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一般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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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最美阳台下,有总长23公里的地道

街头偶遇翠亨村▲黄昏时分,走在卢森堡的寂静街道上,一排典型欧式建筑中突然冒出一个与众不同者——它的外立面仍是欧式,但却采用了东南亚、广东和福建等多雨地区常见的骑楼形态,支撑骑楼的立柱恰好竖在人行道中间。骑楼外墙上的铁艺店招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因为上面是中文的“翠亨村”三个大字。作为广东中山人,见到“翠亨村”倍感亲切,那是孙中山的故乡。本以为是异国遇老乡,但走入这家餐厅一问,店主却并非华侨,也不知“翠亨村”为何意。这个美丽的误会并未影响我的兴致。走出“翠亨村”,眼前街道蜿蜒,连续几个街角都清静无人,偶有车辆驶过。这一街区介于卢森堡新旧城区之间,民宅间夹杂商铺,偶尔可在一个个窗子里见到在厨房忙碌的主妇,或是在餐桌前围坐的家人。至于商铺,福利优越的卢森堡人自然恪守准时下班时间,早早关门送客。沿着这片街区,我再次走到佩特罗斯大峡谷,沿着峡谷侧的阶梯走下去,兜兜转转步入一片居民区。房舍依坡而建,街上罕有人迹,“下班就回家”似乎也是大多数卢森堡人的选择。也正因为这样,这座城市有着几乎听不到声音也见不到人的生活气息,作为游客的我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用心感受。它没有老城区的建筑之美和喧嚣,却是这座城市带给我最曼妙感受的地方。街景▲卢森堡市不仅美丽,还是欧洲法院、欧洲审计院和欧洲投资银行的所在地,被称为继布鲁塞尔和斯特拉斯堡之后的欧盟“第三首都”。以它为首都的卢森堡大公国,更是常年位居世界人均GDP排行榜首位。小学时酷爱翻地理类书籍,背国名和首都名。遇见那几个国名与首都名相同的国家,就会觉得很有意思,比如卢森堡大公国和卢森堡市。这算是与卢森堡的“神交”,与它的初见则要延后二十多年。我首先进入的是新城区,欧洲城市所谓的新城区,只是相对老城区而言,其实也有过百年历史,无非是比老城区新一些而已。满街的历史建筑,多半带着工业革命和新艺术运动时期的气息。新城区街景▲从新城区前往老城区,步行十分钟即可。东西走向、60米深、过百米宽的佩特罗斯大峡谷,正是卢森堡新旧城区的分隔。沿途会经过一些写字楼街区,与这座城市的主流建筑一样,最多不过四五层。老建筑与这几十年来的新建筑交错,看样子平平无奇。可若是了解卢森堡经济,就会知道这当中藏着许多大企业的总部和分部。被法国、德国和比利时包围,国土面积仅2500平方公里(比北京市怀柔区大一点)、人口仅仅50多万的卢森堡大公国,是全球最大的钢铁冶炼技术出口国,也是欧元区内最重要的私人银行中心,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投资信托中心,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地面数字电视转化的国家,掌控着拥有40颗卫星、覆盖全球九成以上区域的世界最大卫星运营集团,它们就藏身于这一栋栋看似普通的建筑中。峡谷▲商业当然不是卢森堡市的全部,行至佩特罗斯大峡谷,眼前是满满童话气息。峡谷对面是绵延山坡,大片大片的树林与草地之间,散落着一栋栋灰瓦斜顶的民宅,林荫小道串连着草地与建筑,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虽然是一国首都,却营造出乡野风光的效果。大峡谷景观▲我身后的宪法广场则是卢森堡的政治中心,也是国家的历史见证。广场上飘扬着红白蓝横向三色国旗,红色象征热烈和勇敢,白色象征纯朴与和平,蓝色代表光明和幸福。宪法广场上最抢眼的是1923年完工的英雄纪念碑,它本是为了纪念一战中所阵亡的3000名卢森堡士兵所建,二战被毁坏后重建,也因此兼具了纪念一战与二战的双重意义。纪念碑主体造型朴实,为花岗岩砌成的方尖碑。基座上有一对男女的铜像,横卧的女性血迹斑斑,男性则一脸伤感地倚墙而坐,据说是一位在一战中牺牲的军人在悼念自己死去的同胞。顶端的胜利女神铜像为金色,在阳光下十分耀眼。这座镀金雕像命运坎坷,二战时被纳粹德军拆下并丢弃,即使战后重建纪念碑,也没能找到它。直至1980年,人们才在一个足球场的看台下发现了它,并于1984年将之重新装在纪念碑顶端。宪法广场上的一战纪念柱▲不远处的圣米歇尔大教堂是卢森堡的主教座堂,三座高耸尖塔是老城里最抢眼的存在。它始建于1613年,采用晚期哥特风格,1870年被教宗钦点为圣母大教堂。在漫长岁月里,它逐渐添加了文艺复兴和巴洛克风格元素,内部庭柱上更有西方教堂相当少见的阿拉伯和印度式雕刻。城中总可以望见圣米歇尔大教堂的尖塔▲站在宪法广场上,可以见到佩特罗斯大峡谷兜兜转转的阶梯,直至隐于密林深处。一层层不规则平台沿阶梯而建,其中最高的那个,一根巨大的旗杆矗立于修饰整齐的花圃之间。在其下方又有一个三角形平台,位于路边,两侧有石阶。爬山虎布满石壁,绿植铺满平台外沿,三角形花圃修剪整齐,红白两色小花交错,一对年轻人对坐于崖壁上聊天。三角形平台与聊天的情侣▲当年,这样的平台都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卢森堡以“堡”为名,兴建堡垒的历史已有一千多年。它地处法德之间,地势险要,悬崖峭壁堪称天然屏障,是西欧地区非常重要的军事要塞。公元963年,齐格菲伯爵在此建起碉堡,此后几个世纪,碉堡逐渐扩建。但即使如此,它仍然没有抵挡住勃艮第公国的侵略野心,于1443年沦陷。此后的卢森堡几经易帜,被不同国家统治达四个世纪之久。1644年,西班牙人在这里修建波克要塞。1684年,法国人将之扩建。18世纪中叶,奥地利人再次进行重修与扩建。当然,还少不了的是卢森堡人自己的努力,他们每次赶走侵略者之后,就会整修和扩建要塞,直至下一次被侵占。鼎盛时期,波克要塞有三道护城墙、几十座堡垒,最神奇的是在城堡下方坚硬岩石中开凿修建的地道与暗堡,总长度达23公里,不但可以容纳数千士兵,还有各种作坊、面包房、屠宰铺等,内部结构复杂,宛若地下迷宫,波克要塞也因此被称作“北方的直布罗陀”。1867年签订的《第二次伦敦条约》确立了卢森堡的中立国地位。根据条约内容,卢森堡必须拆除要塞。从此,当地军民陆续自地堡里迁出,前前后后花了16年时间。1875年,卢森堡政府启动拆除工程,但因为整座城市基于城堡,为免破坏城市结构,卢森堡政府选择只拆除部分城堡,保留石墙和平台,就像我眼前的三角形平台这样,谷底也并未荒芜,而是以休闲步道串连树林、草地和历史遗迹,成为卢森堡人的后花园。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波克要塞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在这个遗产项目中,保存最完好的当属地下通道,原先的23公里中仍有17公里保存完好,可供参观。视线越过大峡谷,远方是悬于山谷之上的阿道夫桥,这也是卢森堡的重要地标。阿尔泽特河穿城而过,河谷将城市分为两部分,其间有足足110座各种各样的桥梁相连。其中,长355米的夏洛特桥、长330米的帕塞雷尔桥和长221米的阿道尔夫桥最为著名,尤其是于1900年至1903年兴建的后者。正在维修的阿道尔夫桥▲阿道夫桥曾被誉为欧洲最杰出建筑之一,由卢森堡独立后的第一任大公阿道夫下令修建,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石砌拱门。横跨大峡谷的它,也是欣赏自然景观的极佳所在。可惜我到访时,大桥正在整修,两侧各有吊车,大桥被巨大帷幕遮挡。桥头一侧有一座宏伟的城堡式建筑,主体被茂密所遮挡,只能见到灰瓦斜顶与一个个塔尖,其中最大的圆柱形塔楼高高耸立,绿色尖顶占据着天际线。本以为是一座城堡或修道院,谁知走过去才发现是国家储蓄银行所在地,可算是我见过的最古典银行大楼。它所在的皇家大道上,遍布着世界各大主要银行的分部。古典的国家储蓄银行▲从宪法广场出发,穿过短短的一条商业街,便可到达卢森堡最热闹的地方——军事广场。之所以有此名字,是因为这里曾是卫兵驻扎营地,也是阅兵之处。1554年,卢森堡遭遇城市大火,后来模仿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广场重新兴建。如今的它已不再有任何军事气息,而是城市的“娱乐大厅”。广场四周环绕餐厅与咖啡馆,露天座位座无虚席。广场一侧有一栋相当气派的建筑,正立面有三道瘦高拱门,二楼对应的三道拱窗前,有一个露天阳台可充当演讲台。建筑外立面的大钟下方,有一组人物浮雕。浮雕居然比建筑还“老”得多,资料显示,这栋建筑建于20世纪初,距今不过一百多年历史,而那组雕刻却是13世纪的作品,描绘当时卢森堡的城市宪章。1952年,这里曾是欧盟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的法院所在地,2006年后改建为会展中心。军事广场▲卢森堡虽是弹丸小国,可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它追求开放,从欧洲煤钢共同体到欧共体,再到欧盟,都是创始国之一。取消边境检查、让大半个欧洲变得畅通无阻的《申根协定》,卢森堡同样是最先倡议者之一。