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 杜朝晖:弦歌以时 俾我成长——浙江大学古籍所人才培养散记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浙大文学院 Author 杜朝晖
弦歌以时 俾我成长
——浙江大学古籍所人才培养散记
杜朝晖
编者按:
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的前身是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1983年经教育部批准成立,系全国高校古委会直属科研机构之一。今年四月古籍所迎来建所四十周年。四十年滋兰树蕙,桃李芬芳,自设立中国古典文献学硕士、博士学位点以来,古籍所共培养三百六十余名研究生,另有博士后五十余人出站。值此所庆之际,“浙大文学院”特设立古籍所所庆专题,陆续推送古籍所师生、所友的回忆文章,讲述古籍所的故事,追忆师辈治学风范,回顾个人求学经历,重温师生同窗情谊,彰显古籍所的精神和传统。本期推出的是杜朝晖(古籍所2006届博士生)的《弦歌以时 俾我成长——浙江大学古籍所人才培养散记》。
2003年9月至2006年9月,在浙江大学古籍所博士三年的求学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可宝贵的经历。在名家云集的古籍所,我们聆听先生的教诲,体验求知的快乐,苦修立身的本领,领悟学问的意义。而我们的收获都来自古籍所基于“传道、授业、解惑”教育目标之下的精心安排。
一、课程设置谨严有序,课堂教学精彩纷呈
初入西溪东一楼的研究生教室,我很怀疑自己课堂上能否坐得住,因为脱离学生身份已有6年,为此颇有些忐忑。当时听闻很多学校的博士生并不正经上课,师生之间以交流聊天为主,心下思忖:“古籍所或许也这样?!”谁知我是打错了算盘。浙大古籍所不仅有严密的课程体系,而且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人才培养方案。翻开当时的听课笔记,我上过的专业基础课、方向课有数门,包括古籍所博导合开的“中国古典文献学专题研究”、张涌泉老师的“近代汉字研究”“敦煌文献要籍选读”、王云路老师的“训诂研究”“中古汉语研究”、束景南老师的“佛教文化与道教文化”、方建新老师的“唐宋社会文化史”、许建平老师的“敦煌学”等。
2005年古籍所教师合影
印象深刻的第一件事:专业基础课——“中国古典文献学专题研究”。这门课分别设立“宋代古籍书目与朱熹著考”(束景南)、“版本和版本学”(崔富章)、“宋代文献学概述”(方建新)、“试从语言文字角度看敦煌文献的价值”(张涌泉)、“训诂研究方法论”(王云路)等专题,每位老师均以文献为基底,结合自己的研究领域,各擅胜场。一门课上完,博士一年级新生很快摸清了浙大古籍所学术研究方向的大致构成,感受到各位老师的治学方式特点,为我们进一步的研习、解决了诸如“可以展开哪些方面的大小研究?”“遇到疑惑能够请益何人?”等基本问题。这种讲座式合作型授课模式今天并不罕见,但确实让2003年的我感到很新鲜,而其实用性也使我受益非浅。三年间,我问学诸师,拓展了知识范围,认识问题也有了一定的深度。
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情:强调每门课以10次为限。一学期通常18周,10次课大约两个半月的教学时长,既让学生获得了某方面的知识储备和研究方法,又给学生留下充足的时间研究思考,可谓是学思结合的最佳安排。回想当年,每门课上课不久,我就开始构思课程论文的选题,学期结束即能上交初稿。犹记得我递交的“唐宋社会文化史”课程论文是“‘双陆不胜’‘鹦鹉折翼’来源考”,方建新老师很快反馈了修改建议,稿纸的天头地脚,遍布蝇头朱批,仔细阅读批语,深感方老师见识卓绝,也亲身体会到历史学与汉语言文学在研究方法、路径甚至材料使用等方面的不同。通过修习这门课程,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我从事敦煌学研究的短板。课程论文经过方老师的悉心指导,最终得以公开发表。
印象深刻的第三件事情:教学态度极其认真。每位老师上课的内容不同,风格亦各异,但相同的地方是绝无敷衍之处。关于课堂教学的情形,我的博士论文后记曾有描述,转录如下:
我的导师张涌泉先生学风严谨、朴实,讲课亦如此。每节课他都精心准备,不含半点水分。上张老师的课,头一天不能熬夜,必须精力充沛,精神集中,这样才能跟上他的大容量和快节奏。王云路老师讲起课来不疾不徐,娓娓而谈,如话家常。王老师的和蔼,使平日不敢造次的我们常常“胡言乱语”,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王老师则饶有兴趣地关注同学们的发言,并不急于给出答案。束景南老师的课叫做“佛教文化与道教文化”,束老师也颇有仙风道骨,讲课时总是面含微笑,仔细看时似乎又没有笑。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婉转动听,我们疑心佛家经师讲经大概就是如此吧!相比束老师的从容舒缓,方建新老师上课常常语急,然而从方老师急于表达的神情中,很容易体会到老师率真的性格和对学术的热情。
老师们的课堂,用现在的时髦话讲,叫做“干货满满”。让我这个惧怕上课的学生变成了听课达人,不仅修完古籍所规定的学分,还去旁听了汉语史中心黄笑山、颜洽茂、黄金贵等先生的课程。回望古籍所有计划、有节奏的课程设置,于我而言,至少有两大好处,一是较快补充了由硕至博硕究领域转向所需的相关知识储备,为展开新领域的研究奠定了基础;二是不同的课程、不同的老师,共同强调“充分重视文献”“不能投机取巧”等观念,促使我认识到做学问应坚持的信念、应采取的方法和应遵守的规范。
