,从来没有一代人像这代职场青年一样厌恶工作。
如今,网络上随处可见对身在职场不得不任劳任怨的调侃。
有人说:“打工人和牛、马的区别在于,牛、马累了知道休息,而打工人累了会给自己买咖啡,还美其名曰取悦自己。”这种说法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关注和传播。虽然只是个段子,但反映出了当代职场人的心态:为这个班,多花一分钱都不值得。
相比起买咖啡这类“小打小闹”的花销,在服饰外表上的支出,自是一笔不小的消费。按照以上逻辑论述起来,瞬间平添了种“干活的牛马给自己买了马鞍”的荒诞意味。
试想一下,当你身穿精心购入的小皮衣、连衣裙和高跟鞋,踏上拥挤的地铁抵达公司,等待你的,却可能是难缠的客户、令人内耗的职场关系,和无止境的加班。增加了通勤时间和穿衣成本不说,大概率还面临着衣物刮、蹭的耗损风险,得不偿失。
“就是讨厌上班”的情绪愈演愈烈,年轻人们不吝于表达厌班感,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
在“恶心穿搭”流行之前,年轻人的厌班情绪就有迹可循。2023年年末,人们开始讨论“班味”,这个词被年轻人们创造出来,化用自“老人味”,用以形容上班的人身上独有的疲惫感,在互联网上迅速引发了大片认同。
“无论原本多么开朗阳光的人,一旦开始上班,就不自觉地沾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班味。”2024年3月,一名年仅23岁的陕西女孩,在社交账号“是毛哥呀”中分享了自己的“断崖式衰老”经历。还是学生时,每次出门她都会精心打扮自己。照片里,她穿着修身的黑色吊带裙,将头发高高盘起,小巧的耳饰趁着她精致的妆容,青春靓丽。
2023年11月,她入职一家从事直播业务的公司,对职场生活充满期待。但很快,倒班制摧毁了她。早班6点上班,夜班凌晨2点下班 ,一个月后,她开始觉得自己面色发黄,黑眼圈和法令纹也越来越明显,脸部线条也有些下垂了。4个月后,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在暴饮暴食下,她的体重飙升了15斤。她发现只要一低头,下颚边缘就会挤出明显的双下巴。
网上,许多人都晒出了上班前后的对比照,展现自己是如何从青春靓丽的男大、女大,在开启了职场生涯之后,变得双目无神、身形走样。有人没上班前会变着法化妆,去不同的景点拍照,上班后照片里却只剩硬挤出来的假笑;有人毕业后当了老师,一张娃娃脸在和学生的斗智斗勇、操心劳累中,逐渐变得饱经风霜,长成了让“家长们信赖的样子”,苍老的模样。
当代年轻人面临的,是工作逐渐侵蚀生活,占据业余时间的困境。“打工人随地大小班”已经成为日常。有人在旅行前一晚居住的酒店中,还在加班加点地做ppt;有人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赶工;甚至在被称为“世界上最欢乐的地方”的迪士尼,也有人在巡游花车旁疯狂改方案。
博主“王思忱”在网上分享过一段经历,某次和朋友在餐厅吃饭时,曾偶遇隔壁桌在庆祝生日。原本,两个女生正对着桌面上的鲜花、蛋糕和菜肴,开心地拍照。直到其中一个女生接了电话,言语交谈中不断夹杂着“好的好的”的应答声。等挂断电话后,他看到女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紧接着出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女生熟练地从包里拿出电脑,打开文档开始工作。直到他吃完起身准备离开,看到对方还垮着脸在埋头苦干。“周末,晚上,和朋友在一家浪漫的餐厅,还要加班做ppt,换谁能快乐啊!”他感叹。
2019年4月11日,阿里巴巴的内部交流会上,创始人马云发表了一段演讲,认为“996工作制是修来的福报”,触发众怒。许多网友批评他偷换了“主动奋斗”和“被动剥削”之间的概念。但即便如此,在“福报论”等口号的影响下,诸多中小企业还是效仿起互联网大厂,实行起了996或“大小周”工作制度。根据DT财经发布的《2023年年轻人加班报告》调研数据显示,95.7%的人在最近/现在这份工作中加过班,只有4.3%的人没加过班。其中,超6成人在周末加班,超4成人在节假日加班。而人民日报在网上发起的投票调查则显示,仅有11.9%的人群真正享受到了双休制度。
在电影《花束般的恋爱》中,本是文艺青年的男主角小麦因工作后疲惫不堪,丧失了对电影和小说的鉴赏能力,成为一名下班后只能靠垃圾手游来活着的“社畜”。这一情节引发共鸣,有网友称:“当我每天工作超过8小时的时候,就会明显感觉到我的‘文化体力’正在不断被削弱。”因为超负荷的上班生活,打工人的精神正在变得贫瘠,下班后,也只能看得进短视频、短剧这样不费脑子的“娱乐垃圾”。
当年轻人意识到,工作无止境蔓延,摧毁了大家的气质、容貌,侵蚀个人生活、阻断精神享乐的可能时,厌班情绪自然有了沃土,年轻人身上的厌班感也越来越浓烈。