也正因为这样的开放,卢森堡市一向以多元化著称,外来人口多,涵盖众多民族与国家,因此军事广场上的餐厅也是荟萃多国风味。广场上有一个小小的石砌舞台,上有硬顶遮阳挡雨。一组当地乐队正在演奏,乐手都是少年,多半穿着短裤,看起来毫不正式,可练习却很认真。孩子们趴在舞台的阶梯上,一个个撅着屁股同样认真地看。军事广场上的演出和孩子们▲与宪法广场相隔不足百米的威廉二世广场,中央有一座雄伟的骑马者雕像,正是曾任卢森堡大公的威廉二世,铜像底座戴着王冠的狮子是卢森堡的市徽。1648年后,卢森堡并入南尼德兰,法国大革命后被法国吞并。1815年,卢森堡被确定为大公国,与荷兰联合王国尊奉共同君主,即威廉一世。威廉二世是威廉一世之子,继承了荷兰国王兼卢森堡大公的位置。有趣的是,在雕像落成时为之揭幕的正是威廉二世本人。当然,立像者并非是他,而是当时的卢森堡民众,为了感谢他给予卢森堡大公国宪法议会的自治权。卢森堡大公宫殿和市政厅都在广场上。大公宫殿曾在1572年到1795年之间长期作为市政厅使用,新市政厅则建成于1838年。二者体量都不大,大公宫殿以黄色石材砌成,兼容西拔牙摩尔风格和哥特式风格,有一个个耸立的塔尖,窗子下有花纹雕饰。临街阳台配有精美的铁艺栏杆,是卢森堡大公每逢庆典时与民众见面之地。大公宫殿▲天色渐晚时,在老城里兜兜转转的我再次来到佩特罗斯大峡谷旁。沿途经过几处堡垒遗迹和几座桥梁,已有“云深不知处”之感。眼前的大峡谷,呈现着我眼中最美的角度,兼具人文与自然视野:一座宏伟教堂矗立于谷底的小溪旁,四周密密麻麻的古朴建筑比肩而立,顺着街道轨迹与峡谷坡度划出交叉纵横的弧线,山坡上的密林包裹着一栋栋房舍。建筑外立面的土黄墙身、斜顶上的灰瓦、穿插其间的斑驳堡垒遗迹,还有无尽的绿,参差错落,共同组成了“欧洲最美阳台”的景致。图源
2022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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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享受318天阳光的中世纪老城

城堡山下的老城▲站在海拔400多米的格拉茨城堡山上,望向山下的格拉茨老城,大片红瓦建筑绵延向远方,穆尔河穿城而过。格拉茨是奥地利第二大城市,施泰尔马克州的首府,位于多瑙河支流穆尔河沿岸的盆地内。城市面积127平方公里,自20世纪以来一直是奥地利的工业中心。我身后的城堡,是格拉茨的头号象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斯拉夫语中,“格拉茨”本就是“小城堡”之意。公元10世纪,城堡在此建起。1240年始建城镇。城堡▲1379年,格拉茨成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居住地,1452年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当时加冕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腓特烈三世在格拉茨修建行宫,还有一系列宏伟建筑。不过后来神圣罗马帝国迁都维也纳,格拉茨一度风光不再。直至19世纪,格拉茨再次成为奥地利东南部的贸易集散地,迎来了又一次城市建设的飞跃期。城堡外观古朴,红砖大面积裸露,布满裂痕与顽强的植物。行至城堡的大平台上,可见不少断垣残壁,完整建筑多半是后来修复而成。四门火炮居高临下,见证着旧时的威慑力。城堡的劫难发生在19世纪。1809年,如日中天的拿破仑率领法军进攻格拉茨,奥军在城堡山上坚守,最终兵败,但也让法军死伤无数。拿破仑一怒之下,下令将城堡彻底摧毁,只余断垣残壁。如今所见的建筑,都是在这几十年间修复而成。若是站在城堡山脚下仰视,因为角度关系,见不到城堡,倒是能见到大钟塔,还有兜兜转转、依悬崖而建的步道。这条极美的步道,是一战战俘在岩壁上修建而成。要上城堡山,有三种方式,一是沿梯步行,二是乘坐缆车,最简单的办法则是搭乘电梯。不管哪种方式,走上城堡山之后的第一站,都是堪称格拉茨地标的时钟塔。城堡山的步道▲在格拉茨老城的任何地方,都可见到时钟塔。尖尖的屋顶四周各有一个突出的木制塔楼,塔楼下方则是时钟。数百年来,它见证着老城兴衰。时钟塔最早建于13世纪,前身是一座瞭望塔,1588年修建为今日模样,用于报警和报时。塔身上有三个不同功能的大钟,分别为报时钟、火警钟与死刑钟。1712年,报时钟被新的壁钟取代,死刑钟不久后也被取下,只剩火警钟挂在原处。如今,它仍在为格拉茨人报时。其最特别之处便是指针,与一般钟表的“时针短分针长”不同,它以长针代表时针,短针代表分针,为的是山下的格拉茨人看得更清楚。格拉茨老城的任何地方,都可见到时钟塔▲有趣的是,很多探访格拉茨的游客,将时钟塔和大钟楼混为一谈,以为这座时钟塔便是格拉茨人喜爱的大钟楼,其实不然。大钟楼也在城堡山上,位于山的中心位置,直至今日仍每天敲响三次,分别是早上7点、中午12点和傍晚7点。时钟塔▲赶上钟声或许并不是一件乐事,因为它过于漫长,每次都足足要响101下,以提醒格拉茨人,里面的大钟是由101枚炮弹铸造而成。当然,炮弹来自入侵的奥斯曼人。格拉茨人有多爱大钟楼?据说,拿破仑军队攻陷格拉茨,要摧毁城堡时,全城居民都惊慌失措,所幸一位名叫威廉克兰德的商人出面筹资,当地商人凑足2978个金币,哀求法军放过大钟楼。1918年,当地商会还为了纪念此事,建造了一个纪念碑。大钟楼旁的阶梯通往荷博斯泰恩花园,花园自1930年起繁育各种地中海植物,是格拉茨人热衷的休闲去处。大钟塔附近还有一座石犬,据说源自1481年的一宗诱拐未遂事件,据说当时的匈牙利国王向奥地利公主求婚,遭拒后居然诱拐公主逃走,幸得灵犬解救,公主因此建了这座雕像。当时的哈布斯堡家族,不但将格拉茨作为居所,也将之视为抵抗奥斯曼帝国的重要堡垒和向南用兵的枢纽重镇,在15-17世纪间加强了军事防御。尤其是在16世纪中叶,斐迪南一世从意大利北部伦巴底地区广征工匠和建筑师,以新技术重修格拉兹的防御工事,使之成为奥地利人抵御奥斯曼帝国的根据地。除了巩固城堡之外,还打造和储备了大量兵器。1642年,格拉茨建起了军械库。这座建筑保存至今,还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武器装备历史博物馆所在地。如今,博物馆里保存有各式盔甲、刀剑和各种长兵刃,而且同制式的装备往往有几百上千件,馆藏足以装备三万人的部队。兵器博物馆内部▲且不说馆藏的这些宝贝,仅仅是博物馆建筑本身就堪称珍品。拱门上方有精美纹饰,左右两侧各有一座雕像。这座建筑名为兰德豪斯宫,被视为德语区南部最景致堂皇、保存也最完好的文艺复兴式建筑。站在略嫌阴暗的馆内,看着一排排的铠甲和刀剑,突然有一种错觉:要是像奇幻小说里那样,昔日魔神的魂灵回归大地,会发生什么事?想必他会潜伏在博物馆里,召唤铠甲与武器的原拥有者的亡灵。然后亡灵们如期而至,顶盔贯甲,拿好武器。魔神一声令下,三万亡灵蜂拥而出,大地再遭涂炭。不过,我在博物馆里消磨的那个下午,没有任何诡异事件发生,我只是随着讲解人员走完了整个导览行程。因为兵器和铠甲的养护非常讲究,所以博物馆只提供全程讲解的导览行程,而且必须预约好时间,每次只允许十名左右的游客入场。讲解员▲这个参观行程其实跟我想象的十分不同。毕竟,说起中世纪,我满脑子都是日本漫画和奇幻小说,说起冷兵器,满脑子都是阔剑、战斧、流星锤这样的花哨武器。但在博物馆里,你看不到这些,只能看到真实的历史——朴实无华的装备,还有令人咂舌的数量。没错,它们都是统一标准量产的装备。虽然馆内以冷兵器为主,但一楼存放的却主要是各式轻重火器,还有一些步兵铁制胸甲和轻骑兵甲胄。轻火器主要是火枪,包括火绳枪和燧发枪等,重火器则是大小炮类。二楼和三楼是展馆重点,主要展出步兵、轻骑兵和重装骑兵的甲胄。我们说起兵器博物馆,总想着刀刀枪枪,但在真实的古代战争中,进攻利器是远程的弓箭,另一个关键则是护具。博物馆里的盔甲▲在冷兵器时代,防御力出色的胸甲堪称护具巅峰,不但包裹严密,而且有极好的关节护具,灵活度也好。格拉茨的甲胄恰恰是当年欧洲最出名的,质量上佳,还能大规模量产。当然,好东西肯定不便宜。有学者研究,1600年左右,一件步兵甲需要士兵一个半月的收入,骑兵甲则需要半年收入。总体来看,因为量产的缘故,格拉茨的盔甲比较朴实。虽然也有一些表面抛光,带有雕花或者镶嵌饰物的胸甲,但那只属于地位较高的军官和贵族。随着盔甲的量产,铠甲上的装饰也越来越少。而且,表面抛光也不再是主流,大多数都会漆成黑色,这主要是为了防锈。除了人的护具,还有马匹护具。将马包得只剩眼睛和腿部露在外面的甲胄,像极了《说岳全传》里的拐子马。不过《说岳全传》的拐子马实属虚构,中世纪的欧洲重骑兵倒确实存在,但这样的甲胄对马也是沉重的负担。四楼和五楼主要存放冷兵器,一般构造都很简单,通常用于白刃战斗。冷兵器随着生产技术水准的提升而不断地改善,但其质量特性是随军事上的需求而决定的。16世纪之前,冷兵器是主要武器,击射火器出现后,冷兵器逐渐丧失其主要地位,但其中一部分仍用来补充轻火器战斗能力的不足,继续保存在军械装备中。博物馆里还有一件特殊的女性铠甲,是束腰连衣裙的式样,也是世界上仅存的一件。它的下半部分看似蓬松裙摆,实际上是硬邦邦的铁片,被工匠制成裙子模样。这间铠甲可不是用于战场,虽然当时的欧洲确实有不少女性战士。它属于一位酷爱铠甲的法国公主,身为公主,当然不被长辈允许上战场,但为了照顾她的爱好,国王便请米兰工匠为之打造了这幅铠甲。如今的格拉茨,早已不是昔日的军事重镇,而是屡屡位列全球宜居榜的城市。穆尔河将格拉茨分为两部分,一边是老城,一边是新城,河上还有一座名为穆尔岛的人工岛屿,是为了庆祝格拉茨当选2003年欧洲文化之都所建。