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院刊 | 王思渝 马青龙 杭侃:不同空间语境下中国木结构古建筑展览的现状及特点
木结构古建筑展览需要考虑将自身作为展场和将自身作为展品两类情况。当其作为展场时,根据空间特性的不同,原状复原和空间改造这两类不同的展示形式所面临的具体问题也将不同;当其作为展品时,现有的案例又呈现出让观众行走在建筑空间内和建筑空间外两类不同的展示实践。两种情况都需要处理展览内容、建筑空间原本的遗产价值以及现代展览需求这三方面要素之间的关系。
不同空间语境下中国木结构古建筑展览的现状及特点
王思渝 马青龙 杭 侃
一 引言
木结构古建筑一直是中国重要的遗产类型之一,其保护与利用一直为学术界所关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在谈及如何对古建筑加以保护之时,将其转换为博物馆、布设相应的主题展览,成为了古建筑利用主要的途径之一。1961年我国推出的《文物保护管理暂行条例》也默认了其合理性。从更为宏观的遗产研究角度,此类问题还涉及到遗产的真实性和建筑遗产的“适应性再利用”问题。高斯·罗卡斯尔曾经指出,“适应性再利用”是一种设计,应具备开放性和创造性;但与此同时,他也为这里所谓的设计增添一个前提,即“根据场所的内在特质”来做设计。
那么,具体到木结构古建筑这类遗产,尽管国内已有诸多对其利用问题的讨论,但这些讨论都较少从空间角度对木结构古建筑做出更细致的区分,也未能考虑到不同的展览现状和需求;同时,现有研究也较少将木结构古建筑整体看作一类展品,讨论在古建筑现场如何利用展览手段、借助不同的空间关系,进而让观众更好地观看古建筑的问题。本文便将从这两个目前国内讨论得较少的层面加以展开。二 木结构古建筑作为展场
以木结构古建筑作为展场,需要考虑古建筑空间本身的既有情况。从国内目前常见的情况来看,尤其是当木结构古建筑原本的功能已经基本丧失之后,存在着两类不同的情况:其一,让古建筑空间保持其特定时期的原状,或利用现代手段将其复原到特定时期的原状,展览的主要内容即是向观众呈现这种原状;其二,根据现代展场和新添加的具体展览内容的要求,对空间进行更为全面的改造。这两种情况的背后所面临的空间特性、现状措施和实际挑战都有所不同,下文将对此进行分别论述。
(一)空间原状与信息传达当在木结构古建筑中做展览之时,国内所存在的第一种情况便在于:作为展场的建筑空间本身的真实性、完整性保存状况较好,相关历史信息清晰,其空间本身就是木结构古建筑遗产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这样的空间本身对于当代的观众来说便具备很强的认可度与观展需求。因此,这类木结构古建筑展览的主要内容即以呈现建筑空间原状为目标。
从国内的案例来说,在此类木结构古建筑内所做的展览可以进一步细分为两类情况:
其一,大殿或主殿仍然维持其原状,室内陈设为原有文物,依据文献影像等资料进行场景复原,将文物放置于建筑本体内,观众借以了解文物与建筑环境的融合关系,进而更好了解建筑的历史功能和内涵。此类案例有如故宫博物院中的三大殿原状陈设。这样的设计在传达出三大殿原状信息的同时,也满足了观众的观展需求。但是,出于本体保护的需要,观众只能通过正门远观三大殿内部的陈设,不仅难以看清细节,同时观众面对空间内的信息时也失去了进一步的引导和阐释,而且因观展空间局限,现场参观路线拥挤,致使观展效果有限。
其二,木结构古建筑主殿内陈设多已遗失,或因历史原因使得室内陈设已经发生较大程度的变化。策展人依据历史资料,利用复制品复原场景,观众可以走进建筑,近距离观展。例如,北京鼓楼始建于明朝,是一座建在高砖台之上的殿堂式建筑,明清时与钟楼配合,用作京城报时之所。殿内曾放置有二十五面更鼓,以及与之相辅的古代计时工具铜刻漏。然因历史原因,殿内仅残存更鼓一架。为了更好地展示鼓楼历史场景,策展人依据文献和相关研究成果,复原了二十五面更鼓和铜刻漏。而为了凸显展览的丰富性,策展人还在空间中放置了碑漏、柜香漏、屏风香漏等古代记时器复制品,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示范性演艺创作,每日击鼓四次,使观众可以现场体验击鼓之音。此类做法可以被认为能够给观众更直观和全面的信息传达,但仍存在缺憾。一方面,因建筑本体保护的需要,对于部分空间细节,观众依然只能远观;另一方面,新增添的复制品、新造场景与展场内的文物原件、古建筑原状环境之间缺乏区别性的标识,这或是为了整体氛围的营造,但也易引起观众的混淆。
