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解散长达15年之久的绿洲乐队宣布重组。利亚姆和诺尔——曾经乐队中的主唱和吉他手,两位音乐圈的灵魂人物,厮杀了20余年的亲兄弟,终于破镜重圆,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了2025年的巡演计划。可能很多人并没有留意到,绿洲乐队的歌声第一次出现在中国电视上,是在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中,第七集,杨铮惆怅地从南方回来,约了文慧、乐言和佳伟在酒吧,他们讨论着各自的未来人生,酒吧里的音乐放着绿洲的《迷墙》(wonderwall),这是1998年。那一年,“绿洲”发行了专辑《惊天计划》(the Masterplan)在其中的一曲《默许》(Acquiesce)中兄弟二人对唱,“因为我们需要彼此,我们相信彼此”(Cause we need each other, we believe in one another),成为了显示这对兄弟情谊的经典时刻,然而……
绿洲乐队成立于1991年,弟弟利亚姆·加拉格(Liam Gallagher)担任主唱,哥哥诺尔·加拉格(Noel Gallagher)担任吉他手并几乎包揽了乐队的全部创作,最初的乐队其余成员大多因为足球相互结识,这也为乐队的成长奠定了如同一支英超球队般的基因。凭借着专辑的惊人销量,绿洲乐队成为了90年代英伦摇滚的符号。截止2024年,乐队在全球已经售出超过7500万张唱片,他们拥有八首英国冠军单曲和八张英国冠军销量专辑,作品《永生》(Live Forever)《迷墙》(wonderwall)《不要回首愤怒》(Don't Look Back In Anger)都曾被乐迷誉为英国第二国歌,他们总共获得了17 项NME奖、9 项Q 奖、4 项MTV 欧洲音乐奖和 6 项全英音乐奖,以及两次格莱美提名。
绿洲乐队《迷墙》(wonderwall)MV
当然,乐队的成功总会夹杂着动荡与不安,这对兄弟之间的对掐也屡次成为当时的新闻话题,同时,也让真正喜爱这个乐团的人感到揪心。1994年,绿洲乐队来到美国巡演,那时,他们刚刚爆红,乐队的一些成员有些得意忘形,这让年长的诺尔十分不悦,在一次演出中,利亚姆喝得烂醉,唱了一些带有侮辱性的歌词,并在演出时,用手铃敲打诺尔的头。随后诺尔对媒体讲,乐队可能面临解散,在唱片公司的调解下,兄弟二人重归于好,也正是在他们的冷战期,诺尔独自在拉斯维加斯写下日后的名曲《夜谈》(Talk Tonight)。
1995年时,英国音乐杂志《NME》在一次采访中问及不久前的“邮轮事件”,那一次,利亚姆在邮轮上因为一场球赛与人起了冲突,最终被荷兰移民局驱逐出境,耽搁了巡演,诺尔在复盘时对弟弟说,“你觉得自己很摇滚,但完全没有”,而弟弟也反击哥哥只认钱,并要他干脆用自己的屁股当钱夹算了。整段采访最后被一家名为“凶猛熊猫”的独立唱片发行,很多乐迷都在听过之后表示震惊,亚洲的乐队粉丝也是在这一张唱片中头次领略到正宗的“英骂”。利亚姆·加拉格最新单曲《Wall Of Glass》MV拍摄花絮乐队在次年MTV颁奖的小纠纷后,也曾迎来一段“蜜月期”,但好景不长,2000年,当乐队来到巴塞罗那巡演时,利亚姆因为看不惯哥哥的妻子,而对其羞辱一番,导致二人在酒吧里大打出手,9年后,当乐队来到巴黎时,兄弟二人的又一次吵架导致了乐队巡演的取消,随后,诺尔个人宣布退出绿洲乐队。《赫芬顿邮报》也由此将2009的年8月28日称为“绿洲乐迷最伤心的一天”。当然,乐队解散后,二人的“嘴斗”仍未消停,在2012年的奥运会闭幕式上,利亚姆带着自己的乐队“泡泡眼”(Beady Eye)在舞台上表演了绿洲的名曲《迷墙》,随后诺尔在社交媒体上嘲笑,泡泡眼是特拉福德最杰出的绿洲致敬乐队。2016年时,利亚姆在社交媒体上贴出哥哥的照片,并称呼其为土豆,随后在利亚姆的演唱会上,竟然有乐迷在台下一边削土豆一边听歌,但此时诺尔已经对任何弟弟的消息都相当不屑,当有媒体问及乐队重组的问题时,他戏称弟弟要支付1.3亿美元,或是让前披头士成员麦卡特尼为我们写一首歌。