格拉茨老城保存完好,虽然旧时城墙已无痕迹,但范围不小的老城仍是欧洲现存最大的中世纪内城。除了中世纪建筑之外,还有大量建筑建于17至18世纪,也是格拉茨开启工业化的时代。在那个承前启后的年代里,格拉茨人充分利用了地理优势,借助几百年来的欧洲文化交汇碰撞,吸纳了不同时代的精髓,让哥特式、文艺复兴风格、巴洛克风格和新艺术运动风格共存。一座座山墙各有精美装饰,有轨电车在街道间穿梭,构建着看似寻常却又深藏不露的景致。老城的中心是市政厅所在的中心广场,军械库也在旁边。广场中央是建于1878年的大公爵约翰喷泉,青铜喷泉有四位女性雕像,分别是恩斯河、穆尔河、德拉瓦河和松河这四大河流的拟人化描绘。生于1782年,去世于1859年的约翰大公,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被誉为格拉茨史上最受尊崇的统治者。在他治下,格拉茨兴起了现代农业,并拥有了铁路,周边地区的铁矿也得以大规模开采。当然,相比这一切,格拉茨人更喜欢的是他的爱情。在英国的爱德华八世之前,约翰大公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典范。他不顾非议,迎娶邮差之女,并甘心放弃家族权力,与妻子退隐山林。市政厅大门上的四位女性雕像▲始建于16世纪中期的市政厅是典型文艺复兴风格,圆形拱顶庄严,山墙造型复杂,四根立柱隔开三道拱门,柱顶各有一座雕像,分别象征艺术、科学、贸易与技术。不过原始雕像已经移入博物馆,如今所见是复刻品。市政厅见证了格拉茨逐步成为奥地利第二大城市的历史。1550年,当时的格拉茨市政厅搬入此处,1803年扩建。19世纪后期,城市规模逐步扩大,市政厅也随之重新设计并建造,成为今日模样。中心广场前的绅士街是格拉茨最美也最热闹的巴洛克风格大道,两侧古建筑林立,临街都是商店或餐厅。大街上还有格拉茨唯一的彩绘房屋,外立面上有一个个人像。施华洛世奇专卖店所在的艾格屋也是标志建筑,巴洛克风格外墙,拱形回廊精美,最初是开业于1535年的药房。格拉茨唯一的彩绘房屋▲从绅士街一路前行,便可见到1899年由欧洲著名设计师福尔奈和海尔默设计建成的歌剧院。作为音乐国度奥地利的第二大歌剧院,它的巴洛克与洛可可风格大厅是世界上最美丽优雅的歌剧院大厅之一。歌剧院后的约瑟夫广场则是格拉茨最具生活气息的地方,每周一至周六都有传统露天市集。周边农民每日清晨就带着各种新鲜农产品在此摆摊贩售,极受当地人喜爱。不过我最喜欢的老城角落,当属修波街一带。它的大斜坡可以通往城堡山,道路两侧遍布古老建筑,一个个庭院暗藏着古老岁月的留痕,别有洞天。即使大门紧闭,无法进入,光看外立面也可流连良久。除了外墙的精美雕饰和花纹之外,一座座大门也宛如艺术品。老城随处可见的大门▲格拉茨并非只有古朴的一面,它还是欧洲著名的设计之都。由蓝色玻璃拼贴而成的现代美术馆,出自英国建筑师彼得·库克的设计,被格拉茨人称为“友善的外星人”。当然,它的外号可不止这一个。彼得·库克以“生物存在式建筑”理念著称,格拉茨现代美术馆就宛若怪兽,因此也被称作“有鳃的巨兽”、“巨型膀胱”和“毛毛虫”等。它的内部也非常有趣,分为“胃”、“管口”和“针管”等几个部分,其中“胃”是展厅。参观者沿着移动式斜坡被吸入“胃”里的效果,象征着人被艺术所吞没。2003年为庆祝当选“欧洲文化之都”而兴建的穆尔人工岛,则如巨大的银色贝壳,同样是艺术与建筑的完美统一。1999年,格拉茨老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除了悠久历史和古朴建筑,它还诠释了理想城市的定义:不需要太大,也不需要太拥挤,遍布博物馆,有足够多的公共空间和绿化,有足够多的餐厅和咖啡馆,缓慢从容,但又有繁华商业与新潮的一面。更何况,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幸运的格拉茨平均每年拥有318日的晴朗天气。阳光洒在一座座老建筑上,折射的是这座城市的华彩。图源
2022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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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誉世界的他,曾将千余画作冲入马桶,大量名作被红卫兵劫掠

杭州西湖边有无数名人故居、墓地,极适合我这样的寻访者。有一次选择了南山路的酒店,几日间都在那一带步行出入。中国美术学院也在这条路上,大门两侧高高的墙面上布满爬山虎。校园里景致如画,错落有致,不过于我而言,这里美则美矣,但未免太新。也曾去寻访孤山罗苑,这是中国美院前身国立艺术院的旧址所在。如今的孤山并不寂静,游人如织,除非走到极深处,才可远离喧嚣。罗苑遗迹只余一栋小楼,即如今孤山路21号的西泠书画院,与历史悠久的西泠印社并称,既然有人气,自然不显落寞,但也难寻昔日痕迹。至于当年的校园,早已被夷平,原地修建了如今的浙江博物馆和西湖美术馆。罗苑当年又叫哈同花园,是洋人哈同所建的私人宅院,民国成立后不久被收回,1928年,蔡元培有感国内艺术教育落后,筹办国立艺术院,选址罗苑。蔡元培亲手书写院名,首任院长是林风眠。那年4月10日,蔡元培主持国立艺术院开学典礼,在演讲中,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大学院在西湖设立艺术院,创造美;使以后的人,都改其迷信的心为爱美的心,藉以真正完成人们的生活。”没有艺术,没有审美,就没有真正的生活。那时的国立艺术院,大师荟萃,林风眠、潘天寿、倪贻德、黄宾虹、黄君碧、李苦禅、颜文梁、关良……加之林风眠秉承蔡元培的兼容并包,绝不专断,院内两股艺术思潮并行,他提倡中西融合,潘天寿则提倡传统出新,各有大成。那也许是林风眠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光。但他以及他的昔日同僚们也许不会想到,许多年后,等待他们的是噩运——潘天寿和倪贻德均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李苦禅等也曾遭迫害。至于林风眠,虽与诸多高层渊源极深,但他一向淡泊,加之画风前卫,与左翼倡导的徐悲鸿式写实主义格格不入,因而屡遭排挤,连其弟子也一度为国内艺术界所不容。由国立艺术院衍生而来的国立艺专也一度被忽视,在华北艺专升为中央美术学院后,被改为其华东分院。最可悲的是,因遭迫害,林风眠在文革时将自己毕生的千余幅国画一张张浸入浴盆,变成纸浆后从马桶冲掉,并烧掉部分油画。加之红卫兵抄家多次,劫掠大量画稿,导致大师作品损失极惨重。他还被诬为特务,坐牢近五年。所幸的是,时间总能改变一切,也能说明一切。1979年,林风眠申请移居香港并获批,在港定居至1991年去世,半生颠沛流离,终得安享晚年。沉寂多年的他,还于1979年在巴黎举行个人画展,引起轰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他又先后在台北和北京举办画展,重拾昔日声誉。他的门下弟子更是成器,赵无极和吴冠中二位大师是其中翘楚。他在杭州的故迹,除了此前提到的罗苑外,还有一座林风眠故居,如今已是环西湖的景点之一,虽颇为偏僻,但慕名前往者不少。林风眠故居(周彧绘)▲这是一个法式庭院,比邻玉泉马岭山,为二层小楼,由林风眠亲自设计,建于1934年。尽管抗战时他一度被迫离开杭州,但抗战胜利后他又重返此屋,前前后后算下来,在这里住了十年。如今,故居所在路段叫灵隐路,旁边便是植物园,故居周围也是一片绿意,大树参天。小楼以花岗石为基,青砖墙,配以洋瓦屋顶。造型为法式,却与青砖墙这样的中式元素相得益彰。楼内则是木结构,包括天花板和墙壁,亦是那个时代欧式建筑所惯用。一楼有书房和起居室,二楼的画室敞亮开阳,光线充足,当中有大画桌,四壁挂满林风眠昔日作品。画室外有露台,可望植物园的风光。与我去过的许多故居一样,这里曾长期作为民宅使用,虽然花岗岩墙基和青砖外墙经得起折腾,但木结构的内部却难顶岁月侵蚀,一度损毁严重。直至1999年底,为纪念林风眠百年诞辰,当地政府将之按原貌整修,辟为林风眠故居纪念馆,这栋老宅方得以保护,静立着述说旧事。即便旧事,也有个终点:这个宅院与林风眠的交集,终止于1951年。那年,他离开了杭州,离开了这栋居住了十年之久的故宅,再也没有回来过。图源
2022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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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趣的人,最不爱的是做官

