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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怀念朱先生周健民2022年1月30日下午,当我得知朱兆良先生去世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因为先生在重症监护病房已有时日,期间就不时传来他病危的消息。尽管如此,先生的离去,还是让我内心涌出无限的悲痛,特别是在病房里面对他的遗容时,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止不住泪水长流。虽然先生已离开我们两个月了,但每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仍是悲从中来,不能断绝……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谨以此文,怀念敬爱的朱先生。朱先生是我的良师益友。初识朱先生,是在1982年初。那时,我从南京大学化学系考取了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的研究生,师从李庆逵先生和谢建昌先生。他们和朱先生都在农业化学研究室,朱先生是土壤氮素研究组的负责人,谢先生是土壤钾素研究组的负责人。那时候虽然在一个研究室,但和朱先生并不熟悉,也很少打交道。先生给我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纯粹的学者,每次路过他的办公室,看到的都是他在看书或写东西,从无例外。真正和先生熟悉,是1995年我从加拿大留学回国以后,特别是我在1999年当了土壤研究所所长以后。朱先生是1993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的,所长和院士的交流自然不会少,很多事情都会向他请教,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1999年10月,在中国土壤学会第九届会员代表大会上,朱先生当选为理事长,我是常务副理事长,到2004年的第十届大会上,我接任理事长,先生为名誉理事长。1999年12月,我又是在先生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农工民主党,当时他是农工党中央副主席、江苏省委主委。2002年农工党江苏省第十届代表大会上,朱先生连任主委,我当选为副主委,和先生在一个班子共事。后来到2007年农工党江苏省委再换届时,我接任农工党江苏省委主委。从这些关系中,不难看出,我和先生的关系非同寻常,交往之密切也可想而知。朱先生正好比我大两旬,既是老师,又是长辈,从他那里我学到的和感受到的,都很难用言语表述,但在我们的交往中,先生从不以权威和长者自居,在我眼里,永远是和蔼可亲的形象,他的风范和教诲,让我切身体会到什么才叫“良师益友”。得遇朱先生,是我一生的幸运。朱先生是真正的科学家。从相识到熟知,朱先生的学者形象在我心中愈发高大。先生一辈子从事土壤氮素研究,在国内外都享有崇高声誉。他在土壤供氮理论及农田氮肥施用策略等方面取得的成果,为农业生产中氮肥的合理使用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应用方案,为国家粮食安全和环境保护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太湖地区高产水稻土的培育和合理施肥的研究”、“稻田土壤的供氮能力和氮肥施用量的推荐”、“稻田氮肥污染控制技术研究与应用”等研究成果多次获得国家、江苏省和科学院的奖励,并在1993年荣获陈嘉庚奖农业科学奖。他主编的《中国土壤氮素》一书,也成为该领域研究者心目中的经典。对我而言,先生对土壤所发展所作的贡献,更令人难以忘怀。记得我刚主持土壤研究所工作的时候,就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要迎接科技部和基金委对全国国家重点实验室的评估。当时土壤所的土壤圈物质循环重点实验室,还是中国科学院的重点实验室,要和国家重点实验室一起考评,成绩好的将来才有机会晋升国家重点实验室。当时土壤所经营十分困难,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所里人心涣散,很多科研骨干都出国未归,一时很难推出4个人在评估时作代表性成果汇报,这让我陷入困境。关键时刻,我想到了朱先生,因为他的研究工作一直没有中断,由他作一个报告,一定能得到认可。后又经过反复思考,决定再启用一个刚获得百篇优秀博士论文的青年学者,以凑足4个报告。为慎重起见,要在所里进行一次预演。那天先生第一个演讲,他以过硬的研究成果、严密的逻辑思维,娴熟的学术语言,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报告结束,大家仍沉浸其中,整个会议室一点声音都没有,良久,大家才反应过来,报以热烈的掌声。后来我不止一次地和同事们提起这件事,后悔当年没有把先生的报告录像下来,错失了一个学术报告的范本。那次评估,重点实验室渡过了难关,随着中国科学院知识创新工程试点的推动,土壤所迈进了快速发展时代,重点实验室也在2003年成功进入国家重点实验室序列。不久后,国家基金委准备启动“主要农田生态系统氮素行为与氮肥高效利用的基础研究”重大项目,各高校、科研院所闻风而动,都在组织申请,竞争非常激烈。