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丨维拉莫威兹《古典学的历史（修订译本）》

简明而精妙地论述古典学历史的伟大著作

德国古典学大师维拉莫威兹代表作

古典学的历史（修订译本）

〔德〕维拉莫威兹 著

陈恒 译

“古典与文明”丛书

精装，416页，78元

ISBN：9787108070715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3年4月

关于古典学的简明历史这一主题，最伟大的著作是德国古典学大师维拉莫威兹留给我们的这本书。全书围绕Altertumswissenschaft（古典学）一词展开，这一由19世纪德国学者发明的新词语用来指称与古代世界有关的一切事物的研究，并把这种研究想象为一个整体。古典学的任务就是利用科学的力量来复活那已逝的世界，维拉莫威兹相信，这种复活的意义就在于唤醒情感和理想，为现在和未来的时代注入古人曾有过的生气与活力。

维拉莫威兹

Ulrich von Wilamowitz-Moellendorff，1848—1931

德国古典语文学家。1867—1869 年在波恩大学学习古典学，先后在柏林大学、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哥廷根大学任职，1915 年成为柏林大学校长。其与尼采之间关于 《悲剧的诞生》的争执成为古典研究的重要分水岭。

目录

导 言

古典学的历史 

书目与省略语 

索 引

译后记  维拉莫威兹与古典学术研究

Altertumswissenschaft的创造者——维拉莫威兹

*节选自《古典学的历史（修订译本）》“译后记”

丨陈 恒

维拉莫威兹于1848年12月22日出生于普鲁士的马克维兹［Markowitz］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今波兹南附近］，在诺姆堡［Naumburg］著名的舒尔普弗塔中学接受教育，1867—1869年在波恩大学学习，后又在柏林大学学习。1870年普法战争期间任职于军队。1871年10月21日在诺姆堡遇到尼采。1872—1873年游览了意大利和希腊。1875年，维拉莫威兹成为柏林大学的助理教授。这时，维拉莫威兹与著名的古典学家蒙森保持着良好的关系。1878年，维拉莫威兹和蒙森的长女玛丽·蒙森［Marie Mommsen］结婚了，生有两子。1876—1883年，维拉莫威兹成为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的教授，这座大学位于维拉莫威兹出生地附近。1883年，他成为哥廷根大学教授，在这所大学一直工作到1897年。1898年，成为柏林大学希腊研究教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维拉莫威兹积极支持德国的政策。1914年，维拉莫威兹进行了五场演说，反对对德国的谴责，是年，维拉莫威兹的儿子死于俄罗斯前线。1915年，维拉莫威兹成为柏林大学的校长。同年，维拉莫威兹发表13场演说支持德国立场，并接受了两次采访。1916年，发表六场演讲，并就他本人被法兰西学院除名一事做了回答。1931年9月25日，他在柏林去世。此前，维拉莫威兹留下遗嘱不允许对他的去世进行任何报道。然而这并没能阻止柏林科学院在1949年12月29日庆祝维拉莫威兹诞辰100周年。德国统一之后，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建立了古代文化研究所［Institutfüer Altertumskunde］，设有拉丁、希腊、古典考古、古代史教授席位。1998年12月，这个研究所在维拉莫威兹诞辰150周年之际组织了一次维拉莫威兹在此工作期间［1876—1883］的生平与著作研讨会。

就古典学家而言，维拉莫威兹［Ulrich von Wilamowitz-Moellendorff，1848—1931］无疑是其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他的研究大大促进了韵律学、铭文学、纸草学、地形学和文本批评的发展，也是他把宗教、艺术、铭文、诗歌、历史的研究与传统的文献分析、文本批评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古代研究成为一门新学科。维拉莫威兹使古典研究的各门学科在理论上都是平等的，在价值上是等同的，在实际研究中又以“历史学”把它们串联在一起，从而成为一门真正的、全面研究古代文明的科学。