林语堂▲台北阳明山林语堂故居的简介里有这样一句话:“集语言家、思想家、文学家、旅游家、发明家于一身,语堂先生走过这个世界,没有带走什么,却把全部留下。”这种有点拗口絮叨还强行带点小清新的文风,显然是台式风格,但立意却也贴切。站在这简介前,耳塞里是听惯的粤语歌。没来由想起黄伟文填词的一首《燕尾蝶》,“蝴蝶梦里醒来,记不起对花蕊的牵挂”,浮生若梦,何来牵挂,带走真的不如留下。何况,我们本来就无法带走什么,与其在生命尽头被迫丢掉一切,还不如沿途留下痕迹。年少时读了不少林语堂作品,还煞有介事带着《苏东坡传》和《武则天传》去课堂上看。可只感文字晦涩,远不似平时在课堂上偷看的武侠小说那般“通畅”,更不到“过瘾”的程度。但还是煞有介事做做笔记,在书上批注几字,装装样子。后来读《生活的艺术》和《无所不谈》,典故和各种名词都多,那时又无网络检索,颇为不适应。当时身边也有几个同学慕名读林语堂,结论都是“不好看”,我倒是觉得信息量大也不错。长大了再读林语堂,便乐在其中,即使观点不尽同意,但我喜欢所有有趣的文字。在我眼中,人大抵分有趣与无趣两种,前者不多,遇见便须珍惜。林语堂的有趣在于“深”,也在于“杂”。“深”是指文字不经意间便带出人生真味,“杂”则指其涉猎之广。他留下著作极多,且中英文熟练切换。经典的《京华烟云》便是先由英文写成,然后再译成中文。除了文字本行外,他的发明也极有趣,比如故居中那台中文打字机。据说这是历史上唯一无须记住字位、字码的中文打字机,即赫赫有名的“明快打字机”,独创汉字上下结构输入法,不懂中文也可按形输入。只是这机器成本太高,当年他筹措12万美元才制成,自是无法量产,可算是发明家的大玩具。在那陈列柜里,还有自动挤牙膏的牙刷、桥牌的自动发牌机等,都是他的创造。就连这四合院式的故居,也由林语堂亲手设计。白墙配蓝色琉璃瓦,远看十分精致,窗棂为紫色,堪称点睛之笔。拱门和廊柱则是西班牙风格,中西合璧,毫不突兀。林语堂故居(周彧绘)▲1966年,林语堂决定定居台湾,于是在阳明山山腰租下一处宅院。当局为礼遇林语堂,特地让他在旁边自行设计一栋新宅,即如今的阳明山仰德大道二段141号林语堂故居。此建筑于1972年落成,成为他生命中的最后居所。此后,林语堂两地居住,有时在这里,有时在香港。他曾写此处“空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有天,天上有月,不亦快哉”。1976年3月26日,他逝世于香港,4月1日,遗体运回台湾,安葬在故居后园。这是他遗嘱中的要求,他说他爱在餐厅阳台上,“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胧里,下面天母灯光闪烁,清风徐来,若有所思,若无所思。不亦快哉”,所以死后也要葬在阳台下的后园中。“快哉”二字,怕是他人生的最高目标。我所记住的几个故居细节,多半与“快哉”有关,古稀老人,却童心童趣。比如卧室里陈列的筹码,据说他生前一有空就投掷筹码,要找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幸运数字”,共记录了22年,直至去世。“幸运数字”自然无结果,但这孩童般的持之以恒,实在有趣,也让人生简单起来。就如这陈设简单的卧室,仅一张木床,却闲适,让人马上想到他那句“人生一种最大的乐趣是蜷起腿卧在床上”。书房里亦有细节。书桌正中供使用者伏案的那部分凹了进去,呈弧形流线,这也是林语堂的设计。他说自己体型较胖,书桌凹进去一部分,伏案写作时比较舒服。据说,他在书桌前读书时,也是一手拿书,一手拿烟斗,旁边放着牛肉干、花生和咖啡,还习惯把书桌第二个抽屉打开,把脚搭在上面——对文字有诚意,又何须正襟危坐?书房的“有不为斋”匾额,据说曾挂在林语堂当年在上海的居所,后来被他带去了美国,最后带来台湾。“有不为”指不做官,他说他害怕无休止的开会和应酬。其实但凡有趣的人都怕这一套,未必是无能力做官,而是真不爱做。而且,越是有趣的人,往往越能抵制诱惑,别人甘之如饴、求之不得的东西,他们往往敬而远之。图源
2022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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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以大学为美”的城市,曾主导德国的战后崛起

市政厅广场▲从市政厅广场旁的街道穿过,便可见到波恩体量最大的建筑。这座晚期巴洛克风格的黄色墙身建筑,宽度相当可观,占据整条街道,大概有七百多米。它当年的选帝侯宫,于1697年开始兴建,1725年建成,如今是波恩大学的主楼。波恩大学全名是莱茵波恩弗里德里希·威廉大学,名字来自当年的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希·威廉三世。其前身是波恩科隆选帝侯学院,成立于1777年。最早有四个院系,包括神学、法律、医学和世界学,目的是配合启蒙运动。旧时选帝侯宫,如今波恩大学的主楼一角▲不久后,拿破仑军队占领西莱茵地区,法国人带来全新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学院也成为保守思想和自由意识的论争之地。拿破仑失败后,波恩重归普鲁士统治。在教育家洪堡倡议下,1818年10月,弗雷德里希·威廉三世宣布波恩大学正式成立,以选帝侯宫为校舍。走过古朴的主楼中庭,便有一条过道,直通一片大草地,长宽都达数百米。阳光洒在草地上,温暖惬意。草地上人可真不少,有闲谈的友人,有依偎的情侣,有人躺着晒太阳,有人坐着看书,还有一群年轻人围坐着玩各种乐器,吉他和鼓声清澈动人。一个角落里还有孩子们在踢球,因为草地太大,他们虽然只占了一个角落,但踢小场的七人赛已是绰绰有余。草地上的年轻人▲大草地两侧都是林荫大道,长达数百米,与波恩大学主楼遥遥相对的,是一栋白色外墙的宫殿式建筑,下方上圆,颇具美感。这是泊波尔斯多夫宫,为巴洛克建筑大师巴尔塔扎·诺伊曼设计,宫殿有四个侧翼,围成一个拱廊庭院。1818年,波恩大学在接收选帝侯宫作为主楼时,也接收了这座宫殿,如今还设有矿物博物馆和植物园。大草地旁的林荫道上,古树下总有人围坐,或聊天,或读书,或轻弹吉他。长椅也完全处于树荫之下,有人静坐交谈。单车也必不可少,大草地边,林荫道旁,有不少单车停放。唯一没有出现过的是手机,似乎波恩人来到这片大草地时,就不再需要手机。也是在大草地旁,我见到了一块石碑,上面仅有海涅的名字。开始以为这是墓碑,但又想起海涅墓明明在巴黎,绕其一周后,觉得应该是块纪念碑——海涅也曾是波恩大学的学生。树下的情侣▲这里距离莱茵河畔已经不远,步行数分钟便可到达。河畔是不少当地人的流连之所,河岸边坐满了人。整个波恩市区都位于莱茵河谷地段,河两岸起伏的丘陵地区被大面积森林所覆盖,我所见的这段河岸也是如此。想必,当年波恩大学的学生们都曾在这个城市的古朴街道穿行,在大草地上读书、闲聊,在莱茵河畔漫步思考吧?波恩市内随处可见的自行车▲波恩大学是欧洲名校,在2015年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评选的世界大学排名中,它位列第94名。在漫长历史中,它培育了大量人才,文豪海涅、哲学家尼采、乐圣贝多芬都曾在此求学,马克思也曾是该校学生。它还培养出了大批诺贝尔奖得主,包括文学奖得主海塞、皮兰德娄,物理学奖得主菲利普·莱纳德、沃尔夫冈·保罗,化学奖得主奥托·瓦拉赫,经济学奖得主莱因哈德·泽尔腾,医学奖得主哈拉尔德·楚尔·豪森等。无线电波的发现者、物理学家海因里希·鲁道夫·赫兹,我们所熟悉的汉学家顾彬,也都于该校毕业。值得一提的是,对战后西德影响最大的政治家,西德首任总理阿登纳,既是波恩人,也是波恩大学毕业生。波恩能在战后力压法兰克福等名城,成为西德首都,一个重要原因是它原本没有重工业和军事设施,又非交通枢纽,因此并非联军轰炸目标,在二战中受损较小,老城基本维持原貌,相比近在咫尺的科隆,可谓幸运。也正因此,它能够成为战后西德的核心。另一方面,阿登纳本人的因素也相当重要,他多少左右了西德的选择。在成为西德首都后,波恩见证了西德从战后废墟中的迅速崛起,也见证了两德统一。而在这数十年的经济腾飞中,波恩并未有巨大变化,依旧安静古朴。当年的总理官邸就在莱茵河畔,是一栋不起眼的白色楼房。德国的发达和高效,与这种务实精神分不开。一座城市,与其以大为美,何不以大学为美?树下长椅上的年轻人▲图源
2022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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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世小村百年前盖房子,钢筋水泥玻璃都来自地球另一端

孤悬于村外的鸣盛楼▲广东江门台山市到底有几个龙安村?这真是个问题。仅在白沙镇,我就碰上过两个。第一次探访龙安村,是在两年前。当天下午,我一路跟随导航前行,找到了乡道旁的龙安村。但眼前村落虽然古朴,却没有传说中的精美洋楼,我立刻便知自己找错了地方。下车向村民询问,对方一时也说不清楚,直至看了我手中的图片和各种文字资料,才告诉我此龙安非彼龙安,我要找的是白沙镇郎溪行政村下辖的龙安村。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我只能暂时放弃。时隔一年后,我卷土重来,再次寻访龙安村。有了上次经验,深知找到这个导航也没有记录的地方并不容易,所以我为免浪费时间,抱着“找得到固然好,找不到拉倒”的心态,将之放在当天行程的最后。导航软件依然没有郎溪龙安村,所以我直接导航“郎溪大道”,一路留心道路两侧路标和一个个牌坊。所谓大道,其实只不过是一条双向两车道的村路,两侧山坡与稻田交替,间中可见一个个自然村,大多以“龙”字开头,却始终不见“龙安”。此时太阳渐渐西沉,路却越走越荒凉,心下不禁慨叹:难道真跟龙安没缘分?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路人,停下车来问路。对方说还得继续直走,大概十分钟就能见到牌坊。从地图上看,郎溪大道的尽头似乎并不与其他道路相接,委实是“一条路走到黑”,平时只供沿途各自然村的村民进出。如今台山村子里多半只剩老人,临近黄昏更是罕见人迹,车子更是几乎见不到。龙安村隐藏更深,几近道路尽头。