总体来说,上述两类情况所面临的部分挑战都可以被概括为一个共同的问题,即,如何协调空间的原状复原与展览的信息阐释之间的关系。
空间复原这类做法通常被认为有利于实现沉浸式的观展效果。但实际上,严建强、王旖旎等学者都有相关的研究涉及到博物馆沉浸式学习的特点。以此为基础再来反观此类展览,我们将不难发现其最常出现的问题在于:通过灵活地重组空间、展线和展品关系帮助信息传达、放大值得被展示的信息是现代展览手段的重要优势之一;但是在上文所述的此类展览中,为了适应空间的原状再现和本体保护,观众参观时的路线、空间、展品排布和“主动动手”的参与度事实上被有所限制;同时,为了不破坏视觉空间的整体性,这类展览在具体的信息点上往往缺乏引导性的阐释手段,诸多值得被展示的信息难以真正地被放大,因此观众对于空间的感性体验与理性认知并没有真正实现结合。
(二) 对空间进行改造以空间的角度来理解木结构古建筑展览,国内所存在的第二种情况便是:空间本身的观众认知度有限,改造的可行性较大,因此,策展人对该空间进行了基于现代展览需求的大幅度改造。
从内容主题来看,此类展览又可以进一步细分为两类情况:
其一,空间内展示的内容与古建筑本身的遗产价值内涵依然有一定的关联,但已不再就建筑本身展示建筑,而延伸到与之相关的历史文化等内容。同样以故宫博物院为例,在其展览体系当中有诸多“专馆”,包括陶瓷、书画、钟表等,此类“专馆”展览依然发生在故宫博物院的木结构古建筑内,但是展示的重点已经移向了陶瓷、书画等器物。这些器物与清宫收藏主题密不可分,而清宫收藏则又与作为古建筑的故宫有着内涵联系。又如,位于北京的大钟寺古钟博物馆,利用院内殿阁和庭院围廊,陈列各类古钟,成为一座“古钟专题博物馆”,也属于以建筑本身历史内涵为基点来考虑展览内容的案例。再如,北京古建筑博物馆依托于先农坛建筑群而建,该博物馆布设了“中国古代建筑展”。借助模型、图版与实物相结合的模式,先农坛建筑本身的历史背景、建造特点、功能、技艺等信息在展览中均有所展示。但是,该展览的核心目标定位已不再围绕阐释先农坛建筑,而是着眼于整个中国古建筑的发展史与现状特征,先农坛建筑的问题已成为此展览中相对次级的信息目标。因此,展览中有大量的内容已从先农坛建筑延伸到了整个中国古建筑的基本情况。
其二,空间内的展览内容已经基本远离古建筑原有的遗产价值内涵。以故宫博物院为例,午门和神武门作为故宫南北轴线上的门户,旧时管控故宫人员进出,其建筑原有内涵的重要性弱于三大殿等主要建筑,故宫博物院现将午门和神武门内部进行了空间改造,作为引进的临时性展览展出场地。特别是午门展厅,曾举办 “瑞典藏中国陶瓷展”(2005)、“英国与世界——1714-1830”(2007)等珍品文物展。
对于上述情况来说,在此类空间内所做的展览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即,如何平衡木结构古建筑原本的空间个性与现代展览空间要求之间的关系。
我国的木结构古建筑本身在空间、材质、色彩、采光等问题上具备特殊性。在空间上,木结构古建筑以梁架、柱网作为建筑内部横纵、上下空间的主要分隔,间以屏风、挂落等分隔,空间虽组合零散,但具有较强的层次性和秩序性。在造型上,木结构古建筑以木为主材,其易于加工和精雕的特性,完美契合古人将建筑作为各类象征意义集合体的需要,雕梁画栋、斗栱参差与室内家具陈设、诸神造型相融,富有意义的造型强化了建筑作为意义象征表达的需要。在色彩上,髹漆、描金以及彩画作为木结构古建筑的主要装饰要素,多采用纯度高、色相鲜艳的颜色进行描绘,根据建筑功能和等级差别,绘以不同类型的纹样、题材,构成了木结构古建筑最鲜明的表达。在采光上,木结构古建筑通过选择建筑朝向、门窗设计等方式进行自然采光,因门窗采光面积较小,建筑内部环境较为昏暗,与室外天然光对比强烈,营造出静谧、含蓄的空间氛围。此外,由于中国古建筑多是多间式的结构,间与间之间多以开放的回廊或纯粹的室外空间做联接。