▲  任教于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时期的维拉莫威兹

古典学术界向来不缺乏研究古典文明的著作，特别是研究希腊文明对西方思想、文学、艺术的影响的著作，一般来说这些研究深邃而详细。然而，有关古典学术史的研究则是另外一种情况。这个领域很枯燥，也不太吸引人：它研究的是那些精通古代语言、熟悉古代历史各个细节的学者的成果，研究这些学者是怎样通过艰苦的劳动来重建和解释经过岁月的涤荡而流传下来的那些残缺不全、令人费解的文本，研究那些学者是如何收集规模庞大的历史、考古文献，并把这些材料进行分类的。这可能正是维拉莫威兹撰写《古典学的历史》的缘由，他把整个古代世界当作一个整体来研究。

把古代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属于维拉莫威兹的首创之功。他把古典研究定义为Altertumswissenschaft——古代研究的科学。它是研究希腊—罗马世界方方面面的科学：语言、文学、历史、哲学、法律、考古学、社会生活以及古代世界所呈现的任何方面。因此，古典研究的目的是提升我们对古代世界的整体理解。这是维拉莫威兹的崇高理想，这一观念影响至今。维拉莫威兹是这样定义古典学术的：

古典学的本质——虽然“古典学”这一头衔不再暗示那种崇高地位，但人们仍旧这样称呼古典学研究——可以根据古典学的主旨来定义：从本质上看，从它存在的每一个方面看都是对希腊—罗马文明的研究。该文明是一个统一体，尽管我们并不能确切地描述这种文明的起始与终结；该学科的任务就是利用科学的力量来复活那已逝的世界——把诗人的歌词、哲学家和立法者的思想、庙宇的神圣、信仰者和非信仰者的情感、市场与港口的热闹生活、海洋与陆地的面貌，以及工作与休闲中的人们再度创造出来。在每一个知识门类中（或者按照希腊人的说法，在所有的哲学中），对现存事物并不理解的好奇心是研究的出发点，目标是对那些我们已经全面理解的真理和美丽事物的纯洁的、幸福的沉思。由于我们要努力探寻的生活是浑然一体的，所以我们的科学也是浑然一体的。把古典学划分为语言学和文学、考古学、古代史、铭文学、钱币学以及稍后出现的纸草学等各自独立的学科，这只能证明是人类对自身能力局限性的一种折中办法，但无论如何要注意不要让这种独立的东西窒息了专家心中的整体意识。

对维拉莫威兹而言，一个研究语言学的学者必须是古典学［Altertumswissenschaft］的学者。“Altertumswissenschaft”一词由19世纪德国学者发明，用来表明一种与古代世界的一切相关的研究，并把这种研究想象为一个整体。而这种状况是由当时德国的知识传统决定的，“一切哲学和历史学的特点是它们研究一个大的主题，而这主题是不可轻易划分为许多可以分别加以处理的独立部分；因为，它们的兴趣主要依附于这样的事实：它们探究人类心智在过去和现在的作用原理的表现。因此，这些学术不得不总是把行动和目的的统一放在首位，以观点的完全性为目标，把一切特殊研究都归依于一般原理的标准。事实上，一切哲学和历史科学都不得不应用这种百科全书式的观点”。如当时的德国古典学界在蒙森的影响下，以维拉莫威兹为代表，爱德华·迈耶［1855—1930］、赫尔曼·狄尔斯［1848—1922］、爱德华·史华兹［1858—1940］、弗里德里希·利奥［1851—1914］等都打破古典学科之间的界限来进行整体研究。维拉莫威兹在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教授希腊史不仅仅是由于人手的问题［在哥廷根大学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主要是因为他想把古代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这与维拉莫威兹所特有的全面古代科学［Altertumswissenschaft］的概念是相一致的。

▲  德国古典学家、历史学家特奥多尔·蒙森，代表作有《罗马史》

以这种观念进行研究的维拉莫威兹撰写了大量著作，因此他本人也成为古典学家心目中的英雄，他是“一位天才的、知识渊博的人物，他的著作超过70多本［至今仍在不断地再版］，还有无数的文章和评论，这些对后来的这门学科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近100年来的德国希腊主义观念，甚至欧洲的希腊主义观念都是受他的影响……”维拉莫威兹主要研究的是希腊悲剧作家、荷马和《伊利亚特》、赫西俄德、品达、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

