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英 | 用歌声唱出万千气象
采访黄英的过程中,整个空间一直沉浸在一种激越的氛围里,因为她真的是一位太有活力的受访者。她说话时总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之间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就像在演出中一样充满让人神往的气质,或许正是这种气质,让她在从中国到全世界的舞台上都大放光彩。
黄英第一次真正站上世界的舞台,是1992年在享有盛誉巴黎国际声乐大赛中获得第二名。她的精彩表现被欧洲媒体盛赞为“中国飞来的夜莺”。1995年,黄英在200多位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出演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电影版的女主角。当时仅22岁的她,以细腻的表演及唱功,演绎出一个天真迷人而又典雅悲伤的蝴蝶夫人,得到国际音乐界的瞩目。1998年,黄英与著名华人作曲家谭盾合作,开启了汤显祖名著《牡丹亭》的世界巡演。这个版本的《牡丹亭》结合了西洋咏叹调和中国昆曲的特色,让西方人看到了有别于传统的“新歌剧”。黄英出演女主角杜丽娘,以高超的技巧,传达出东方文化与西方艺术的融汇之美,这让她的职业生涯走上巅峰。
黄英从未停止过对更好艺术的追求,不仅是以歌唱家的身份,同时也以导师的身份。2013年,黄英受聘为上海音乐学院专家教授,并担任声乐歌剧系副主任,旨在为中国音乐界培养更多未来的大家。作为跃动她影导师计划的三位导师之一,她与新一代的女性艺术家共聚一堂,无私分享自己艺术生涯中的宝贵经验。
她说自己从来没有气馁过,总是雄心勃勃,但同时又知足常乐。对于她而言,每次舞台上的演出都是一次布道:“我觉得我是一个传道士,我是在这里传递真善美。”
作为第一位在歌剧电影中担任女主角的华人歌唱家,由于在歌剧电影《蝴蝶夫人》中的精彩表演而赢得了世界性声誉,并登上了包括中国国家大剧院、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德国科隆歌剧院、比利时皇家歌剧院、丹麦国家歌剧院等国内外众多歌剧舞台。
您演出过那么多不同的女性角色,哪一个角色让您的体会最深刻?
黄英:每个角色都让我体会很深刻,我演过的每一个角色都会感动我。比如说我很喜欢的《费加罗的婚礼》,我演绎的角色叫苏珊娜。这个角色非常难演,有很多宣叙调贯穿始终,有独唱、二重唱、三重唱、六重唱,我为这个角色花了很多年在美国和意大利学习。后来在New York City Opera先演了一次,然后又到美国一些别的歌剧院演过,最后回到了北京的国家大剧院演出。莫扎特的作品是非常难唱的,他的音乐是“含泪的微笑”,就是说听上去特别好听的,线条感很好,很连贯,气息要控制得非常的好,特别的难唱,不能有半点的虚假,因为你在台上是赤裸裸没有遮掩的,所以你一定要技术非常的好,修养要非常的好。
有没有什么是您很想要演,但是就不适合您的角色吗?
黄英:我是抒情花腔女高音,女高音里大致可以分好几种类型,如果分成“小号”、“中号”和“大号”的话,抒情花腔女高音就是“小小号”。虽然我唱过《蝴蝶夫人》,那是一部电影,电影的制作是前期录音的,在现场录好音以后,拍的时候再对口型。电影是有别于歌剧的另外一种(艺术)形式,对于歌剧演员来说,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但是在舞台上,蝴蝶夫人这个角色我就不能演,因为她是写给大号女高音唱的,所以我不是很合适。
就像京剧里面你有不同的行当,有青衣和花旦,还有大青衣。我是花旦,因为是花旦所以演少女的角色。比如说我在回国之前,有幸作为中国女高音被选上出演大都会歌剧院的第一部高清电影《魔笛》,那个版本是一个半小时的英文版本,全世界直播,压力非常大。我演的角色帕米娜,她是光明的象征,她的妈妈是一位女皇,是邪恶的象征。帕米娜就是少女类的角色,包括《费加罗婚礼》里的苏珊娜也是,所以就是行当是不一样的。
您出演不同角色,表达不同风格的时候,有没有特别想要针对哪一个类型的聆听者来去传达什么样的内容?
黄英:总体来说我觉得都没有区分,只要在舞台上,观众就是上帝,对我来说他们是一样的。比如说我的独唱音乐会,我知道今天这位来了,那位来了,大概是知道的,但我不会去考虑这些。一旦走上舞台,下面观众会和我产生共鸣,我能够给他们多少,一定是有回馈的,这个也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如果你在台上是真诚的真实的,TA的反馈也是真诚的真实的,这种互动很重要。所以踏出舞台的那一秒钟,我就已经在角色里面了。
尤其是独唱音乐会,这对一个歌唱演员来说非常有挑战,因为TA需要唱不同语言、不同时代的作品,比演单独一个角色更难。所以首先你要充分地准备好以后,在台上像一个布道者一样给予,最终希望观众在短暂的两个小时当中,能够不光得到音乐歌唱美的享受,同时也能获得心灵的启迪。
普契尼的歌剧里有一些很经典的东方女性角色,例如说您也演绎过的蝴蝶夫人,还有图兰朵,您作为一名东方女性在演绎的过程中,会觉得西方经典里理解的东方女性跟您所理解到的有什么样的差异吗?