牌坊立于路旁,一条数百米的蜿蜒小路从牌坊下延伸向稻田深处的村子。此时天色渐暗,稻田中有人在烧禾杆与杂草,白烟弥漫,遮挡着更远处的山坡。若非有这烟雾弥漫,我简直怀疑这是空村。村子依山而建,极为安静,不但见不到人,连人声都听不到。村前广场上停着的一辆小车,几乎是一眼望去唯一的现代化痕迹。第一眼看到龙安村,这辆小车是唯一的现代化痕迹▲资料记载,龙安村目前只有六十多人居住,海外侨居者却有三百多人,均为黄姓。六十多人这个数字当然可算是“人丁凋落”,但我对此数据存疑,不是因为它太少,而是太多——眼前实在太安静,哪里能见到半个人影,要知道,这可是晚饭时间,连炊烟都欠奉。在公路网覆盖率已经极高的当下,龙安村仍显得极为偏僻,可想而知百年前的它有多么偏远。但也正是这个小小村落,在近百年前建起了七座洋楼和两座碉楼,数量位居郎溪甚至白沙镇之冠,精美程度也首屈一指。台山人回家乡兴建洋楼的高潮是在上世纪30年代,当时在美国等异乡打拼的台山人,遭遇排华法案等一系列不公平对待,也因此有了更深的思乡情绪,同时,他们累积的财富也需要转移。因此,一场建筑史迁徙奇迹得以催生——台山乃至四邑地区的华侨们,将建筑材料、图纸乃至各种新的思维与理念,漂洋过海带回家乡,进而建成一座座洋楼。龙安村也不例外,当年村民黄灿昌与四个儿子漂洋过海,在美国经商,辛勤打拼后终于有所成就。后来四兄弟陆续回乡,各建起一座洋楼,即远近闻名的兄弟楼。黄灿昌的长子黄立交于1928年建成“交庐”,次子黄操德于1930年建成洋楼,一般称为“操德楼”,三子黄尧德于1932年建成“尧庐”,四子黄立青于1933年建成“青庐”。交庐▲一般来说,台山人兴建洋楼的时间,也正是村落重新规划的时间。归国华侨利用自己在海外所见所得,模仿西方城镇格局,以股份集资的形式重新规划并兴建村落。龙安村也不例外,它以几排民宅和横平竖直的巷道为主,村前广场面对着稻田。广场一侧是入村之路,另一侧则有两栋洋楼比肩,它们直面稻田,占据村子最好的位置。其中靠村子较近的那座是黄灿昌四子黄立青所建的“青庐”。大门非常有趣,专门开在侧面,面向稻田的外立面则都是窄窗,能起到防御作用。正面女儿墙相当精美,顶端山墙上刻着“青庐”二字。另一栋则是黄立交于1928年建成的“交庐”,也是龙安村最漂亮的一栋洋楼。白色墙身的它,大门直对稻田,西式梯形阶梯之上,有六根爱奥尼亚式的小型廊柱。顶端有罗马式穹顶,十分精美。青庐▲在我围着这栋洋楼晃悠时,一个中年男人骑着摩托车归来,正是此楼目前的居住者。他说家里亲戚都在美国,只有他一家留守,也就成为小楼的代管者。也正因为有人居住,所以这座“交庐”是龙安村众洋楼中保存最好的一座。说起小楼,他一脸自豪,告诉我里面格局一如现代别墅,客厅饭厅齐备,而且早在近百年前就已有多个卫生间的配置,内部使用的地砖和四色玻璃都是当年从海外运来的美国货。以当年的交通条件,从美国运送建筑材料回国何止不易,简直是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台山人乃至四邑人做到了。龙安地处偏僻,这个任务更是无比艰巨。建筑材料在海外装船后,会先通过越洋货轮运送至香港或广州,然后沿河道送至开平,之后再换火船,通过流经四邑的白沙河,才能到达离龙安村约1公里的鲮鱼潭,最后由村民用手推车运回村里。所以,我眼前这些历经近百年沧桑却仍然保持相当完好的钢筋水泥、玻璃灯饰,当年可都是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才从当时的美国来到偏远的龙安村。旧时华侨以多年打拼而来的积蓄所购置的这些材料,也正是洋楼历百年而不倒的根基所在。在“青庐”与“交庐”背后,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上还有一具老式炉灶,斜斜的烟囱指向天空,看地上炉灰,近期还曾使用过。另有一条小路,伸向后面两栋前后而立的洋楼。前一栋是并不属于四兄弟楼序列的“健庐”,也是村中华侨所建。它的中式成分更重一些,外观沉稳,采用清水墙,每扇窗子上下都有精美浮雕,即使饱经沧桑,图案仍依稀可辨。“健庐”背后的洋楼已经看不出名字,我怀疑它就是兄弟楼中的“操德楼”,但不敢确认。它不但有着高耸穹顶,大门上方还有一幅有趣的壁画。一般农村房子的门上壁画,多半是花鸟虫鱼、传统故事。可这座洋楼大门上的壁画却画着一座洋楼,附近还有火车在桥上驶过,天空有飞机,河上有轮船。近百年前就有如此“新潮”的壁画,也可见洋楼主人的视野,还有对现代文明的憧憬。想必在他心目中,这些“新奇玩意儿”更能“配合”他的宅子吧。而当时的村中孩童在嬉戏时,会不会也被这幅壁画所吸引,对世界与未来有更大的憧憬?前面的是健庐▲旧时台山和开平等地,因为地处偏远,又是山区,一向被匪患滋扰,因此催生了举世闻名的碉楼。龙安村如此偏僻,更需防匪,因此村中也有两座碉楼。就在“青庐”与“交庐”的侧后方,一座碉楼与“健庐”隔草地相望。这座看似孤悬于村外的碉楼名为鸣盛楼,与村后半山高处的保安楼一起,多年来守卫着龙安村。当年若有匪祸,村民就会紧急迁至碉楼里居住。碉楼窗子极小,顶层天台可以瞭望和御敌。内部每层都有四个房间,可供村民分户居住,十几户村民均可安置。平时在碉楼中储备粮食,一旦有变乱,在碉楼中也可支撑多日。健庐窗户的雕花▲走回村子广场,再沿巷道进入村中,两侧民宅新旧杂陈,仍以老房子居多,斑驳青砖墙林立,多半看似已无人居住。兄弟楼中的“尧庐”静静立于村子的最后一排,与另外几座洋楼一样门窗紧闭,外观保持完好。二楼阳台的四根柱子与上拱十分精美,窗户上的雕饰也相当漂亮。尧庐▲在村中流连许久,直至天色已黑,我才驾车离开龙安村。途经牌坊时,我回头望向稻田间的小村,依稀可辨的它依旧安静,仿若无人。那些寂寥的老洋楼,曾经承载过几代人的故事,如今却只是海外游子的记忆。它的辉煌灿烂,也定格于旧时岁月中。“青庐”与“交庐”▲图源
2021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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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所华侨捐建的乡村学校,至今仍在使用

▲成务圩入口的大宅探访成务学校前,心里有各种最坏打算。在我探访的旧时乡村学堂中,它是少数仍在使用的其中之一。既然仍在使用,就会遵循基本规定,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为了尽量降低吃闭门羹的几率,我选择中午一点多前往。成务学校是乡村小学,生源都来自周边村子,学生中午都会回家。来到校门口,校内果然空荡寂静,只有一个保安伯伯坐在校门口大树下的躺椅上打瞌睡。老伯外貌朴实,一口台山话,他说外人不得入校也不能拍照,不过看我对学校颇多了解,知道前几天就是校庆,而且还挺有礼貌,终于经不起我软磨硬泡,同意我走进学校门口处拍几张照片。我探访时是2019年底,那一年的11月7日,正是成务学校的110周年校庆。校内仍挂着各种庆祝横幅,其中最显眼的那幅写着“成务学校是中国第一所华侨捐建的乡村学校”。
2021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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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夜生活最丰富城市,最多的竟然是书店

▲贝尔格莱德前几年,我曾对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城市列出条件:它应该有现代化的一面,不将落后当特色,但也要有人情味。它当然可以有CBD,但不该只有摩天大楼和仅有孤零零几棵小树的宽阔街道,最起码在下雨时,走在路上的人可以在一百米范围内找到避雨之处。它应该新旧建筑并存,甚至比邻而立,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与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家能同时进入旅行者的相框。它要有丰富多元的饮食文化,不仅仅局限于某种口味。它要有悠久的历史,但历史建筑又不能破败失修……即使要求多多,我仍可以找到许多这样的城市:台北、香港、澳门、东京、巴黎、慕尼黑、布拉格、班贝格、布达佩斯……其中,贝尔格莱德是个神奇的存在。在前往贝尔格莱德之前,我曾满心疑惑。十几年前,它从动荡中走出,相比早已是发达国家的前南斯拉夫兄弟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以它为首都的塞尔维亚显得落后,甚至是欧洲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可是,资料又告诉我,2013年的全球十大夜生活最丰富城市排名,贝尔格莱德名列榜首。这个排名当然有鼓励性质,但起码说明贝尔格莱德具备了一定水准的繁荣。那时的我不会想到,贝尔格莱德符合我对理想城市的种种“矛盾要求”。贝尔格莱德集中了全国20%以上的人口,作为塞尔维亚唯一大城市,它更是塞尔维亚年轻人追寻梦想之地,就像我们的北上广深。所以,它的繁荣与塞尔维亚其他城市(即使是号称第二大城市的诺维萨德)的安静形成了巨大反差。▲共和广场它的新旧结合十分迷人,既有古老的教堂、宏大的历史建筑,也有近年来兴建的高楼大厦(当然,就像欧洲其他城市一样,它并没有什么摩天大楼)。既有记载着岁月痕迹和战争斑驳的巨大城堡,也有绿意盎然的河畔步道。既有八车道的宽阔道路,也有蜿蜒曲折的石板小径……在卡莱梅格丹城堡高处望向整座城市,它略显杂乱,却让我想起了从101大楼望出去的台北。