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妮｜身体就像一个元宇宙，舞蹈是打开这个宇宙的钥匙
2011年，段妮带着一根沉甸甸的棍子第三次踏上纽约林肯艺术中心的舞台。前两次，她是以伦敦阿库·汉姆舞团和美国纽约沈伟舞蹈艺术舞者的身份登台，而这一次她代表的是自己的舞团——陶身体。
她面色沉静，看不出表情，身体瘦小，但肌肉细长充满力量，20分钟的表演如海浪一般征服了全场观众，演出结束后，《纽约时报》的赞美溢于言表，形容她令人敬畏。这只20分钟的舞蹈正是《重3》，由陶冶编舞，让陶身体剧场成为世界级现代舞团的登山之作。
摄影：范西
和陶冶一起创立陶身体时段妮31岁，13年后的44岁，已经到了很多舞者要“退休”的年龄，但直到去年，段妮还在和舞团的90、00后一起排练。她说，舞蹈是一个谜，是一个她永远都想沉浸其中的梦境，也是一个更理想的现实，一个比真实世界更真实的地方。也许，陶身体剧场对于段妮，就是那个承载比真实世界更真实地方的方所。
10月22日开幕的“跃动她影在西岸”当代舞蹈节，将邀请段妮呈现她的舞蹈梦境。
2000年，考入北京舞蹈学院现代舞系（广东班）；在校期间，曾获“美国舞蹈节”ADF奖学金赴美进行现代舞的学习
2004年，加入上海金星舞蹈团
2005年，加入英国（伦敦）阿库汉姆舞团
2006年，加入美国（纽约）沈伟舞蹈艺术
2008年-至今，与陶冶、王好共同创办及运营陶身体剧场
舞蹈对您来说是什么？
段妮：其实舞蹈一直让我学会与逆境相处，小时候老师就对我说，你的身体条件不如别人，所以要更努力呀！当时我特别难受，所以就格外用功。身体是最难挑战的，每一天持续重复的训练，很考验人性，人每一天都是完全不同的状态，脆弱、懒惰、享乐等欲念无时不在，但你为何而舞，你必须得身体力行才能得到回应。另一方面，身体也非常诚实，一份付出就会得到一份收获，在我看来，爱跳舞的人都会不同程度吃过苦，舞蹈艺术造就了内心的坚定和强大。
摄影：范西
在《重3》这只舞蹈中您曾经提到过，“我每一次完成之后都无比喜悦，因为在这20分钟里要经历的所有比你想象的更多，”能否具体说说在这20分钟内您的感受？
段妮：舞台对我来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空间，在这个世界里，身体是很神圣的，每次舞动身体时你能感受到一种坚定的力量源源不断涌来。演出前也会有紧张也会有恐惧，但如果你相信你自己的付出和勇敢，你就能在这个空间里不断超越自我，我一直觉得艺术的大用就是首要解决掉自身的妄念，而舞蹈赋予我一种积极的生命正能，让我通达自己连接他者。
在表演前，您的心理状态会有变化吗？
段妮：所有一切都在变化，变化是不变的规律。如何应对无时无刻的变化，每一次演出就需要心灵的定力，无论现场如何改变，都要让内心宠辱不惊。
摄影：范西
在您的表演中，关于脊椎有很多阐述和练习，脊椎力量在舞蹈表现中有什么特殊作用？
段妮：我很早就发觉，我们东方人的脊椎要比西方人长，所以我们传统的身体语境是宽衣长袍，舞动时讲究呼吸的律动，就像戏曲里的身韵一样，提、沉、冲、靠、含、腆、移，其实就是脊椎的运动。中国人讲天地人，而脊椎就是连接处，灵动的脊椎可以让舞蹈从核心由内向外无限延展，形成永恒的生命波浪。陶身体的圆运动结合了传统和当代的训练理念，希望能深入到我们自己的文化根源。
您认为身体中包含着怎样的能量？
段妮：身体的能量是需要唤醒的，我形容是一种原始力量，身体就像一个元宇宙，你能通过运用身体时感受到内外无限的新生。
您是如何定义陶身体剧团的舞蹈？
段妮：以风格和流派去定义创作是狭隘的。我们的身体训练叫圆运动，圆就是无限。我们一直在微观研究身体运动的基础力学，从这部分开始，可以驶向所有的可能性，就像万物的规律，无序与有序并存。舞蹈从身体出发，这条路可以是无穷无尽的。
摄影：范西
从《重3》《4》到《9》《10》以及今年刚刚首演的最新作《11》，陶身体大部分的作品都是以数字命名，有什么缘由？
段妮：舞台上几个人，作品名字就是数字几。舞蹈的语言跟文学是不同的，数字的设立就是希望观众们不要以文字的角度去感受舞蹈。今年的《11》创作理念是：下身限定，上身即兴，身体的平行宇宙。
摄影：范西
陶身体剧场的表演者每天都会做哪些训练？
段妮：每一天我们都有两小时的圆运动体系训练，我和陶冶创编了上百个训练组合，结合了空间、物理和圆运动的训练，针对开发身体的圆规运动、重心转移、重力对抗等练习。然后就是六个小时的作品排练时间，舞团现在有十一部数位系列作品，每一年都有新舞者加入我们，这些新舞者都要从头学起，我经常觉得陶身体特别像一个教学机构，不仅仅要在创作上推陈出新，还要针对舞者进行系统培训。
所以您和陶冶先生也担任着老师的角色？
段妮：当初我们创立陶身体的初衷就是希望让更多国内的舞者感受身体原来还可以这样动。所以每当看见一个舞者从陶身体蜕变，我内心就会很骄傲，也许舞蹈的传承就是这样子。
摄影：范西
本届“跃动她影在西岸”您与法国编舞玛蒂尔·莫尼耶的合作，会是怎么样的一次表演？
段妮：这次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两个十多年前的作品，其中一个是《公众》（Publique），因为疫情原因，我们都在线上进行沟通。此外，还有我首次独立编舞作品《群像》的首演。
请您推荐一位女性艺术家朋友，作为“跃动她影”的下一个访谈对象。
段妮：我心中最心仪的人就是范西，她是我认为当代中国最棒的艺术家之一。我想问她的是：“你下一次个展作品能不能加上舞蹈？”
Credits
采访／撰文：尹捷
视频剪辑：王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