当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服装再精致,也无法对抗这种无止境的疲倦。
一种正在取得越来越多认同的说法是:上班只是来赚“窝囊费”的,不是来走秀的。一边厌恶上班,一边又不敢不上班,是当下很多人的状态。如今的大环境下,大部分人不敢轻易裸辞。
2023年毕业后,早出晚归的职场生活,让陈欣觉得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入职不到三个月,她觉得自己“累得像是打了好几年的工”。但即便如此,离职这一选项,却从未在她脑海中真正出现过。她是双非毕业生,应届找工作时,在求职平台上投了1000多份简历,才终于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在此之前,眼见身边的同学保研的保研,考公的考公,一一有了去处,只有自己迟迟无法上岸,她焦虑地每次梳头,都掉下一把头发,当时四处求职时的焦虑感,她再也不想重温。
如今的就业供需关系下,职场青年面临的不仅是“35岁”的就业红线,还有诸如“空窗期污点”“第一学历歧视”这样的附加条件。还有人发现,如今的言情小说中,出现了“男主给女主开了一年的工作证明,不然她怕简历断档”这样的情节,为这个时代留下一个诙谐的注脚。
在就业焦虑下,职场青年再少提两年前喧嚣尘上“整顿职场”的论调。这个班讨人厌,但也失去不得。纵使大家内卷到极致渴望躺平,却也不敢真的失去这份工作,只能被迫夹在“不想卷,又不敢躺”的夹缝中,敢怒不敢言。
在这种情况下,在穿衣上浅浅“恶心”一下旁人,成了职场青年力道得当的反抗。
一位山东女孩在网上分享,自己过去还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员工时,她的领导要求无论再冷的天,也要穿单鞋上班。作为员工,她无法明目张胆地违背领导提出的着装要求,只能每天在单鞋里套上五颜六色的毛线袜再去上班。后来,领导找她谈话,她依然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只是每天都格外注意,特意挑选与着装同色系的袜子来进行搭配,以示对领导的“尊重”。在“改了又没改”中默默表达抗议之情。
与之相似的,还有2023年末流行起来的“职场蠢头像”。通过换上看起来不聪明的蠢头像,使得老板每次想要点开自己的对话框布置任务时,便会对着该头像油然而生一种“此人能力不足,难以担当大任”的既视感。这一话题当时也得到了热烈讨论。
无论是恶心穿搭还是职场蠢头像,可能并不能真的起到“恶心到别人”“让领导不给自己布置任务”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成了一个重要的发泄口。在不至于失去工作的前提下,发泄了情绪、表达了态度。
2024年3月初,互联网上流传过一份《工友互助表格》。这份经手过无数人的共享表格,汇聚齐了各行各业各个公司的大小雷点,从发源地上海逐渐流传向杭州、深圳、北京等多个城市,很快成为打工人中的硬通货,一本人人争相阅读的“职场厚黑学”。借由互联网传播所带来的群体效应,打工人们开始明目张胆地公开宣泄着内心的愤懑。有人因此将包括“恶心穿搭”在内的这些行为,归结为“年轻人整顿职场”的新型手段。
但在人类学家詹姆斯·C.斯科看来,这种方式其实只是“软弱的武器”。 正如马来西亚农民反抗的过程中,往往不做任何实际的反抗行动,仅仅用不动声色的偷懒、假模假式的服从等“平庸”的行为来表达不满。无论是当下的“恶心穿搭”,还是过去种种“无关痛痒”的抗议行为,其彰显的都是与之同样的内在逻辑:在权力结构中处于弱势的打工人,手中缺乏谈判筹码,只能以这种“自嘲”的行径来完成一场“赛博复仇”,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在现实的洪流中,普通人能够掌控的事情寥寥无几。或者也仅有在“比谁穿得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年轻人们才得以保留一丝叛逆的权利。
狂欢过后,打工人们最终还得各归各位,继续上这个让人疲倦的班。为了给自己提供上班动力,现在的年轻人还开始尝试用刮刮乐来打上班卡。一些人在工位上放上几张刮刮乐,规定每天只能刮开一格,以这种微小的情绪快感来提供上班的动力。好笑之余,不免也让人唏嘘。
在未来,“恶心穿搭”可能席卷成风,也可能和过去的诸多热点事件一样,仅会在互联网上短暂停留。但无论如何,这股敢怒不敢言的“厌班情绪”,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打工人们心中滋生的主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