一年后,利亚姆与酷玩(coldplay)乐队同台演出,为曼彻斯特体育场爆炸案募捐,那天,他们一同唱了很多首绿洲的歌曲,在演出结束后,利亚姆发声,这不是为了绿洲,只是为了帮助他人,然而,诺尔的缺席表露了他的本性。对此,有乐迷认为这是利亚姆在要求重组,而诺尔回复颇为简单,他建议弟弟去找个神经科医生聊聊。那一年,利亚姆还来到了中国演出,在采访时,他似乎没有了过去那样的锋芒,他认真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也聪明地避开了所有关于哥哥的问题。
2020年后,二人的态度都开始变得软化,利亚姆开始向哥哥恭贺新年,随后提出重组乐队,而诺尔也声称“永远别说不可能”,在今年的Reading音乐节上,利亚姆说哥哥是全世界最伟大的音乐创作者,随后,舞台的屏幕上显示出乐队曾经的Logo,8月27日,绿洲乐队官方账号及兄弟二人的社交媒体账号发布“乐队重组”的消息。至于乐队重组的原因,众说纷纭。利亚姆对摇滚乐的描述是,我上了艘破船,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跟人打了一架,这就是摇滚。上世纪80年代,利亚姆是个典型的英国问题少年,他爱踢球,常常穿着安博运动服和另一些问题少年鬼混。由于没钱买校服,他被开除出学校,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挤进了一支名叫“雨”(Rain)的乐队。进入乐队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乐队改了名字,据说它来自披头士乐队演出过的场地,绿洲休闲娱乐中心(Oasis Leisure Centre)。随后,利亚姆的哥哥,诺尔·加拉格也加入了乐队,开始负责创作,这也是一位问题青年,据说他在监狱里和室友学会了三个吉他和弦,却意外地在之后,用这几个重复的和弦写出英国最为卖座的音乐作品。早期的朋克是英国工人二代的消遣,后来演变成为一种音乐风格,一种对抗的态度。虽然,绿洲乐队的作品是“石玫瑰乐队”(The Stone Roses)式的浪漫,莫里西 (Morrissey)乐队的韵律,却难以掩饰他们朋克的气质。1993年,绿洲乐队受到了格拉斯哥一支乐队的演出邀请,当他们的面包车抵达演出现场时,才被告知他们的演出被取消,加拉格兄弟立即显现出他们的流氓姿态,并开始胁迫主办方,最终,兄弟二人乐呵呵地带着乐队成员走上了舞台。《永生》(Live Forever),是绿洲乐队的第一批单曲,数年后被供为当代英国摇滚界的“国歌”级作品。这首歌的写作,似乎可以追溯到1991年,诺尔当时还在工厂工作,由于工伤他被安排在库房,于是获得了更多弹琴写歌的时间,那会儿,他的随身听里总是放着石玫瑰乐队的《Shine a Light》,在那支单曲的反复循环后,一首朗朗上口、歌词简单的“永生”孕育而生。
当英国人看到利亚姆戴着圆形的眼镜,留着大胡子的时候,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列侬,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首《永生》一定是绿洲乐队致敬列侬的作品,特别是在曼彻斯特的那场演出时,巨大的背景屏幕播放着摇滚名人面孔,当猫王、席德维瑟斯、巴迪·霍利等人纷纷闪过后,列侬在专辑《想象》中的形象长时间停留在了那个舞台上。诺尔说,至少“永生”让一支工人乐队走进了主流世界。单曲发行一年后,唱片公司送给诺尔一辆劳斯莱斯,送给利亚姆一块劳力士手表,二人似乎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物质奖励还没适应,在一次采访中,利亚姆说道:“我不会看表,我哥也不会开车。”1995年8月,绿洲乐队和“模糊”(Blur)乐队在同一天发行了单曲。