二、学术活动丰富多元 过程培养循序渐进
除了精彩纷呈的课堂教学,古籍所还精心组织安排了形式丰富、内容多元的课外学术活动。
首先要提的是学术讲座。杭州是名满天下的“人间天堂”,也是学术大咖论学的好地方。因此,凡有学者来杭州或路过杭州,古籍所的老师们就会想方设法让其“雁过留声”。翻看我当年听讲座的笔记,仅2003年11月,就有李宇明“搭建中华字符集大平台”、王铁锟“《规范汉字表》研制的几个问题”、黄德宽“漫议古文字新发现与汉字发展史研究”、胡明扬“语言学研究方法谈”、周国林“六经次序之我见”、尉迟治平“《切韵》性质新认识”、刘叔新“句内词语意义关系的性质与复杂层面”等7场讲座;2004年4月,则聆听了沈家煊“语用原则和语言演变”、吴福祥“语法化述要”、遇笑容“语言接触与汉语史研究”、曹广顺“汉语语法史研究中的地域与历史视角”、刘丹青“语言类型学与汉语演变”等5场学术报告。大量的学术讲座开拓了我们的视野,在视频尚不发达的21世纪初,也使我们得见学术大家本尊,莫名增添追随大人物攀登学术高峰的勇气。
其次是旁听学术会议。每年春秋两季是杭州学术峰会的密集期,老师们常命学生到会旁听。在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观摩学者们坐而论道,感受学术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氛围。午间小憇,同学们徜徉于湖光山色之中,趁着听会余兴,交流自己的学术难题,常常会有意外的收获。我博士论文“敦煌文献名物的品类特征”一节,就是受到师姐李钟美博士的启发写成的。
2010年“百年敦煌文献整理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开幕式
再次是硕博士生论文报告会。由古籍所学生会主办的论文报告会,得到老师们的全力支持。每年秋季学期,先由学生提交论文给导师,再由导师择优推荐参加论文报告会。学术写作训练当从小论文开始,小论文能写好,大论文也差不离。因为小论文虽小,从选题到写作,却是涵盖了学术训练的全过程。对此,我的博士论文后记有描述:
读博之前,敦煌学于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初入门时,根据我的实际情况,张涌泉老师为我拟定了敦煌文献名物研究的方向。嘱咐我多翻原卷图版,尽量增加对敦煌文献的感性认识。对于名物专科知识,也要广泛阅读,勤查勤看。在先生的指导下,我边翻阅敦煌文献,边摘录名物条目。渐渐地,积累稍多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发现。这些小小的发现,常常能使我快乐一阵子,而后寻根问底,敷衍成文,拿给先生过目。
小论文写出来,如果能够“过堂受审”,质量定会有所提升,这个“堂”便是论文报告会。论文报告会上同学们宣讲论文、生生互评、受质疑而答辩、老师点评,一关也不能少。其中还常常夹杂着师与师的论辩,正当我们担心老师之间会否因此而生嫌隙时,转眼又见争论两方相谈甚欢,这种“不为个人故,只为真理真”的情形,是我非常向往的学术境界。
小论文有论文报告会,大论文(博士毕业论文)则有一套过程完整的评价审查机制。开题自不必多说,由全体老师参加的开题报告会,十分严肃;论文外审双向匿名,有5位评审专家;值得一提的是:外审之前,还有古籍所的内审,由1名匿名专家把关。这种近乎严苛的制度安排,即便放到20年后的今天,也有着相当的先进性。
紧张的学习之余,老师们也带着我们遍游杭州的山山水水,上香古道漫步,西湖碧波泛舟,南北高峰登顶。还有一处放松心灵的圣地:东一五楼的资料中心。百万册图书搭建的书香雅室,早八点至晚九点开放,为我们提供翻查、借阅、自习、交流的场所,成为我读博三年的精神家园。每天早晨,由东一西边楼梯匆匆拾阶而上,步入五楼深邃的走廊,乍望见东头栅栏后洒进一线阳光的资料室,浮躁的心立刻沉静下来。
2003年师生龙井春游
博士毕业至今已经17年,杭州三年的学生生活仍然历历在目。这些往事经过岁月的淘洗而未被磨蚀,因为它美好且令我终身受益,所以常被我撷取温习。怀顾之间,亦渐渐悟得当年老师们的育人奥秘:弦歌以时,春风化雨。不露声色的背后,都是精心细致的安排。而学生们也在全方位的专业浸润、学术引领、精神滋养之下,循序渐进、健康成长!
谨以此文,献给浙江大学古籍所40周年华诞!
作者简介
杜朝晖,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2006届博士毕业生,现为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古籍所副所长、编辑出版学系主任。曾获得教育部第七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三等奖、湖北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湖北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湖北大学第九届“十佳师德标兵”等。带领的“朝晖教学科研团队”获2019年“全国五一巾帼标兵岗”。
转载自“浙大文学院”公众号
编辑 | 汪靖姗
审核 | 边田钢
往期回顾
温故知新 | 黄金贵:“记”“纪”“誌(志)”“载”词义辨考
转载 | 龚延明:在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建所四十周年庆典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