它有着欧洲式的缓慢节奏,老人坐在自家门前晒着太阳,可它也有欧洲城市难得见到的一面,总有年轻人背着双肩包在你身边匆匆走过。▲街头艺人贝尔格莱德的移动支付发达程度,在我所去过的欧洲城市中首屈一指,但高科技并不冷漠,也没有拉远人与人的距离。比如停车收费,它基本采用手机在线支付,取消了欧洲最常见的停车交费机。作为自驾游客,没有当地手机卡的我自然没了办法,只好求助于路人,希望他们帮忙用手机支付,然后我给对方现金。每个人都笑呵呵地掏出手机帮忙,但绝不肯收我的钱,而是摆着手微笑着跑开。贝尔格莱德有着繁荣的商业,即使晚上九点,超市和商店依然营业,绝不会像德国法国的店铺那样,傍晚五六点便纷纷关门。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经济落后而采用的刺激消费之举,但谁不爱这便利呢?在最著名的商业街——米哈伊洛大公街上,遍布着各种咖啡馆和餐厅,街心的街头艺人充满感染力,满街人流中也少不了塞尔维亚式大长腿,让人眼花缭乱。▲共和广场位置最好的店铺是这家书店这就是贝尔格莱德的夜生活?没错。可最让我惊喜的是,在这条寸土寸金的最旺商业街上,最多的居然是书店。大街的核心地带共和广场堪称贝尔格莱德人流最密集之处,广场四周除了几家餐厅和咖啡馆外,唯一商店便是一家规模极大的书店。沿大公街而行,数十米内必有一家书店,整条街不下十家。书店规模也都不小,时装店一般仅占一两个卡位,书店却常可在三四个卡位以上。在贝尔格莱德的其他大街小巷中穿行,也时常可以见到大大小小的书店,不管白天晚上,里面总有顾客。在生活节奏缓慢的欧洲,书店不但是古老的存在,而且始终坚守,似乎丝毫不受网络阅读的影响,可书店如此之多的,仅有贝尔格莱德。▲大公街上的一家书店我们时常抱怨高科技和网络化让我们失去了太多,它让我们习惯于碎片化阅读,或是习惯电子阅读。可贝尔格莱德呢?发达的移动支付与遍地书店能够并存。或许,从艰难中走出来的贝尔格莱德人明白这一点:高科技是为了让生活更方便,节省下来的时间呢?就用来阅读吧。图源
2021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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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遍地博物馆的内陆城市,寻找中国最早的海洋文化

去距离大海几百公里的内陆城市寻找中国最早的海洋文化?没错,我的目的地是山东淄博。山东以孔孟之乡著称,但我对儒家学说一向不感冒,更何况被历朝历代一再歪曲、变成愚民工具的伪儒学。尤其是到了清朝,统治者推崇的儒家无非是愚忠愚孝,哪有半分可取?不过若以为山东一向是儒家天下,绝对是误解。所谓齐鲁大地,齐是齐,鲁是鲁,完全是两回事。我不感冒的是鲁文化,至于齐文化,它曾经是中国最开放进取的文化,也堪称最早的商业文明和海洋文明,甚至可以与同属海洋文明的古希腊文化交相辉映。淄博就是齐文化的中心,据说早在太古时期,太昊伏羲氏就在齐地兴起。周朝建立后,封太公姜尚于齐地,建立齐国。虽然“淄博”这个行政概念出现于近现代,但在秦朝之后,如今隶属淄博的临淄、淄川、桓台和博山一直都是齐鲁大地上的重镇。根据考古记录,距今八千年至四千年之间,淄博地区已出现了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等新石器时代文化。临淄直至汉代都是中国最大的工商业都市,也是中国最重要的冶金、纺织、制车、制陶基地,是海盐和丝绸贸易的最大集散地,因此也被后世研究者称为“东方古罗马”。▲足球博物馆门口的雕塑2004年,国际足联宣布“足球最早起源于中国,中国古代的蹴鞠就是足球的起源”,而蹴鞠则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齐都临淄。也是在淄博,诞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本手工业专著《考工记》、第一本农业专著《齐民要术》以及最早阐述服务业的专著《管子》。想了解这片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逛博物馆。拥有九十多个博物馆的淄博,是中国博物馆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足以让人走断腿。
2021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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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公国故都,有最好的葡萄酒、黄芥末和焗蜗牛

▲第戎被誉为“塔尖之城”,随处可见尖塔站在“好人菲利普塔”的顶端,法国第戎老城景致尽收眼底。脚下这座“好人菲利普塔”,外观方方正正、平平无奇,是老城里最无特色的建筑之一,却也是最传奇的建筑之一。据说,当年的“好人”菲利普公爵为了安全,每天都要到塔顶睡觉,想来只是以讹传讹,毕竟每天晚上爬三百多级台阶上塔顶,怎么看都不像当年贵族会做的事情。在勃艮第公国的五百年历史中,“好人”菲利普堪称名气最大的公爵。所谓“好人”,可不是指心地善良,只是就其贵族举止而言。他的人生轨迹基本与“好人”扯不上关系,反倒热衷形象工程,使得勃艮第公国耗尽财力与人力。他执政时间长达48年,以至于有人揶揄他“唯一缺点就是活得太长”。他也曾介入英法百年战争,手下的勃艮第军队俘获圣女贞德,并将之卖给英国。后来,英国控制下的宗教裁判所对贞德判以女巫罪和异端罪,并在法国鲁昂实施火刑。关于“好人”菲利普将贞德卖了多少钱,一直众说纷纭,但以其精明,肯定不会做亏本生意。“好人菲利普塔”所在的勃艮第公爵宫,始建者是“好人”菲利普的爷爷“勇敢者”菲利普,之后由历任勃艮第公爵陆续扩建。主宫殿和“好人菲利普塔”,都是“好人”菲利普任期内兴建,不过如今仍然保留的14-15世纪建筑已然不多。▲公爵宫勃艮第公国覆灭后,公爵宫曾是勃艮第地区议会所在地,也因此得名“勃艮第公爵及等级制议会宫”的长名。17世纪,凡尔赛宫最重要的建筑师朱尔斯·阿杜安·芒萨尔对公爵宫进行翻修,融入新古典主义风格,也就是如今所见的样子。它一分为三,由市政厅、第戎美术馆和“好人菲利普塔”组成。公爵宫的建筑群非常完整,主建筑外立面山墙上的雕塑十分精美,徽章两侧有复杂麦穗,还有盾牌与刀斧等元素,大门上方有15世纪的圣母像。院门两侧的建筑外墙各有四根圆柱支撑,阳台的铁艺围栏勾连立柱,三角形山墙上的宗教雕刻精致细腻。主宫殿东翼的美术馆创办于1799年,是法国最大博物馆之一,收藏众多珍品,西翼则是市政厅。▲公爵宫立面雕花公爵宫前的自由广场被誉为法国最美广场之一,与公爵宫隔广场相望的弧形建筑同样出自芒萨尔的设计,如今多半是名店和咖啡馆。自由广场最初是练兵场,也曾是皇家广场,如今的“自由广场”之名,显然印证了时代变迁。▲公爵宫前的自由广场广场中央的两条喷泉道,在夏日阳光下最为耀眼。有人牵狗经过时,便让狗狗淋湿降温。孩童们纷纷在此嬉戏,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最有趣,在喷泉间跳来跳去,身上难免被打湿,母亲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笑望,并不在意。▲自由广场喷泉边嬉戏的孩子以自由广场为中心,多条道路在此发散而去,构成第戎老城的框架。随便走入任意一条,两侧都是古朴建筑,记载着勃艮第公国的风光。▲第戎老街由理查德伯爵于公元9世纪建立的勃艮第公国,最初不过是第戎和周边小小范围,可后来却急剧扩张,成为法国国王的心腹大患。勃艮第公国通过战争与联姻,版图覆盖今日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洛林地区。它也曾试图摆脱法国控制,建立独立国家,在英法百年战争中更是第三大势力登场。但在百年战争结束后不久,“大胆”查理公爵在南锡战役中战死,勃艮第公国因无男性继承人而陷入危机。其后,哈布斯堡家族依靠联姻控制了勃艮第公国的尼德兰地区,法国则以宗主国身份收回勃艮第公国本土,勃艮第公国从此消失。勃艮第公国虽然远去,可旧时“吉祥物”仍在,并且衍生为第戎最著名的旅行路线——猫头鹰路线。距离自由广场不远处,便是第戎圣母院。它修建于1230年至1250年间,是勃艮第哥特式建筑的典范。它的灰白色墙身看似寻常,但外观别致,一楼拱门以细柱组合装饰,二楼与三楼由一根根廊柱装饰,廊柱上下有各种怪异石像,用于排水。这些排水兽是19世纪的复制品,真品已于中世纪拆除,原因是当年有只排水兽跌落,砸死了一位在教堂举办婚礼的商人,第戎市政厅于是决定将之全部拆除。▲第戎圣母院圣母院顶端的雅克玛尔钟是第戎的地标之一,钟楼建于1382年,钟则是勃艮第军队远征比利时的战利品。它由四个小人组成的“雅克玛尔一家”定时敲钟,雅克马尔和杰奎琳夫妻每到整点就用锤子敲响大钟,两个孩子则会每隔一刻钟敲响小钟。▲第戎圣母院立面当然,圣母院最知名的是北立面雕刻的小猫头鹰,据说是当年建筑工人的顽皮之举。传说人们用左手抚摸它许愿可带来好运,于是小猫头鹰的坚硬石身就被摸了几百年,如今已然被摸到面目模糊。也正因此,猫头鹰成了第戎的吉祥物,走在街头总可见到猫头鹰标志,只要做个低头族,跟着猫头鹰箭头向前走,便能走遍老城的重要景点。▲随处可见的猫头鹰标志相比巴黎圣母院,第戎圣母院的体量小得多,堪称袖珍版,也是勃艮第地区最小的哥特式教堂。