维拉莫威兹的第一本书是《欧里庇得斯的阿尔刻提斯》［Euripide’s Alcestis，1868］，当时他还是一名学生。两年后的毕业论文是《对希腊喜剧的选择性批判研究》［Observationes criticae in comoediam graecam selectae］，他因此于1871年7月14日获得了哲学博士学位。1878年他出版《修昔底德传记》［Die Thukydides-Legende］，这是维拉莫威兹在传统传记的基础上出版的与修昔底德有关的作品，表现出他敏锐的眼光。1881年，维拉莫威兹出版《卡里斯图斯的安提哥诺斯》［Antigonos von Karystos］，该书关注的是帕迦马作为文化中心的作用，维拉莫威兹对马其顿国王、热爱文化事业的安提哥诺斯［Antigonus，320—239 B. C.］的认同以及他认为哲学学派是宗教协会的观点引起了复杂的反应。1883年他发表关于欧里庇得斯的《厄勒克特拉》［Electra］和索福克勒斯的《厄勒克特拉》［Electra］之间的年代关系的文章，作者所关注的是内容的标准，并不关注所暗示的历史材料，这一方法一直为维拉莫威兹所坚持，甚至当他后来修正了自己先前关于欧里庇得斯的假设时也是如此。1893年出版长篇巨著《亚里士多德和雅典》［Aristoteles und Athen，两卷］。它研究的是亚里士多德的文本及其流传的历史，并研究一些特殊问题；在卷帙浩繁、波澜壮阔的描述中，他几乎分析了雅典历史上的每一个事物，好像作者曾在那里工作过——这是维拉莫威兹之 Altertumswissenschaft的真实体现。他系统地论述了自传说中的凯克普罗斯到公元前4世纪中期宪法发展的历史，并对许多具体史实如三一区、德谟、战神山议事会等进行了考证。由于作者熟悉古典文献，常把希罗多德、修昔底德、阿提卡史家的著作与新发现的《雅典政制》加以对比，能发前人所未发，因而受到西方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维拉莫威兹翻译的欧里庇得斯的《赫拉克勒斯》出版于1895年，这是他献给蒙森1879年银婚的纪念物，不过这是一份非常奇特的礼物，因为蒙森并不喜欢欧里庇得斯。这表明维拉莫威兹确信翻译能够产生出易为当今普通民众理解的版本。1902年编辑出版《希腊读本》［Griechisches Lesebuch］，该选本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给予了希腊化时代和晚期希腊作家特别的关注，这对后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该书也成为标准的希腊读本。1902年任《希腊铭文集成》［Inscriptiones Graecae］编辑主任，对该书的编辑出版做出了很大的贡献。1880—1925年任《语文学研究》［Philologische Undersuchungen］丛刊编辑。1910年，维拉莫威兹与尼斯［Benedikt Niese，1849—1910］合作出版了《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国家与社会》［Staat Und Gesellschaft Der Griechen Und Romer］，对古典时代的希腊、罗马国家与社会进行了概括。1916年出版了《伊利亚特与荷马》［Die Ilias und Homer］。这时，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并获得许多殊荣，如1917年，维拉莫威兹获得雅典大学的名誉博士头衔。

维拉莫威兹是一位爱国主义者，他的著作中也体现出这一点。他在1919年发表的一篇名为《德国知识界的联合反对》［‘Der Boykott der deutschen Wissenshaft’］的文章反对人们对德国的谴责。是年，出版了《柏拉图》［Platon］，该书很快就成为研究柏拉图的重要参考书籍，这是一部反映维拉莫威兹政治思想的重要著作。该书的第一卷《柏拉图I：生平与著作》［Platon I, Leben und Werke］与柏拉图著作的三个时期相对应分为三个部分。《希腊诗艺》［Griechishe Verskunst］和《语文学史》［Geschicthe der Philologie］出版于1921年。另一部专论《品达》［Pindaros］出版于1922年。1924年出版了《卡利马库斯时代的希腊诗歌》［Griechische Dichtung in der Zeit des Kallimachos］。维拉莫威兹也对荷马问题继续保持兴趣，并于1927年出版了《奥德修斯回家纪》［Die Heimkehr des Odysseus］。1928年出版《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注解本》［Hesiodos Erga］。1931年，他出版了最后一本书《希腊人的宗教信仰》［Der Glauben der Hellenen，两卷，1931—1932］。该书认为基督教是由希腊主义转变而来的，可惜的是，维拉莫威兹在论证这个问题之前就去世了。

