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跪着，并不是所有人脑子里都是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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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原创

作者 | 告非

上海某位老师，最近被学校开除，原因是在课堂上针对南京大屠杀发表了不当言论。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极为愤慨：作为一个中国人，怎能为军国主义开脱？

然而，当我看到完整版5分35秒的视频时，我却完全迷糊了：该老师只是说人数有待考证，并没有其他意思啊！

至于网上很多人说，这位老师是利用数字迷惑人心，淡化伤害。但是，看了完整版就知道了，该老师举例时，还曾说过：“也许有50万呢？”这是淡化伤害吗？

总之，我没有从视频里找到扭曲历史的证据。

当然，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说出这样的话，这位老师是不明智的。这好比孩子降生，你上去说：就算活到100岁，孩子也终究会死，这就好比新人结合，你上去说：现在离婚率很高，5年后你们还在一起的概率，顶多也就60%。

话说错了吗？没有错。讨人喜欢吗？极不讨人喜欢。

我想，这大概就是这位老师丢了工作的直接原因：她说了不讨人喜欢的话。

但是，教师的存在，难道仅仅是为了说出讨人喜欢的话吗？似乎并不是这样。孔夫子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从来没说师者，讨学生和家长喜欢也。

只有奴颜屈膝为妓者，才是以讨人喜欢为职业。不过即便为妓，也只是出卖身体，她们比起出卖灵魂的人，还高贵了不知多少倍。

我读过2017年在哈佛大学新生开学典礼上，校长德鲁·吉尔平·福斯特对新生的致辞。这段话在我看来，点出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意义。她说：

“教育，就是确保孩子们能够辨别有人在胡说八道。”

德鲁·吉尔平·福斯特的话，同样不讨人喜欢。因为按她的逻辑，等于认为高校里、社会上，不断地有人在胡说八道。

我想，如果我们的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这么说，大概也要丢工作了。

不要觉得我在信口雌黄，认为这不可能发生。我有铁证：浙江传媒学院一位副院长，同样是在新生典礼上，对学生们说：

“只有对国家民族满怀深沉挚爱的人，才会批评社会的阴暗面；只有怀揣光明的人，才会去发现和揭露生活中的龌龊；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种责任，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

结果，该副院长被处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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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当我看到哈佛校长对新生这么说的时候，我内心感到了震撼。我们这个世界远不完美，胡说八道的人很多。正因为如此，哈佛毕业生必须能够分辨谁在胡说八道，谷歌才会倡导“不作恶”，而我，才会以坚持说真话，说人话，作为写作的宗旨。

德鲁·吉尔平·福斯特的发言没有被认定为“不当言论”，更没有被哈佛校董会开除掉，这说明了哈佛有雅量，尊重文人风骨，而且开放包容。

曾几何时，“兼容并包”曾是我们某些大学的追求，可现在，我们看不到这些，只看到越来越多教师因“不当言论”而获罪、去职、甚至远渡重洋，再不回来。

抛开教师个人的遭遇不谈，我认为这同样对学生造成了伤害。为什么说教师是园丁，是灵魂工程师？因为教师是以一言一行完成对学生思维和性格的塑造，这不是通过印刷好的教材就能够完成的。

当年史可法去见蒙冤下狱的老师左光斗，左光斗已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没有抱住学生放声大哭，也没有哀求学生快点想办法救自己出去，而是拿起锁链作势要打，希望史可法快快离去，保全身体，将来挽救国家的纲常。史可法哭着离开，后来果然以身殉国。

试想，若不是左光斗铁骨铮铮、宁死不屈，“肺腑皆铁石铸也”，史可法能延续老师的气节、宁死不屈吗？

跪着的老师，教不出站着的学生，剩下的教师必然噤若寒蝉。不讨人喜欢的话再也不会有人讲了，就连讨人喜欢的话，也要乘以三倍去说。如此一来，毕业生个个都是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这样真的好吗？

整件事情里面，最让我生气的，是那位录制视频的男生。老师如果讲错了，当面站起来指出，也是一种做法。当两种观点碰撞时，其实双方都能获益。但这位男生并不，他精心录制视频，一边录一遍还以嘲笑的语气，一遍遍地说“可以、可以”。可以什么呢？无非是“可以用来治老师的罪”、“可以用来让老师身败名裂”。我真的纳闷了，讲台上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敌人。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现在的学生，为何如此急于置老师于死地呢？

现在的学生，早已不是清纯小白兔模样了。现在的学生，进学校之前，早就从中文自媒体，从人肉喇叭里，接受了无数信息，形成了既定观念。他们过早定型，错过了接受指导和纠正的机会，并且自觉抵制不同观点，甚至将与自己不同的观点作为将老师打翻在地的证据。

呜呼！今天的高危行业并不是消防员、锅炉工，而是各位高校教师啊！前者做好防护，遵守规则，就可以确保无事，但教师与学生朝夕相处，防不胜防，今后还有哪位教师敢对学生发肺腑之言？剩下的教师，惟有照本宣科罢了！

照本宣科好不好呢？我如果说不好，恐怕又是不当言论了。但我始终认为，教材并不等于真理，更何况任何真理，也需在认知过程中越辩越明。

人如果没有看过世界，就不会有正确的世界观，只会有井底观。学生如果尽信教材，不如没有教材。我毫不怀疑，举报这位老师的学生毕业后，不要说分辨谁在胡说八道了，他自己不胡说八道，给别人脑子里灌屎，我们就要烧高香庆幸了。

可见，年轻人拥有正确的三观，比学习成绩重要，比考一个好大学重要。能举报老师的学生，毕业了恐怕也是一个阴人、一条舔狗。指望这样的人坚持真理，追求光明，为人类的未来指明方向，那是妄想。

这位老师及时离开这样的氛围，恐怕从长远看还是一件好事。但悲哀的是，当阴人越来越多时，好人必然越来越难，当舔狗越来越多时，真话必然越来越少。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子也会越来越看不到希望。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为这篇文字捏一把汗：等下必然有人疯狂点击“举报”按钮。我也为我的未来感到悲伤：美好的东西，存之不多矣。黑暗之中无数魑魅魍魉正舔着舌头摇着尾巴、步步进逼。我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吧，当后人挖掘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和风貌的时候，希望他们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跪着，并不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是屎。

那可能是我和读者们能够留给后代们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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