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2，国产医疗剧站起来了？
编辑｜王海燕
在影视剧中，医疗题材的存在比较特殊，专业性强，又关联着情感浓度极高的生老病死，所以国内外都爱拍。
这几年，国产医疗剧的情况比较尴尬，比如《谢谢你医生》《亲爱的生命》《关于唐医生的一切》等，跟早些年披着医疗外衣的无脑恋爱剧当然不一样了，专业性上也算及格，但很多人看这些名字，第一感觉估计是陌生，因为实在也称不上好剧，即使有有自带流量的明星演员加入，影响力也相当有限。
从这个角度，近期播出的《问心》算是有所突破，不光播出后热度高居各类榜单前列，豆瓣分也实现了高开高走，播出8.0分，收官升到了8.2分，还有不少观众在期待下一季。
但国产医疗剧真的站起来了吗？如果看看赞誉之下，同样规模很大的质疑与争议，就知道，高分固然难得，但恐怕主要还是靠同行衬托，那么，不妨祛除泡沫来聊聊《问心》。
专业为表，矛盾为里
《问心》的背景设置在三甲医院的心脏中心，主角则是三位专业背景、职业理念不同的心脏科医生。前几年的医疗剧里出现过“9%生理盐水”这样的常识性笑话，这种过于粗糙的专业谬误，在这几年的医疗剧里几乎已经很少出现了。
《问心》在专业上的功课做得就挺足，剧中患者症状各不相同，诊断过程和手术场景都复杂周密，主角还深入浅出地讲解一些晦涩的专业名词，算是给观众做了一次心脏健康的科普教育。
不过，对于一部行业剧，专业不出错，只是基础，如何在专业之上讲述命运，才是一部剧的核心。在这一点上，《问心》选的科室很有意思，医学原就是科学与自然、人性与道德博弈的战场，心脏科则是战役最激烈的，经常面临“与死神抢人”的冲锋，剧中人物林逸的角色高光就来自，违反手术流程抢救张雨熙，虽然收获了感谢信，同时也获得了处分这个极端情景的设定。
但局限也由此而来。在被观众奉为“神作”的医疗剧《白色巨塔》中，有个核心命题是，在人类医学还不能完全攻克癌症的时候，应该把有限的资源留给有希望被治愈的人，拯救更多的生命，还是平等地给予患者最大程度的治疗，减轻个体的痛苦？剧里并没有给出正确的答案，而是让观念碰撞，让人性在挣扎与博弈中反复锤炼。
《白色巨塔》剧照
这个情节揭示的是，我们为什么要看一部虚构的医疗剧，而不是写实的纪录片，也不是科普片。说白了，专业严谨，只是一个好故事的前提，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在专业严谨的基础上，人物如何选择，人性如何伸展，故事如何发生，命运往何处去。
在这个层面，《问心》几乎都草草收场。比如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与不确定的治疗结果，张雨熙的丈夫产生了退缩，于是张雨熙的父母出场解决了费用问题，用亲情的温度冲淡了人性的残酷。相对的，享受VIP待遇的大老板晏总，主要的角色功能是，与“专治不服”的天才医生林逸斗法，搞笑是搞笑，但也仅止于搞笑了，“用金钱衡量生命”的议题消弭无形。
还不如，“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胎儿是否应该生下来”，“轻生的艾滋病人应不应该救”等问题，都是剧中着力呈现的矛盾。但矛盾虽尖锐，最后却几乎无一例外地走向了歌颂医者仁心、生命至上。那些现实中几乎无解的两难困境，在剧中总是能轻易得到圆满化解。
光明美好、充满希望的情节发展固然符合积极向上的基调，提供了相对舒适的观剧体验，但也不可避免的削弱了剧集针砭现实的锐度与探查人性的深度。
“成长”的一体两面
《问心》的定位是“都市医疗情感话题剧”，从中基本可以锚定这部剧的整体风格与内容侧重。以往的国产医疗剧，只要专业性上有一定保障的作品，大多都是以主角的个人成长为主线，例如《小大夫》《外科风云》《了不起的儿科医生》等作品，主角要面对的问题都复杂多样，既有家庭伦理，也有阴谋复仇，还要搞职场斗争。