这本是一件乐队之间竞争的事儿,逐渐转化为唱片公司之间的竞争,随着媒体不断炒作,原本简单的销量比赛最终演变成一种阶级之间的对抗——代表了中产阶级和文化阶层的模糊乐队,与工人阶级的代表绿洲乐队之间的较量。“你一出生他们就让你觉得渺小,把你浸泡在宗教、性和电视垃圾中,你自认自己精明、无阶级而自由,成为工人阶级英雄是你唯一的选择。”《工人阶级英雄》(Working Class Hero),是列侬在披头士解散之后写的一首歌。1970年,《芝加哥每日论坛报》写道,工人阶级的英雄是列侬的最新身份,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发行与自己的起源有关的歌曲。“英国的工人阶级”有一种粗糙的质感和一贯的风格,香烟、啤酒不离手;运动衣和球鞋是他们的阶层时尚;脏话不离口;逢周末必在酒吧看球;他们喜好成群结队,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心目中的老大哥形象⋯⋯总之,他们似乎在刻意地对抗着中产,甚至与皇室对立。在绿洲乐队的《让它出来》(Go let it out)中有这样一段歌词:“国王与王子,就像小丑,在那木屑指环中雀跃,而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就像他们命运的建设者,守护者。”诺尔在创作时,几乎照搬了19世纪诗人夏普(R.L. Sharpe)的一首诗歌《一袋子工具》(A bag of tools),诗人直指皇室所建立起的规则,当这些诗句被蓝领音乐人加工成音乐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了,它仿佛强化了某种时代感,在那个互联网正在逼近的90年代,工人阶级的形象仍旧高大,这些抵抗仿佛塑造了一场盛大的狂欢。2017年5月,那个曾经代表中产阶级的模糊乐队鼓手朗特里(David Rowntree)成功当选诺福克郡议会议员,为英国工党赢得宝贵一席。他曾经在2002年加入英国工党,在多次尝试竞选议员失败后终于赢得“议员”头衔。那会儿,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领导的“新工党”运动卓有成效,他拜见了当时的工人阶级代表诺尔,然而关于阶级、关于左右的定义都在那之后开始改变。代表了中产阶级和文化阶层的模糊乐队,开始时尚起来:主唱搞起了视觉化的街头霸王(Gorillaz)乐队;贝斯手詹姆斯(Alex James)投资了奶酪工厂搞起了有机创业;吉他手当了艺术家。而另一方面,绿洲乐队的兄弟二人只能各奔东西,等待着这些老派英伦吉他摇滚乐队的,似乎是一片未知。90年代的模糊乐队,是穿着低帮马丁靴,穿着多彩的Polo T恤上台演出的。利亚姆与其兄弟诺尔看起来不会与时尚有什么瓜葛。利亚姆多次穿着足球鞋登台,而诺尔总是购买高街最昂贵的时装品牌。然而,在庞大的曼城,兄弟二人的衣着品位,恰好迎合了老工业区的中坚力量,于是,大批拥趸纷纷效仿起这支乐队的“旧时”打扮。几乎是10年前,拥有5000 万张唱片销量、成军近20 年的绿洲乐队,因诺尔的离队,画上句号。英国《泰晤士报》把绿洲乐队的“消亡”称作“‘不列颠摇滚’时代”的终结。利亚姆在重组乐队之余,迅速成立了他的独立时装品牌——Pretty Green。“Pretty Green”的名字,来自于“披头士乐队”《橡胶灵魂》专辑的制作背景,以及朋克复兴运动中的主导乐队Jam 的一首歌曲。利亚姆认为,Pretty Green的设计风格,沿袭了Mod(现代主义)文化,它诞生于60年代,它杂糅着一种不同于朋克的对抗态度。在流行摇滚乐出现之前,足球与音乐几乎是两条平行线,在披头士乐队的25张专辑中,只出现了一首与足球有关的歌曲,披头士成员保罗·麦卡特尼虽然喜欢足球,然而他的喜好却总是在埃弗顿与利物浦两个球队间徘徊不定。