面对这样的特点,部分学者已经提出了诸多展览设计原则,以求让展览与古建筑自身的场地特质更加地匹配。例如,孙栋苗在总结古建筑展示空间的设计原则时,便有意提出了以下建议:展示空间“尽量维持建筑原有的门窗功能”,保持自然光和通气;如果原本的“间”可利用,则尽量不要“另起炉灶”;不提倡对房顶进行全封闭,适当“露顶”借景;展台展板等在材料、色彩设计上需要与古建筑原本的环境相匹配等原则。
实践层面也有多样化的尝试。以故宫博物院陶瓷馆为例。该馆在改陈前采用了更接近暗空间的设计美学逻辑,借助假墙几乎隔挡了武英殿的全部自然光,并且在人工灯光的设计上整体调暗,聚光在特定的展品或策展人认为值得展示的建筑细节上。与之匹配的,该展览内的图文说明比重被降到了极简,整个展览呈现出艺术性更强于知识性的面貌。而在改陈之后,遵循最小干预原则,隔挡自然光的做法得到了保留,展场环境整体采用大面积深红,与武英殿整体强烈的内部色彩呼应,弱化原有建筑彩绘对观众的强烈视觉吸引,并为展览提供较完整统一的背景色,配合人工灯光的整体调亮,展览中的图文比重明显上升,以知识信息传达为目标的氛围加重。
上述两种风格的呈现不存在优劣区分,其代表的是在不同的展览内容定位下不同的风格选择。因此,这也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即:当我们考虑木结构古建筑的空间改造之时,除了要考虑作为建筑遗产的旧空间与作为现代展场的新空间的双重特性,还需考虑展览内容如何与此双重特性相契合。
从国内目前的现状来看,这双重特性使得此类空间内的展览内容更多呈现出更强的美学展览的特性,强调器物之美,而较少在此空间内举办说教、线性色彩较强的展览。策展人们也多倾向于将原有空间内的每一间视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叙事内容,或为一单独的专题展览,或为一单独的展览单元。这都反映出空间对内容在事实上的限制。为了突破此类限制,这需要策展人更谨慎地选择展览主题,选择适宜场地双重特性的展品,灵活运用设计语言和细节来处理此类限制问题。例如,2017年故宫博物院举办“秘色重光”展览,分别占用了斋宫和诚肃殿两个空间。为了衔接这两个空间,策展人在两个空间之间的地面铺陈一条“窑具之路”,得以让观众在不跳离展览内容语境的情况下完成空间的转换。三 木结构古建筑作为展品
上文的讨论主要基于将木结构古建筑视作展场、在木结构古建筑当中做展览;但是这与将木结构古建筑作为被展示的展品仍有较大的区别。
在国内现有的各类展览当中,将木结构古建筑作为展品来展示,这也并非是近年来才新近出现的新鲜事物。在更为通常的做法当中,考虑到木结构古建筑的体量,它常被拆解为各个构件或以等比例模型缩小的模式出现在各类展览当中,以服务于一个更为宏大的展览主题。本文所想要讨论的问题则聚焦于体量较大的木结构古建筑本体如何整体纳入到现场的展览设计当中。
具体来说,可进一步细分为两类:其一,观众行走在木结构古建筑本体空间内,看展览的同时也在看建筑;其二,观众通过必要的展示或阐释性手段站在古建筑本体空间以外来观看建筑。下面以不同的案例来分述这两类情况。
(一) 行走在建筑空间内关于行走在建筑空间内,即参观新添加展览的同时也观看建筑本体,浙江宁波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所呈现出来的展示手法值得讨论。
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在自身的展示内容上可划分为三个部分,即古建筑价值核心区、木构营造展示区和古建保护展示区。其中“古建筑价值核心区”主要指向的是,从建筑本身的遗产价值而言最具观赏性和历史价值的中轴线一线,依次通过保国寺历史变迁、大殿的原真性展示、“保国寺里看宋代”、“‘海丝史迹’看宋代”来实现内容上的层级推进。这分别对应的便是建筑直接相关的微观历史、建筑背后更为宏观的时空发展以及建筑原貌。结合现场调查,本文认为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基本实现了观众在观展行经的过程中,建筑群本身不会成为没有内容的展场盒子,而是建筑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展品。之所以形成这样的效果,以下三方面的尝试是不应被忽略的。
