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立志打捞10000种职业故事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让听众可以听一个好故事，就好比招待人们吃一顿好饭，都非常让人幸福。”

记者 | 陈璐

讲述有趣的职业

“擦屁股是人性，洗屁股是神性。”厕纸和人类文明联系这么紧密？尽管厕纸在日常生活随处可见，却很少有人思考它的历史。

最早，古希腊人用鹅卵石擦屁股，甚至因此有了劝人节俭的谚语，叫“擦屁股，三块石头就够了”。到了古罗马时期，人们在棍子顶上缠点海绵，上面沾点醋或者酒用来厕后消毒。

当时的法国贵族，会从家里厕所的房梁上吊根粗麻绳，每次上完厕所便用它来清理。隔壁的英国人比较喜欢用三文鱼，也就是鲑鱼片，他们认为鲑鱼有除臭和治疗痔疮的作用。与之类似，维京人则会用北极贝。而日本人会将知了的翅膀摘下来泡几天，用这些处理过的蝉翼作为厕纸。

人们其实一直在不断追求最洁净、舒适的厕后卫生体验。那么，当下最文明的厕纸是什么样子？

在《天才捕手FM》上，我饶有趣味地听完了这期节目，厕纸设计师老张极力向大家推荐了现在行业里最潮流的湿厕纸。

《天才捕手FM 》主播猛哥（黄宇 摄）

《天才捕手FM》，在“小宇宙”App上拥有近4万订阅量，是一档专门讲述职业故事的热门播客。

虽然我觉得这期节目很有意思，它的播放量也很高，但主持人猛哥并不满意。老张是他身边的朋友，请来做节目嘉宾，表现得却很紧张，“可能是我能力有限，很多信息来不及多问，比如他如何去全国调研不同的厕纸，怎么跟肛肠科的医生交流，以及具体在工厂里怎样设计，都没来得及延展”。真实的职业故事，是猛哥希望在这个节目中传递的价值。

猛哥有个宏伟的愿望，计划“打捞10000个最带劲的职业故事”。从2019年12月上线至今，这档播客已经发布了115期不同的职业。

《守护解放西2》剧照

最初想讲述职业故事，是因为他意识到很多播客听众最主要的聆听场景是在上下班通勤途中，或者打工划水的时候。

“工作占据人生最大的比重，比给伴侣和父母的时间还多。如何让大家觉得爱岗敬业是件对自己好的事？而且，人们对很多职业其实存在刻板印象，通过这档节目，我们也可以去了解不同的职业。像我以前对入殓师有些害怕，聊完后也不抵触了，甚至觉得还挺有意思，跟她说以后回老家有空我帮你干点活儿吧。”

《入殓师》剧照

《睡眠医生：熬夜这件事，我建议养成习惯》，是他们在“小宇宙”上播放量最高的一期节目。嘉宾郭兮恒是猛哥现实生活里的主治医生。猛哥睡眠质量差，半夜总被憋醒很多次，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是“晚上睡不好，白天睡得香，睡睡没呼吸”。去北京朝阳医院睡眠科就诊后，他才知道自己因为遗传，先天气道狭窄，患有睡眠呼吸暂停症。

就诊当天，他去了朝阳医院睡眠科一个专门的楼层，遵医嘱和其他病人在里面留宿一夜，好让医生可以观测大家的睡眠状态。“有个女孩，长得很瘦，可漂亮了，晚上打呼噜很响。大家很震惊，啊？她还睡不好觉？”等到第二天，医生郭兮恒过来问猛哥：“你多大年纪？我还以为你有70岁，这睡眠也太差了。”

根据郭兮恒介绍，睡眠问题严重时，有病人半夜睡梦中甚至会喘不上气，直接把自己憋死。猛哥突然意识到，“这个科室能拯救很多都市年轻人的生活”，便邀请郭兮恒做了这期播客。节目上线后，反响特别好，评论区里全是睡不着觉的人，“大家很有共鸣”。

《听见她说·失眠人的梦》剧照

这档播客里，猛哥常常邀请像郭兮恒这样在某个领域沉淀多年工作经历和感悟的人，分享自己的职业故事。与文字相比，他觉得声音本身能够提供一种截然不同的面向，“刑案律师的工作经常处于高压状态，他所讲述的故事可能会非常挑战人性。但在现实交流过程中，他声音传递出的却是一种很开朗乐观的形象”。

《天才捕手FM》早期发布的职业故事里，主要以刑警、法医的故事居多，“基本与生死命运相关”。后来猛哥拓展了更多不同的职业类型，比如盲人陪跑员、动物行为训练师、美国手枪教练、极地探险向导、标本师等，但最受欢迎的仍然是入殓师、DNA鉴定师和法医。“可能有些幸存者偏差的因素，大家容易对此感到兴奋。厕纸设计师听众也觉得挺新鲜，但很少有人觉得自己要为全人类创造最舒适的厕纸。”

《白夜追凶》剧照

一些观众的热烈反馈，也令他对自己做的播客有了更多责任感，“很多听众会私信问我，这个职业该如何考证，或者怎么跟这位嘉宾联系，想跟他学习。有高中学生告诉我，听完这期节目后很感动，决定报考警官学院。这都令我非常诚惶诚恐，因为你在影响别人一生最重要的选择之一。”

与此同时，很多嘉宾通过节目，重新燃起了最初从事这个职业的热情。猛哥还记得有位检察官，录完节目后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对他的职业感兴趣。“他回忆起工作里原来接触过这么多人，这些故事也曾感动过他，只是太多年过去，自己变得疲惫、麻木了。”