▲  Wilamowitz, Griechisches Lesebuch, Volume 1

维拉莫威兹不但以身作则来实现他的高尚理想，而且也帮助同辈、提携后进共同向这个目标前进。一般来说，维拉莫威兹总是把他的教学当作自己非常严肃的职责，对学生也表现出和蔼的态度。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来自波美拉尼亚，这些学生大多经济背景一般，维拉莫维兹积极帮助他们。对维拉莫威兹在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教学情况的个人回忆是缺乏的，但是维拉莫威兹的课程目录表明其数量惊人，涵盖了不同的领域。维拉莫威兹也固定地教授拉丁语课程，包括历史学家萨卢斯特和塔西佗的著作；他不研究贺拉斯，这是他欣赏的罗马诗人，原因显然是维拉莫威兹出于对他的同事阿道夫·基斯林［Adolf Kiessling，1837—1893］的尊重。

维拉莫威兹也向那些在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进行短暂学习的学者提供帮助，例如对爱德华·史华兹［1902年获得哥廷根大学教席］、布鲁诺·凯尔［Bruno Keil，1890年获得斯特拉斯堡大学教席］的帮助，也同样帮助印欧语言学家威尔海姆·舒尔策［他于1895年获得哥廷根大学教席］，帮助路德维希·特洛伯［未来的拉丁古文书大师］，帮助汉斯·冯·阿尼穆［Hans von Arnim，1859—1931，此人于1882年在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受维拉莫威兹影响的阿尼穆从事斯多葛学派残篇的收集工作，这时阿尼穆已经在哥廷根大学工作。维拉莫威兹帮助年长的同事弗朗茨·苏斯米尔［Franz Susemihl，1826—1901］出版书籍。苏斯米尔后来出版的卷帙浩繁的《亚历山大里亚时代的希腊文学史》［Geschichte der griechischen Litteratur in der Alexandrinerzeit，1891—1892］就与维拉莫威兹的旨趣相一致［这点可在维拉莫威兹1882年所编辑的卡利马库斯的著作中得到证明］。后来，维拉莫威兹还创建了一个名叫“维拉莫威兹的希腊”［Graeca Wilamowitziana］的组织：这是一群在维拉莫威兹家中研究希腊著作的人。这个团体的成员是柏林大学比较年轻的教师，从而大大影响了他的同辈与学生。

▲  青年时期的维拉莫威兹（中）与同学们

我们在这里只能提到其中的一小部分。赫尔曼·狄尔斯为希腊哲学研究做了大量贡献，主要编辑了前苏格拉底的残存著作，整理了古希腊哲学家著作编集者留下的残存著作。弗里德里希·利奥不仅在编辑和解释普劳图斯以及其他作家的文本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编纂了《罗马文学史》的第一、二卷的一些篇章，这些文章不仅具有高度的学术性，而且也具有高度的智慧与可读性。爱德华·迈耶以像掌握希腊、罗马史那样的能力掌握了关于古代东方历史与语言的庞大知识，他或许是往昔最渊博的古代历史学家。爱德华·史华兹不仅对语言学和古代历史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对基督教会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理查德·莱岑斯坦因［1861—1931］不仅是研究希腊罗马文学史、古代学术史方面的佼佼者，而且也是一位研究古代宗教的历史学家，特别是研究宗教混合与东方宗教对其他宗教所带来的影响方面的专家。爱德华·诺顿［1868—1941］的研究给古代人精心构造的、整齐匀称的散文的全部历史带来了光明，他对维吉尔的全部著作进行了最好的评论，在古代宗教方面也做了重要的研究。巴塞尔的雅各布·瓦克纳格尔［1853—1938］和威尔海姆·舒尔策［1863—1935］利用他们所掌握的比较语言学知识生动地说明了与希腊、拉丁语言和文学相关的问题。费利克斯·雅各比也是其弟子。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维拉莫威兹的那些最有才华的学生如保罗·弗里德兰德［Paul Friedländer］、卡尔·赖因哈特、爱德华·弗兰克尔［1888—1970］、沃尔夫冈·夏德沃尔特［Wolfgang Schadewaldt，1900—1974］和沃纳·耶格尔［1888—1961］在各自的学术生涯中都抛弃了他们的老师为自己制定的方法，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他们老师的对手尼采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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