小小的第戎,可不止这么一个袖珍版。在古城的另一侧,是袖珍版的凯旋门。这座吉约姆凯旋门以11世纪改革家吉约姆之名命名,所在的达西广场是狭窄紧凑的第戎老城里空间最为舒展的地带。广场位于以自由广场为核心的自由大街尽头,背靠创建于1880年的达西公园。公园堪称第戎绿肺,围绕工程师达西建成的储水池兴建绿地。广场四周遍布餐厅与咖啡馆,也是第戎最好的觅食去处。▲吉约姆凯旋门第戎是法国最著名的美食城之一,味道浓烈的芥末酱使之有“芥末之都”的声誉。早在14世纪,勃艮第就开始大力发展芥末种植,并明文规定芥末酱的制作方式和质量,要求以“上好芥末子和经过认证的醋调制”制酱。后来配方经过改良,将一般的醋换成用未成熟葡萄酿成的醋,更使得芥末酱呈现更多层次的酸味。走在第戎街头,总可见到一瓶瓶不同风味的芥末酱售卖。▲第戎街头随处可见一瓶瓶不同风味的芥末酱售卖第戎芥末酱的另一个秘诀,则在于勃艮第葡萄酒的使用。勃艮第葡萄酒堪称葡萄酒世界的王冠,一条酒乡之路被誉为“勃艮第香榭丽舍大道”,第戎正是这条大道的起点。此外,法国的两道经典名菜——焗蜗牛与红酒炖牛肉,也都源自第戎。相比开阔的达西广场,当地人最喜欢的佛朗索瓦·吕德广场又是一个袖珍版广场。这个周长不过两百米的小广场,中央喷水池有一座脚踩葡萄的人像,象征着葡萄酒酿造中极为重要的踩葡萄环节。广场得名于巴黎凯旋门上“马赛曲”浮雕的创作者佛朗索瓦·吕德。▲佛朗索瓦·吕德广场由自由广场、达西广场和佛朗索瓦·吕德广场串起的第戎老城,不仅遍布各种教堂和市政建筑,也拥有大量私人府邸,如尚贝朗公馆、沃居埃公馆、米利耶尔府邸和米尔桑府邸等,它们普遍采用勃艮第石料建造,配以木筋墙和琉璃瓦顶,极尽奢华。1784年生于第戎的佛朗索瓦·吕德,年少时每日流连于老城街区,在这些别致建筑中汲取艺术养分和灵感,最终成长为那个年代法国最著名的浪漫主义雕塑家。吕德不是唯一受益者,比他晚出生48年的同乡古斯塔夫·埃菲尔,在第戎生活到18岁,同样在这个建筑博物馆中耳濡目染,后来成为法国最知名的建筑师之一。不过,他的代表作品因为不够古典而备受争议,它便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第戎老街图源
2021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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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默片女神,她比烟花寂寞

阮玲玉的祖籍是广东香山,即如今的中山市,确切点说,是中山南朗镇左步村,距离孙中山故居所在的翠亨村不远。以前常去左步村溜达,所为倒非阮玲玉,而是贪恋村中绿意盎然,一派祥和,适宜行走。后来听说阮玲玉祖居之处挂上了不可移动文物的牌子,也觉无感,其实按资料记载,这只算阮玲玉父母的故居,且在离粤赴沪时已卖给别人,抗战时更遭拆毁,后由亲戚购回,辟为花园,只余古井一口。阮玲玉出生在上海,一生中也仅回过左步村一次。所以,我眼中的阮玲玉故居,唯有上海新闸路1124弄的沁园,那里见证了她的走红,见证了她的情事,也是她自杀辞世的地方。如今的沁园邨仍维持当年旧貌,门口的一块牌子专门介绍阮玲玉故居,另有一块牌子介绍曾在沁园邨居住过的其他名人,比如影坛姐妹花梁赛珍、梁赛珠,还有画家厉国香和张德怡等。大门居中,里面两侧都是三层独栋小楼,砖结构外墙,土黄色为主,有红褐色砖间中搭配,雅致清幽,阮玲玉故居在其中的9号。▲阮玲玉故居(周彧绘)童年时的阮玲玉并不住在这里,这是当年上海滩的知名高档住宅,若非成名走红,恐怕穷苦人家出身的阮玲玉一辈子也与此处无缘。只是,若她不成名未走红,那么即使贫苦,又是否能恬淡度过一生,不在25岁的如花年纪仰药自尽?福与祸、幸与不幸,我们都说不清。当年的沁园邨9号,一楼是客厅,二楼是阮玲玉的卧室,三楼是阮母卧室——阮玲玉的父亲,一个工人,在她年少时便因肺病辞世。如今,这里是民宅,三层楼各居一户人家——我对这种情境无比熟悉,年少时的青岛,老城区遍布欧式别墅,1949年后都做普通民宅使用,一栋楼里住上十户八户人家实属平常。曾听人说因寻访者太多,此处居民已不堪其扰,态度不是太好,不过我去那天,正值下午,人并不多,保安也算客气,只是让我不要敲住户的房门,我说我只是在外面看看,他便连连点头。这栋楼的购买者是唐季珊,据说,当年唐季珊抛弃中国第一位影后张织云后,用十根金条买下此楼送给阮玲玉。想来,当阮玲玉走进沁园邨,看到这精致小楼时,一定是欣喜的,谁不爱美丽的东西呢?谁又不想有个家呢?她也一度幸福,20岁进入联华影业后,五年间拍下十八部电影,俱是杰作。有些上海滩老克腊说:“阮玲玉的美是别人学不来的”,写给她的求爱信如雪片一般,她虽不会应允其中任何人,但也不会加以嘲笑,而是将信件收纳于一个藤箱,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小孩子的信”,那一派温婉气息,确实不是旁人可学得来。旧时女子的美,很难在照片上体现出来,想必是器材和技术的缘故,即使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香港邵氏电影走红,我喜欢的女星如井莉等,银幕上温婉可亲,五官动人,可照片却总有老相,毫无神韵。阮玲玉亦是不免,许多人看她照片,都觉不美,只有在银幕上,那一颦一笑的动人之处才在胶片的流动中浮现——她的美,不在于定格,而在于生命的律动。可惜的是,当年的电影胶片材质易燃,极易损坏,加之时局动荡,如今仍留存的阮玲玉电影拷贝仅有九部,其余均已散佚,不复为世人所见。她甚至没有走进有声片时代,虽然她为了拍有声片,一直在努力学习国语。当我们提起“默片女神”四个字时,也总会慨叹那场错过——是她的错过,也是我们的错过。在现实中,她同样无处言语,哪怕她再红,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她的情爱,如电影中的悲剧,也如现实中的凄怆,先是张达民的挥霍无度以及人身威胁,然后是唐季珊的花心与独占。她终是没有遇到她想要的那个人。于是,她选择了自杀,那年,她才25岁,正是最好的年华。说起她的死,总脱不开“人言可畏”四字,但人言虽可畏,却在近年来被学界认为并非是遗书的真相。其实早在当时,无论是“人言可畏”的《告社会书》,还是唐季珊拿出的另一篇《午夜致唐季珊》,都曾引起质疑,质疑者认为这两封遗书中所述情况与阮玲玉实际处境不符,而且阮玲玉文化程度不高,怎会在自杀前写出如此通畅和考究的文字。直至1993年,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连文光编著的《中外电影史话》,其中附有新发现的阮玲玉遗书,上海老作家沈寂也发表《真实遗书揭开阮玲玉死亡真相》,他们所寻到的遗书,原登载于1935年4月26日出版的《思明商学报》。该报当日还登载了另一篇文章,名为《真相大白——唐季珊伪造遗书》,表示唐季珊拿出的两封遗书都是伪造,是唐季珊指使影星梁赛珊所定,后来,梁赛珊不堪良心谴责,说出真情,并将原遗书交出。这两封遗书很短,文字并不流畅,涂改处也多,更合乎阮玲玉的心境与文字水平。孰真孰假,早已难下判断,但看她的遗书,感慨自是不免,比如那句:“人们一定以为我畏罪,其实我何罪可畏,我不过很悔误(悟)不应该做你们两人的争夺品。”又如那句:“我死了,我并不敢恨你,希望你好好待妈妈和小囡囡……还请你细心看顾她们,因为她们唯有你可以靠了!”临终之际,把亲人的将来交托给导致她自杀的负心人,是何等悲怆。她是孤独的,哪怕红透上海滩,哪怕求爱者如云,哪怕获誉无数,她都是孤独的,千般风情、万般无奈,都不与人说,因为她压根找不到可说的人。她也找不到依靠,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把老母幼女托付给负心人?她死后,有影迷自杀相殉,她出殡那天,灵车所到处俱是送行的影迷,多达三十万人,但我知道,她仍是孤独的。走出沁园邨,重回喧闹,可我们早就应该知道:再喧闹的世界,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孤独。图源
2021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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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乡村学校,何时不再荒废?

▲庙边学校我心中最美的台山乡村学校,当属庙边学校。庙边学校所在的端芬镇,是台山华侨最多、洋楼也最多的一个镇。驾车而行,一路都是古朴村落和金黄稻田,平静安逸。庙边学校位于县道旁,背对道路。在车上可以见到学校的钟楼从树木中探出头来,若不知是学校,或许会以为是一栋洋楼隐于路旁。所幸一块指示牌立于路边,提示着造访者。拐进小路,一排参天树木遮蔽天空,庙边学校的陈旧围墙就在道路右侧。前方不远处是棵大榕树,围绕大榕树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区,端芬最著名的庙边学校与翁家楼隔路相对。
2021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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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海岛变成湖中岛,这个国家有多努力你知道吗?