黄英:有一个比较俗套的说法,就是艺术无国界,比如说我演唱过的蝴蝶夫人。我觉得音乐艺术是无国界的,不管是意大利语也好,法语也好,德语也好,中文也好,都是在表达人类的情感,爱恨情仇,就是love,death,life,that's it。
您今年的独唱音乐会“爱的喜悦”里,有西洋的歌剧,也有中国的曲目,您运用的技巧会有什么不同吗?是否遇到过什么特别的挑战?
黄英:我经常唱的西洋歌剧,都是几百年前的作品了,很多人都唱过,每个人的演绎都不一样。中国原创歌剧的话,我很有幸参加了谭盾的《牡丹亭》,那个是1998、1999年的时候开始,我们花了很多精力,准备了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因为唱现代作品的话,你一定要有扎实的声乐技巧,同时要有丰富的舞台经验。最近我也唱了一个朱践耳前辈的一首《水龙吟》,收录在他黑胶唱片里,我当时练的时候也觉得很难,但是像这种大作曲家们都有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作曲的技巧也是非常的扎实,所以一开始听上去确实很难,但是投入进去以后就会觉得这些大师们写出来的确实是不一样,很多越唱越有味道。
获得普利策音乐奖的《白蛇传》就是这样,作曲的周龙老师他的中国文化底蕴特别深。我把我演唱巴洛克音乐、莫扎特音乐的声乐技巧技术全部用上了,每次练的时候都不知道第二天起来嗓子是不是还在,还是挺紧张的,担心自己的嗓子会受到损伤,所以以前打下的扎实基础是特别重要的,加上舞台的经验不断地在打磨,然后在两个月的排练过程当中,一点点释放,找到平衡。
早年唱的时候会不舒服的,嗓子也哑掉过,我还经常问自己,值得吗?现在回头想想是值得的不后悔,但是要很谨慎。对于现在年轻歌者,尤其是我的学生,我觉得首先是要支持的,对于新歌剧,对于原创作品一定要支持,作曲家很不容易,尤其是中国的作曲家,我们是有责任和使命,把他们的作品推到国际上去。但是年轻的莘莘学子们技术还不完善,缺乏经验,还是要非常谨慎地去选择和接受。
所以我在帮助我的学生建立他们的声音和技术曲目,指导他们歌唱事业的时候,也在不断地提醒他们,要明智地选择合适自己声音的角色,再以此为基础进行拓展,因为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有变化。我现在比较可以唱稍微有一点戏剧性,但是也不能太戏剧性。声音是在成长的,你也在不断成长,所以曲目也要科学适当智慧地去调整。
对于现在准备投身歌剧或其它艺术的年轻人,您会给出怎样的建议?
黄英:艺术和科学一样,是要脚踏实地的。You have to be very solid。你有非常好的声音条件,这就是你的天赋,也就是中国人讲的老天赏饭吃了,同时最重要的是怎么打造自己这一把乐器。声乐是一门非常抽象的学科,同时需要审美和技术把它体现出来。在初期的阶段就需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怎样的一个声音,然后通过练习去追求这样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作为专业的歌唱家,我们演唱的不光是中文歌曲,还有英文、意大利语、法语、德语,有时候是俄语,所有的这些语言才是任重道远。不同的语言需要时间积累和打磨,要花精力和金钱去学习,而且最好还要去这些国家体验当地的文化。不光是书本上的知识,文化是要跑,要去生活的,通过当地生活了解他们的人文历史,才能完善自己的语言。
除了语言你还得要去看博物馆和艺术电影,我自己也参与了艺术电影的拍摄。我觉得艺术都是相通的,最重要的是要有好奇心。我的好奇心就很强,所以我觉得学无止境,这个是我的座右铭。永远保持好奇心,再学习,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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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适合歌剧入门者观看的歌剧
《魔笛》莫扎特
《唐璜》莫扎特
《费加罗的婚礼》莫扎特
《爱的甘醇》唐尼采蒂
《塞维利亚的理发师》罗西尼
《茶花女》威尔第
《卡门》比才
《托斯卡》普契尼
《蝴蝶夫人》普契尼
最爱的十部电影
《安娜·卡列尼娜》《廊桥遗梦》
《肖申克的救赎》《教父》
《天堂电影院》《海上钢琴师》
《辛德勒的名单》《泰坦尼克号》
《乱世佳人》《霸王别姬》
现在在读或正准备阅读的书
《傅雷家书》
《林语堂散文集》
Credits
视频导演:SUYANG
摄影:Wuki
1st AC:王新明
后期:谢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