《外科医生》剧照
《问心》基本放弃了这些复杂叙事，围绕着医疗故事的，基本就是主角的个人情感故事了。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情感故事却并不是爱情故事。
比如周筱风的部分，着重表现的是他与母亲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他既怨恨母亲方竹清为追求医学成就而抛弃自己，又仰慕母亲方教授在医学上的建树斐然。于是他极度渴望能够在医学领域里证明自己，既隐忍克制，又惯于讨好他人，且事事苛求完美。直到在“小太阳”一般的妹妹方筱然的影响下，周筱风才逐渐理解母亲，解开心结，同时也放下执念，接纳了自己。
林逸的成长线更复杂一些，也因此引起了一些争议。作为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天才医生，林逸在家中与哥哥和侄儿相处善解人意，在医院却横冲直撞，甚至缺乏职场基本礼貌。但因为情节设置粗糙，大多数观众感受到的并不是一个天才与现实碰撞后的缺陷与阴影，而是一个刺儿头的鲁莽与傲慢。
随着后期剧情逐渐展开，林逸身上无怨无悔的理想主义成分增加，观众对他的理解也更多了，但从混不吝到理想主义，这种转变本身却相当生硬。在剧中，林逸的设定是有扩心病家族病史，与《白色巨塔》中癌症专家财前自己也是病入膏肓的肺癌晚期患者这一设定相似。
确实，“医患同体”是一个相当取巧的设定，在自己推动自己命运的设定下，故事可以被推向极致，人类巨大的智慧爆发力与冒险精神往往由此而来，欲望也往往在此处膨胀。《白色巨塔》正是用这个设定，让人对剧中人物的命运感同身受。而《问心》的遗憾却是，前后剧情割裂，让人感到的不是剧中人物的成长煎熬，而是仿佛换了一个角色。
不完美的主角比比皆是，不完美的医生形象历来也不少，比如《豪斯医生》里的格雷戈·豪斯，医术高超，却脾气古怪、刻薄桀骜，看上去非常不近人情。这个形象能被观众接受和喜爱，是因为他的性格和形象贯穿始终，逻辑自洽。豪斯的性格底色源于他信奉实证科学，信赖客观证据，怀疑一切人性，而这份对于科学的极端严谨也在之后患者的生死关头发挥了关键作用，挽救了患者的生命。
《豪斯医生》剧照
观众并非不能接受有性格缺陷、不完美的主角，但人物身上的问题需要严谨的逻辑与叙事去支撑，简单的“贴标签”很可能适得其反。
真实，然后呢？
在时代与环境的影响下，揭露社会问题，想来是国产医疗剧绕不开的主题。早年的《柳叶刀》尖锐剖开了医疗腐败的黑暗内幕，《心术》则聚焦于医患关系，将医闹、医疗纠纷等问题摆到了明面，引发热议。
《问心》也呈现了许多当下的社会问题，比如剧中通过方竹清和陈玥两代女性的选择，来探讨女性是否可以为了追求事业放弃家庭与婚姻。比如剧中提及患者欺瞒造成的医疗风险，社会保障制度和医疗资源分配等。
但探讨同样浅尝辄止，例如写病患打医生，最终是因为患者女儿不愿意母亲靠谎言获取保险金而真相大白、彼此和解，对于普通人看病难、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几乎没有触及。
挖掘这些问题很难深入，还可以说是限于尺度，但反面人物的设定则很难由此来解释了。比如剧中东立医院里，唯一一个腐败的医生是白及，他从出场开始，一言一行都展现着道貌岸然与唯利是图，在完成了欺压周筱风，推动周筱风与林逸同仇敌忾、携手合作的任务之后，白及不出所料被查办，失去了不择手段追逐的一切成就，几乎单线程完成了反腐剧情。而剧中其他医生，几乎全都医德高尚、医术高超，怀揣救死扶伤的理想投身医疗事业。
如果要总体评价，《问心》算是长于“真”，止于“浅”吧。
排版：布雷克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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