其一,适当的展示内容分区和节奏设计。观众在进入保国寺之后所看到的内容有两部分:先天存在于此的古建筑本体;策展人后天策划出来的展示内容。这两部分内容之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契合。策展人让展示内容的推进节奏符合观众想要了解一座古建筑时惯有的思维逻辑。中轴线是观众在观看木结构古建筑时最常见的行走路线,也是从历史、科学、艺术价值的角度出发最值得被展示的部分,因此,策展人选择在这部分展示与保国寺最直接的历史文化内容,确保观众的参观在空间和内容上都不脱离保国寺古建筑这一主线。同时,策展人在建筑的基础上所做的内容深化(关于宋代的历史背景以及长时空线条下保国寺的演变),依然没有过度脱离古建筑本身。而在大殿的位置,策展人又适时放缓了展示内容的节奏,不再增添太多的人工干预痕迹,让观众观赏古建筑本身。
其二,继续使用模型、建筑构件等常见的古建筑展示手段,强化其信息传达的目标;并且在视觉上,也为观众如何观看作为整体的古建筑作出了提示。例如,在大殿原状展示的部分,结合分解式模型,在原址原地对建筑营造当中值得被观看的内容进行了进一步的阐释〔图一〕。
其三,在大量使用了模型、建筑构件等“被拆解了的古建筑”的同时,视觉设计上强调不遮挡建筑本体。让观众时刻得以在局部与整体、理性的拆解认知与感性的整体观察之间游走,强化观众对建筑的印象与理解〔图二〕。
相较于上文所述保国寺展览设计中所展现的内容与展场之间的相互映衬,位于山西芮城五龙庙的展示设计,将重心放到了古建筑本体以外的空间。
五龙庙的展览主要依托于五龙庙环境整治项目。该项目的设计理念之一便是要“建成一座中国古建筑文化的‘开放博物馆’”。从展览展示的角度,五龙庙的展览设计主要是通过在单体建筑的外围增添半围合式的回廊广场,并在此广场中利用图文、装置模型的方式形成展示内容〔图三〕。展示内容的内在逻辑其实更倾向于上文已有提及的北京古建筑博物馆的模式,虽然也有对五龙庙建筑细部、建筑单体本身的历史价值以及相关的历史时空背景的介绍,但叙事定位更类似于对中国古代木结构古建筑整体性的知识普及。尤为重要的是,它通过这样的户外展厅结构和参观展线,最终得以实现将真实的五龙庙建筑如同展品一般置于展线之上的参观效果。观众不再是在五龙庙建筑当中看展览,而是真正让五龙庙建筑成为观众目光所及的最后一个观赏的内容。
五龙庙的设计曾引起学术界的各类争议。其中争论的焦点之一是,作为一个在设计理念上多次强调乡土、村民的设计项目,在展示内容上却大量抛弃了地方性知识,而转向一个更为宏观的科学主义的议题;展示风格上也难见其乡土特性,而更多地依赖现代材料和现代设计语汇。不同的争议背后的出发点也有所不同;而就本文所关心的古建筑展览的角度来说,本文认为:
其一,五龙庙的设计展现了一种可能性,即通过室外展线的设计、内容的安排、视觉空间的铺陈,将古建筑本体融入到展览的叙事内容和观众的观看路径当中,试图使其成为内容和形式双重意义上的展示“高潮”。但是这种“高潮”的实现,除了需要在形式视觉上将建筑本体放在展线中的“高潮”位置以外,也需要考虑在内容安排上是否充分达到了对五龙庙的渲染,内容分区、叙事节奏是否都与五龙庙之间形成了契合。上文提及保国寺的展示保留了中轴线作为参观的空间和内容主线,而对于五龙庙来说,在参观过程中,由于观众一直处于建筑空间之外,而在室外展示中五龙庙以外的其他古建筑知识占据了整体展示内容中的较大篇幅,且这些知识与五龙庙之间的关联度并不足够紧密,因此观众甚至很难获得正在参观五龙庙的目标感。
其二,乡土性的内容未能融入到展览内容设计当中。这可以看作是策展人的一种选择,但也的确是一种遗憾。Gamini曾经讨论过遗产保护的“去世俗化”问题,主要指向的是在保护过程中将物质性与精神性相分离、并过于强调前者的现象,进而他试图强调遗产保护的导向不仅是在于对遗产的完好(well-being),也在于社会的完好,寻找一种以人为核心的保护方法论。Gamini的担心虽然更直接面对的是遗产保护层面的问题,但是具体到遗产展示之时,依然同理。当遗产本身的价值仍然与活态的社区相绑定、并保持其生命力之时,大量的展览案例却选择了与这些社区在本质上脱离联系,使得展示空间走向了更为工具主义式的一面。五龙庙的案例也折射出了今天的遗产展示中仍然普遍存在的一种倾向,即:对于遗产的价值认知仍然更集中强调其“历史”“艺术”“科学”价值,对于乡土性、当代性的社会文化价值在遗产展示之时受重视程度不够,后者常被认为是不值得展示的内容。