▲港口的帆船双向两车道,厚实的柏油路,笔直向远方延伸。这种在欧洲平平无奇的道路,却让我大感惊奇。原因很简单,道路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湖水,我其实是行驶在一条堤坝上。当然,道路两侧的艾瑟尔湖原本非湖,而是大海。只是荷兰人世世代代的围海造田,最终将这里变成了淡水湖。我的目的地是马尔肯,最初与大陆相连,但在1164年一次强大潮汐的作用力下,漂移为海中小岛,再后来又变成湖中小岛。我所经过的这道堤坝,兼做道路之用,于数十年前将马尔肯和陆地连在了一起,使得我除了乘船前往之外,还可选择自驾。当然,也可以选择骑行。对于热衷自行车的荷兰人来说,从阿姆斯特丹到马尔肯的几十公里,绝对是小儿科。所以,在小城入口的停车场处,既有密密麻麻的机动车,也有一辆辆自行车。停车场旁边的小桥就是马尔肯的入口。这座贝娅特丽克丝桥,名字源于荷兰贝娅特丽克丝女王,桥头的白色拱门是典型的荷兰样式。▲贝娅特丽克丝桥这个小村落也是典型的荷兰滨海乡村形貌,一栋栋红瓦斜顶的房舍沿纵横村中的运河而立。第一层的外墙多半是红砖,第二层的外墙有绿色、红色、棕色或蓝色。院落或大或小,总有平整草地和鲜花。这里干净整洁,小屋宛若童话,村旁的大草地上,一头头牛无比悠闲。▲马尔肯的民宅这肯定不是荷兰最美的村落,但小岛身份显然加分,连悠闲干净都是梦幻的。在这个即使随意溜达也会很舒服的小村里,每个人都会放慢脚步,漫无目的。但人流总会指引你,或是一路向东北,或是一路向西。向东北走,会经过以荷兰王后马克西玛之名命名的马克西玛桥。这里通往小村的制高点——凯尔克比特教堂,这一带是小村最美的街区。若是向西,则可前往港口。这是马尔肯最具魅力的地方,停泊着一艘艘帆船和游艇。这些船只都是私人所有,荷兰人拥有一艘船,似乎是并不难实现的梦想。人们在海上或湖上自驾,沿着荷兰的繁密运河网络来到马尔肯,就在港口一带停泊休憩。湖边有一排斜顶房舍,都是餐厅和咖啡厅,男男女女坐在门口或湖边,享受着惬意的风。▲商业街与闲坐的人们但若追索历史,便知眼前这一切安逸都来之不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尔肯甚至是荷兰这片土地上最艰难的地方之一。它远离大陆,交通不便,加之土壤问题,从建筑材料到粮食,多半依赖船运。直到荷兰崛起,这个穷困海岛小村才一步步跟上荷兰的富庶进程。它似乎可算是荷兰多年努力的见证。对于与海争地的荷兰来说,马尔肯与陆地相连的堤坝,并非什么大工程,却让这座梦幻小岛回到人间。在这片土地上,宜居真真切切,人们的每一分努力也都实实在在。▲宛如童话世界一般图源
2021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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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打拼的三兄弟回到隐世小村,建起三座百年洋楼

▲村旁的树林从地图上看,铜锣柱村并不偏僻。它位于广东江门台山市端芬镇庙边行政村,端芬是台山乃至广东洋楼最为集中的镇子,庙边则是端芬洋楼代表“翁家楼”的所在地,一向是寻访者的热门选择。铜锣柱村距离翁家楼也不算远,可一路上却让我有了寻幽探秘的错觉。这是因为所经村路相当狭窄,而且七弯八绕,两侧都是齐人高的杂草,间中有树林,见不到人迹。上次有类似的路上体验还是在保加利亚,往往要在两侧都是草丛的山间小路中兜兜转转一两个小时,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村前的洋楼一个过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半月潭前,小小村落被山坡怀抱。村口几棵大榕树下有长长的石凳和锈迹斑斑的拖拉机,遍地枯黄的落叶显示着小村的寂寥。大榕树边上的洋楼以砖石砌成,青砖因岁月而渐渐变黑,外观朴实,一楼拱门下有中式雕花,顶端廊柱上方刻有“良琳家塾”四个大字。因为荒废太久,顶端天台廊柱上方长出一棵榕树,枝叶还相当茂盛。▲良琳家塾村子本就不大,几条巷子,几排房舍,典型的台山村子形貌。如今住户稀落,更显寥落。想从一条巷子走入村后,谁知原本在村前漫步的黑狗却立刻尽职尽责起来,立在巷口咆哮,不准我通过,原来它的主人就住在巷口那栋房舍。房子翻新过,马赛克外墙在村子里显得并不协调。▲良琳家塾和门口的黑狗村前面向广场的这排房子,以良琳家塾始,终于一栋两层洋楼。为了防御,这类村落的房舍,除了碉楼之外,其他都会将大门开在内巷。这栋两层洋楼也不例外,正门上方的西式雕花繁复美丽,即使历经沧桑仍然精美,山墙两侧的花瓶式装饰非常别致。沿着这栋洋楼所在巷子走入村子深处,便可见到居于村后的另外两座高耸洋楼——良赞寄庐与良杏别墅。良杏别墅外观沉稳大气,最抢眼的便是柱子。大门前有六根爱奥尼亚式柱,相当高雅。三楼凉亭也以一根根爱奥尼亚式柱围绕,可见主人极爱柱子。与良琳家塾一样,它也门窗紧闭,闲置已久。▲良杏别墅相比良琳家塾与良杏别墅,位于村后一角的良赞寄庐最为抢眼。即使站在村外,也可见到一片树丛中高耸的凉亭与“良赞寄庐”四个大字,这也是村子最美的景致。▲良赞寄庐沿着村旁一片树林走向良赞寄庐,头顶被树荫所遮盖。走至良赞寄庐旁边,却不得其门而入,而且限于角度,反而不如远观。于是掉头回到村前广场,另择一条巷道,走到它的另外一侧,结果幸运找到了更好角度。巷道尽头是一座小小的二层洋楼,山墙与山墙下的小阳台十分别致,它与良赞寄庐有一块小小空地,恰好提供了无遮挡观察良赞寄庐的空间。▲良赞寄庐侧面良赞寄庐顶端的亭子是圆顶八角亭,八根柱子纤细柔美。正面几层回廊都长满杂草、爬山虎和树木,显然已经多年无人清理。资料记载,良赞寄庐建于1928年,良杏别墅则建于1938年,良琳家塾的时间则不详,但大致也在那个时期。三栋洋楼的主人是陈良琳、陈良赞和陈良杏三兄弟。三兄弟的父亲陈贤活重视教育,当时台山人流行出洋打工,陈贤活却坚持让孩子先读书再出洋。后来,三兄弟都在美国打拼,因为有知识基础,事业发展明显比别人更快。▲远观良赞寄庐,是村里最美的景致三兄弟发迹后回乡建起洋楼,为了纪念父亲,还建了一座小小的“贤活书室”。图源
2021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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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一般自游,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一天,每篇公号文都十万加的六神磊磊问我:“叶老,还写得动吗?”(可是我哪里老了?)阅读量跟他没法比的我回答:“我写着玩,无所谓啦。”其实我们不是在探讨阅读量,而是在聊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几年来,因为许多原因,越来越多的朋友失去了表达的意愿。“还写吗”,变成一个萦绕在写作者头上的问号——当然,这里特指“真正的写作者”。我倒是真的无所谓,因为于我而言,写作不是谋生,也不是为了布道。它仅仅是一种娱乐,就像读书一样。至于公号,相当于我的娱乐场所,而且是私家娱乐,甚至不太需要对外营业。这样做的好处是没有什么功利心,坏处同样是没有什么功利心。功利心是一样很无趣的东西,它会让人丧失对美感的追求,也会降低人的底线。但不能否认的是,它是一样很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在丛林社会里。只不过,太多人因为拥有了它,身段可以不断放低,直至脸都不要。人,总应该有一条能让自己站起来的底线。因为把写作当成能赚零花钱的娱乐,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自己的公号。尤其是在前些年的媒体好时光里,一个个平台都为我提供了“娱乐空间”。直到2020年1月,出于对自己的督促,我才算有了第一个公号。当然,还是跟朋友二蛋讨来的——也是我的编辑,一直帮我打理这个“欧洲价值”。之后,我又利用自己以前闲来无事注册但一直闲置的公号,做了“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同样是二蛋同学帮忙打理。这两个公号的写作题材一直很小众,但口碑不错。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我对写作的要求:写着玩,玩得开心。现在,感谢二姐出借闲置公号,我打算做一个“飞一般自游”。这次“玩”的成分更重,因为它以旅行为主。很多人都曾问我:“你怎么能找到那么多冷门又好玩的地方?”我想,答案是我从来都习惯不走寻常路吧。我对自然风光没有兴趣,只爱人文地理。我喜欢寻访故居和墓地,喜欢老城街巷,喜欢古村落,喜欢历史人物的遗痕。至于地域,我喜欢国内的东南沿海地区,喜欢海洋文化的碰撞,喜欢侨乡,喜欢中国迈向近现代文明的点滴,我还喜欢东欧,喜欢那些悲欢跌宕与不屈,还有今日的幸福,以至于朋友们打趣我上辈子应该是个东欧人。我的写作,大多由此开启。我会书写自己去过的城市与村落,也会书写途中点滴。将所见化成文字,是我人生中最丰盈的享受,尤其是那些大多数人不会抵达或者不会留意的地方。▲站在保加利亚“飞碟”废墟望向山下在保加利亚,我曾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来到山顶的“飞碟”废墟。站在长满杂草的平台上,望向破败的“飞碟”,一个国家的跌宕重生如在眼前。▲山顶的“飞碟”废墟在网上全无资料的捷克小城利托梅日采,我流连于老城中心广场的圣诞集市,用翻译器告诉不懂英文的摊档主人:“我吃到了人生中吃过的最棒的香肠!”她谦逊地告诉我,那是本地土猪的猪后腿肉加各种香料制成。▲利托梅日采的老城中心广场的圣诞集市▲在捷克小城利托梅日采,吃到好吃的香肠也有一些瞬间,它无关景点,却直击我内心深处。多年前,我在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参加了全日导览,游走于一座座营房,见到无数照片与遗物,心情随之灰暗。傍晚七点多,我驾车离开奥斯维辛,途经小镇郊外的一座教堂。这座白色墙身的巴洛克风格教堂外观寻常,不过恰好位于十字路口,十分显眼。夏日的中欧,十点左右才会天黑,此时依然艳阳高照,蓝天如洗,连一丝云彩也见不到,越发衬得教堂外墙的洁白。欧洲教堂本多,我去过的也早已数不清,可不知怎么,偏就想下车看看这座寻常的小镇教堂。走进院落,绕过已锁上大门的教堂,便能见到后院大草地上的墓园。它与二战无关,与集中营无关,仅是当地人的埋骨之所。就像欧洲其他地方的墓地一样,墓碑各异,摆满鲜花,大理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打在花瓣之上。有人静静坐于墓前,与墓中人喃喃细语。刚从冷酷阴沉的奥斯维辛集中营走出来的我,望着这尘世中的“小确幸”,险些眼眶一红。还有一次,我在广东江门台山市的乡间兜兜转转,在某行政村的村委会问了几次路,才得以驶入一条被齐人高杂草遮蔽的小路,找到一个如今仅有几户人家的自然村——龙平村。一两个小时重复寻找过程中的劳累与不耐烦,在望到村中三座百年洋楼的瞬间便烟消云散。尤其是那座秀挹湖山楼,雄伟美丽,见证着侨胞的艰辛打拼,还有对世界文明的吸纳。▲江门龙平村秀挹湖山楼这些见证与瞬间,我都想在这个公号里写下来。因为,我喜欢“非一般”,也喜欢“飞一般”,喜欢“自由”,也喜欢“自游”。图源
2021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