New Order(新秩序)乐队1990的单曲《动感世界》(World in Motion)让足球与摇滚乐产生了交集,这首曼彻斯特式的舞曲融合了前利物浦球星约翰·巴恩斯(John Barnes)的一段说唱,于是,在该年的任何一部英国足球集锦中人们都能听到这位边锋醉酒高歌。绿洲乐队的加拉格兄弟俩也是铁杆曼城“粉丝”,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创作的歌曲《迷墙》(Wonderwall)几乎成为另一首英国国歌,曼城的守门员兼队长哈特高唱《迷墙》的视频曾经在互联网热传。在10年前,加拉格兄弟二人几乎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来到伊蒂哈德球场(前城市体育场)的看台与球迷观赛,此时绿洲乐队尚未解散,音乐杂志认为曼城的比赛是维系那对“玻璃心兄弟关系以及乐队正常运营”的唯一因素。在乐队早期,每当足球流氓模样的少年利亚姆冲上体育场舞台,冲台下嚣张地喊道“你好,曼彻斯特”时,现场会变得狂躁。即便当利亚姆与其兄诺尔分道扬镳后,他的个人乐队泡泡眼(Beady Eye)在成军不久后便为球迷们献上由他主唱的曼城队队歌《蓝月亮》(Blue Moon),在伦敦奥运会的开场上,利亚姆唱起封藏了多年的《迷墙》,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兄弟间的关系。2012年的5月13日,当曼城战胜女王公园,领先曼联在英超夺冠时,全场球迷唱起了绿洲的经典曲目《迷墙》,几天后,诺尔对媒体坦言,那个场面让他哭得像个孩子。曼联球员的加里·内维尔曾坦言自己是绿洲乐队的“粉丝”,并且苦学吉他弹奏绿洲的歌曲,还曾经邮寄过一把吉他给诺尔,索求签名。内维尔在收到吉他前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但是当他打开包裹时仍吃了一惊,因为诺尔在吉他背面写了这样一段话:亲爱的加里,你为英格兰国家队出场过多少次?你配得上出场几次?让我来告诉你。一场都不配。爱你的,来自曼城的诺尔·加拉格。同样的悲剧不断地发生在曼联球员中。在鲁尼22岁生日时,他的女友科林购买了一把价值2000英镑的Gibson Les Paul Classic吉他寄给诺尔签名。那时候曼城的战绩远不如曼联,诺尔不客气地将这把琴涂成曼城的标准天蓝色,还在琴身上写满了曼城队歌的歌词,加赠言:生日快乐,海绵宝宝。面对“挑衅”,鲁尼最终把吉他捐赠给了慈善机构。最终,他的女友找到保罗·麦卡特尼重签了一把吉他作为送给男友的安慰。两年后,吉格斯 “复制”了类似的剧情,但是,他低调地将那把写着“生日快乐,傻瓜”的吉他藏于家中,也由此可见,这支绿洲乐队在曼彻斯特散发的特殊魅力。前玛格南(Magnum)摄影师吉尔·伏曼诺夫斯基(Jill Furmanovsky)曾经记录了90年代绿洲最鼎盛的一段时间,她随着乐队巡演,并把现场称作“曼彻斯特式的化学反应”。我曾在悉尼的摩尔公园见到了绿洲乐队,现场两万名观众合着节拍跳跃,与乐队从头唱到尾,乐队成员身后硕大的背景板,印着“存在”(Exist)这个字眼,那是绿洲乐队鼎盛的末期,利亚姆戴着墨镜,双手背后,歪着头,仰起下巴用他带有一点爱尔兰腔调的曼彻斯特口音对着麦克风嘶吼,目空一切地唱着那些一呼百应的作品,他像一座英国音乐的精神图腾,在那一刻,他的观众相信,眼前所见的绿洲是最伟大的乐队。摄影师吉尔·伏曼诺夫斯基(Jill Furmanovsky)拍摄的绿洲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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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布雷克 / 审核: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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