虽然有上述争议,但是对于展示古建筑这一话题而言,五龙庙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具有启发意义的案例。它的启示意义之一在于,其强调了建筑本体以外的空间的重要性,这类空间可以成为策展人想要展示木结构古建筑之时施展其设计能力的一个重要场域。
诸如南禅寺、佛光寺等古建筑,其本身遗产价值突出,建筑本体可观赏性强,审美也已较为统一,这样的案例在面向观众之时已不适于在建筑内做更多的改造。因此,面对这样的案例时,如何在建筑外的空间(包括整体环境)作出适宜性的改造、让外部空间与建筑本体形成更为密切的呼应、同时为观众提供必要的信息,这便是可供考虑的发展方向。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策展人对建筑本体以外的空间区域有更深入的价值理解。这片空间不应被简单地视为一片可作现代改造的空地而已。例如,佛光寺地处五台山南台西麓豆村,寺院主轴线东西方向,因山随形,呈三级台地。正殿位于高台,向西俯临庭院,殿前有与大殿同时代经幢和明代铁钟,东南侧为北齐祖师塔;中层台地为明清时代修建的小阁殿堂,其中北侧的“香风花雨楼”为明代遗存;下层台地北部是金天会年间修建的文殊殿,是我国佛教寺院中最大的配殿,下层台地西南隅有清康熙年间修建的伽蓝殿,各代配房廊舍散落其中。由此,面对佛光寺这样的建筑之时,做展览的话题便不再仅是单一的正殿、配殿等单体建筑,建筑之间的关系、整个场地空间、人工智慧与自然环境相结合的景观等,都是可发挥的母题,建筑外的空间本身也是具备与建筑本体紧密结合的内容价值的。四 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主要讨论了木结构古建筑展览两个层面的问题,将木结构古建筑视作展场,以及将木结构古建筑整体视作展品。本文强调,当我们将木结构古建筑视作一类展场空间时,需要从不同的空间条件去分类理解木结构古建筑展览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当空间本身具备较强的遗产价值和观众认知需求时,多采用原状复原式的展览形式,此时最核心的问题在于,原状展示并不等同于全面的信息传达,更进一步的阐释性手段仍然是必要的。而若要对空间进行更全面的改造时,则需考虑至少三方面的需求,即古建筑本身的遗产特性、现代展场的设计特点以及展览内容的要求。而当我们将古建筑视作展品之时,合适的内容节奏、阐释性手段可以实现行走在古建筑空间中,既看展览也看古建筑本体的效果,当需要借助外部空间开展设计时,除了在设计手法上实现内外的联通和烘托之外,还需要策展人对建筑的遗产价值、空间特性予以更为全面的理解。总体来说,这些讨论也反映出,木结构古建筑展览至少包含着三重关系的交织,即展览内容的要求、建筑空间原本的遗产价值(无论是从物质层面,还是从社会文化价值层面)和作为展场的现代展览空间(这除了设计审美层面的要素外,也包含了面向观众的阐释性需求),合理有效地考虑这三重关系,展开更符合具体场地特性的展览设计,将成为影响未来木结构古建筑保护和利用的关键性问题。[作者单位:王思渝,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北京大学公众考古与艺术中心;
马青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北京);
杭侃,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郭洋梦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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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渝、马青龙、杭侃《不同空间语境下中国木结构古建筑展览的现状及特点》,原文刊载于《故宫博物院院刊》202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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