还有很多人没想过自己值得被大家关注，比如他们做过一期有害生物防治员，行业很小众，却大受欢迎。猛哥说：“其实我也在跟这个节目一起成长，慢慢地丰富自己对各个职业的理解。”

听一个好故事，是件幸福的事

猛哥是来自东北沈阳的“90后”。小时候他不爱学习，上课期间总喜欢和同桌偷偷收听电台节目，将播放器藏在书桌里，一副耳机，你戴右耳、我戴左耳。

东北当时流行喜剧类型的电台节目，《娱乐双响炮》《王寅说事》这类节目大受欢迎，他和同桌有时听到特别好笑之处，控制不住甚至会笑出声，便逃不过被老师点名罚站。

高中毕业时他报考了沈阳音乐学院的播音主持专业。“学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专业能干吗。我记得当时这专业本科加专科的学生有一千人，我还调侃全中国今年都不需要一千个新主持人。大家都稀里糊涂地学，后来基本也没人真的选择做主持人。”

《宅男电台》剧照

毕业后，猛哥的职业生涯伴随着媒介的快速变化起起伏伏。最初，他在北京一家电视制作公司，做一档类似《波士堂》的商业人物访谈节目，然而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商业冠名，这个节目没能继续下去。到2014年初，新媒体视频快速增长，像《罗辑思维》《屌丝男士》《暴走大事件》这类互联网脱口秀变得热门起来，他便负责了一档女性主题脱口秀节目的脚本撰写。

“当时我们短视频行业管这叫PGC，即专业内容生产方。所谓的PGC节目全都围绕着喜剧进行创作，很多传媒、编导和主持的学生都进入到PGC行业，我们也从传统电视节目转型到互联网脱口秀领域。

但那时二八效应特别强，火起来的节目都是爆炸性的国民级别，比如《万万没想到》《十万个冷笑话》。”猛哥回忆道。再后来，他跳槽到了Papi酱的团队，负责短视频的运营和推广，将红人包装出去，做流量投放。

《万万没想到 第一季》剧照

从2016年开始，他和几位朋友在“网易云音乐”上凭兴趣做了档音频节目。“我们模仿了以前的电台里热线拨进来，假装接线的形式。这其实是个纯虚构、纯扯淡的节目，完全是出于好玩。

我扮演的接线人，人设是个富二代，除了钱外一无所有，只想收集各种与超能力有关的故事，所以有超能力的人就会给我打电话。比如，有人的超能力是，但凡签了劳动合同，这个老板就会开始走厄运并死掉；还有人吃屎能拉黄金，吃黄金能拉屎。节目也就一通电话的时长，二十多分钟。”

猛哥回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直言现在觉得那些内容有点“影响形象”，所以这个节目专辑已经被他关掉了。

图 | pixabay

“但我们发现其实听电台的人挺多。”他们更新频率不高，经常半个月一个月才更新一期，断断续续地做了十几期节目，每期居然都有１万左右的播放量。

“只是听音频的人互相之间不太容易找到，而且基本都是同一群人，他们每期都在听。这是我觉得播客产品跟短视频不太一样的地方。它的受众基数少，但用户也比较固定，造成每期节目流量会相对比较平均。视频产品想要做到流量平均很难，但是播客可以。只要他认可你，就会常来听。”

猛哥记得，直到2019年初，他们早就不更新节目了，还有听众留言问：“你忘了账号密码吗？”2019年10月他在这个账号上发了条动态，立刻有人回复：“啊？找回来了？”“复活了？”“诈尸了！”他和朋友们都觉得这些听众很可爱，其中也包括现在《天才捕手FM》的老板小红。于是，他劝说猛哥一起做档播客，“你看我们2016年做的那个电台多有意思”。

谈到播客带来的独特的兴奋感，猛哥提到美国脱口秀节目《柯南秀》的主持人柯南·奥布莱恩。“为什么他喜欢播客？因为当他采访名人和明星时，没有聚光灯，大家觉得这是个私人对话场景，可以很放松，比较纯粹彻底。这是我觉得播客的一个魅力所在。”

《柯南秀》剧照

猛哥有位嘉宾，曾与之有过多次对话，有拍摄视频时，也有私底下饭局时，但猛哥回忆起来最畅快淋漓的一次是两人在录音室里，戴上耳机，把门一锁，其他人谁也进不来的时候。

一百多期节目做下来，他也重新看待了自己的职业，“以前，我觉得主持人就是让大家聊得高兴，喜欢抛梗讲笑话，其实我平时生活里就是个能让人放松的人，不觉得这很难。但后来我发现，谈话节目里也有许多别的情绪，会感动、会愤怒、会疑惑、会思考，不仅仅是嘻嘻哈哈。”

《朋友请听好》剧照

兜兜转转，猛哥回到了音频节目主持人的行当。他一直很喜欢去菜市场里的猪肉摊，觉得那些卖肉师傅总是看起来很开心、很有幸福感。

“来猪肉摊的人买肉是为了做顿美食。卖肉师傅传递的东西实际非常有价值，他们将猪的各个部位分解，让每个人都可以欢喜而归。

这和我的工作很类似，把一个人的职业故事，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拆解，传达给不同的听众。让他们吃一顿好饭，听一个好故事，都非常让人幸福。”

如今，他觉得这便是自己心中最有趣的理想职业。

（本文源自三联数字刊2021年44期，实习记者彭丽对本文亦有贡献。）

排版：西西 同同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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