作为所长,我当然知道这个项目的分量,其不仅能带动整个领域的研究工作,而且也是展示单位学术地位的良机,但我和领导班子商量时,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又在全国有竞争力的申请人。这时,我再次想到朱先生,当时先生已是古稀之年,无论申请和主持这样的项目,都是一件艰苦的事,我犹豫再三,但最终觉得只有先生出面,才最有胜算。当听了我的分析后,先生体谅我的难处,决定代表土壤所再次出山。正如事先预料的一样,当其他单位的科学家知道朱先生申请后,便主动放弃申请,愿意加入朱先生团队,一起工作。后来在先生的带领下,这个项目获得巨大成功,以验收评审中“特优”成绩交给国家一份满意的答卷,并培养了一大批青年人才。在我和同行的心目中,先生就是一座丰碑,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朱先生是求实的国是建言者。朱先生总是以科学家严谨和求实精神对待每一项工作。在担任全国政协常委、江苏省政协副主席、农工党中央副主席和农工党江苏省委主委期间,先生也是围绕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结合自己的专业知识,建有用之言,献务实之策,特别是在农业面源污染防控、“藏粮于土、藏粮于技”等方面的真知灼见,经常被各级相关部门采纳,为国家和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当时中共江苏省委的领导同志常说,农业发展方面的事情,我们就是要多向朱兆良院士这样的专家请教。记得在2007年,农工党江苏省委换届后,我已接任省委主委,先生专门找到我,说他还有一项工作要完成,就是时任省委书记希望他就沿海滩涂利用问题做一个调研。后来先生和我一起组织专家深入基层调研,并向中共江苏省委提交了报告,他才放下心来。在全国政协,朱先生多次代表农工党中央在会上发言。1998年10月,在全国政协常委会上,代表农工党中央作题为《大力实施科技兴农战略推进农业可持续发展进程》的大会发言;2000年3月,在全国政协九届三次会议上,代表农工党中央作题为《在集约农业区应避免农副产品和水质污染》的大会发言,都引起强烈反响。2004年9月,先生还应邀向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作题为《藏粮于土藏粮于科技》的专题报告;2006年6月,提交了《拓宽思路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建议》专报,呈送国务院领导同志。这些建设性意见,均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并被吸纳转化为国家有关政策举措。特别是1998年全国政协九届一次会议联组会上,朱先生就农业高产地区出现的与农业有关的环境污染问题发言,引起了国家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推动了全国的面源污染治理工作。我有幸多次参与先生的调研与报告起草工作,亲身感受到他在参政议政中的高度责任感和唯真求实精神,这些活动也使我终生受益。永远的朱先生。朱先生有很多头衔,但在中国科学院,特别是在土壤研究所,大家都一直称他朱先生。在土壤所,能被称“先生”的人是寥寥无几的,“先生”包含着大家对他学术和为人的尊敬。在一次研究生迎新会上,一个学生介绍自己是朱先生的学生,当大家发现他的导师是所里另一位朱姓研究员的时候,便有不少人告诉他,朱先生可不能随便叫,土壤所只有一个朱先生,那就是朱兆良。这件事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朱先生之所以如此受人敬重,除了他是学术权威外,还在于他谦和待人的人格魅力。我在土壤所几十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朱先生和谁发过脾气。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同事,他都平等对待,不仅尊重年长和同辈的人,也尊重年轻人和学生。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先生的电话,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接听后才知道,他是为白天在我的一个学生报告后,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的事情。先生告诉我,他在会上,有些话可能说重了,怕年轻人接受不了,心里有些不安,让我和学生解释一下,说学生工作很努力,要多鼓励。听了先生的话,我非常感动,并告诉先生,你能对学生的工作提出建议,那是他的福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但从这件事上,我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先生的为人,这种温暖的感觉一直留存在我的心里。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堂无主燕飞回。而今,当我意识到这位不时给大家带来智慧和温暖的长者已经离去的时候,内心是何等不舍啊!敬爱的朱先生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怀念朱先生!作者:周健民(省政协副主席、农工党江苏省委主委)图为2008年作者带队与朱兆良院士前往盐城就我省滩涂资源的开发利用以及发展高效农业开展专题调研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