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保守治疗拖延了三四年，我爹终于换上了人工关节

我爹1957年⽣人，其实刚刚步⼊花甲，但他的膝关节已经有近⼗年的疼痛史。

因为一直从事的是和体⼒相关的⼯作，关节疼痛是常有的事，加上中国⼈可能就是“含蓄”吧，真的非常能忍，一些间歇性的疼痛我爹⾃然是没有放在⼼上，特别是休息后疼痛得到缓解，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对这种偶发性疼痛忽略的后果是，膝关节的磨损越来越严重。

 膝盖长期疼痛，早该提高警惕了 

⼤概四年前，我第一次带我爹去看骨科，挂了专家号，那时他被确诊膝关节炎。正常⼈的膝盖里有⼀片叫做半月板的软⻣，在⼈站⽴或者运动的时候可以增加膝关节的稳定性，起到缓冲和保护作用。那时候我爹的半⽉板就已经几乎磨损完了，X线成像可以看到关节间隙已经变得很窄，关节也有轻微变形。

膝关节炎的软骨受损丨Mayo Clinic

我问医⽣怎么样能够缓解这种症状，有没有治疗的方法，他回答中的一些关键词是“退⾏性疾病”、“⽆法治愈”、“病⼈年纪还不够⼤”、“先吃药保守治疗”、“严重的话需要置换关节”。

然后我爹就进⼊了漫⻓的保守治疗苦旅。

 尝尽了保守治疗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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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动膝盖，太难了

膝关节炎的保守治疗⽅式其实挺多，有些注意事项是“道理都懂”但是很难自觉遵守，⽐如注意保护关节、少做剧烈运动。然⽽一回头就发现我爹⼜在搬东⻄了，⼜抱起了⾃己的孙⼦、孙女，更不用说平时每天上下楼还要爬楼梯了。

2

药物治疗效果变差

另外就是每天需要进行药物治疗。⼈老了以后真的是三餐饭配三餐药。我数了下我爹同时吃的药⾄少三⼤类⼗几颗——降压药、降血糖药、⼝服的消炎药。膝关节的⼝服消炎药一般都是⾮甾体抗炎药，起初对关节疼痛的确有缓解作用。

图丨图虫创意

然⽽时间久了，药物的镇痛效果越来越差。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记不清楚时间。“保守治疗”四个字像尚⽅宝剑一样悬在全家头顶，谁都不敢动，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让我爹⼀边吃药⼀边忍住疼痛。

3

关节腔注射，到底有没有用？

等到⼀批药吃完，疼痛却没有任何好转的时候，我⼜带我爹去复诊了。重新拍的⽚子显示他的关节间隙变⼩，胫⻣的变形更加严重了，甚至有新的增⽣出现——也就是⻣刺。骨刺让他的膝关节疼痛加重。

有时候，我看到他⾛路的样子隐隐觉得他出现了O型腿。然⽽这⼀次，我们从医⽣⼝中得到的回答还是“保守治疗”，理由是年纪还是太轻。除了继续吃药之外，医⽣还提供了另⼀个建议，做膝关节的“封闭针”，也就是玻璃酸产品注射。

图丨图虫创意 

玻璃酸钠注射液是⼀种“⼈造关节液”。做“封闭针”类似于往关节腔内注射润滑剂，给关节多些润滑和缓冲，据说玻璃酸钠的成分和软骨⽐较接近，因此这种注射可以促进关节软骨修复，⾮常滋养。

虽然这种说法给我的感觉和“吃啥补啥” ⼀样玄幻，但我爹在三年的时间内，治疗过数个疗程，每个疗程要打5针玻璃酸钠注射液，花去了数千软妹币。如果只是安慰剂作用，我真要替我爹的膝盖和他花掉的⼀沓软妹币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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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节冲洗，置换前最后的倔强

尝尽了⼀切保守治疗的苦，每种治疗⼿段后能够缓解疼痛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爹膝盖的疼痛变得更加频繁。

他自作主张去地⽅骨科医院看了医生后，⽴马选择了在那里住院。当地的⻣科医⽣给他推荐了膝关节镜⼿术。这是⼀种微创手术，会对关节腔⾥面各种已经病变的组织进行切割、吸除等，⽐如清理掉增生出来的骨刺，修剪下磨损得妈都不认识的软⻣等等，然后再拿⼤量的⽣理盐⽔冲洗。

膝关节手术图丨图虫创意

⼿术后我爹在医院⾥美滋滋地待了三天，接受了各种来探望的⼈的亲切问候，和临床的⽼头聊天吹牛，回家后表示⾃己的膝盖的确有所好转。

这种感觉就好⽐两颗⽛齿之间夹杂了很多堆积物，开始腐烂发酵并对⽛齿产⽣腐蚀，这个时候拿⾼压⽔流的洁⽛器把堆积物冲洗干净，突然就有⼀种清爽的痛快感。

然⽽好景不长，这种术后的甜蜜期没有持续多久，今年我们终于还是没忍住挑战了终极BOSS。

 接受手术，置换膝关节 

保守治疗和早期⼿术治疗手段最终都失去了作用，我爹膝盖的变形变得⾁眼可⻅，常常在半夜疼得睡不着觉，最严重的一次，下楼梯后抬不起腿，失去了⾏动的能⼒，坐下缓了个把小时，才重新抬起来腿。因为他的⽇常活动和⽣活已经严重受到了影响，这时候我们都意识到不该再继续保守治疗了。

图丨图虫创意

1

未来很难讲，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这⼀次，我们下定决⼼要做关节置换⼿术。这⾥面涉及到一个问题是，⼈⼯关节可能只能保持15年或者20年，换了人工关节固然能保证现在的生活品质，可我爹才60岁，等到关节失效的那⼀刻如果⼈还在，可能会失去⾏动能力成为家⼈的拖累。到底是换还是不换？

我想我爹、甚至我和我的家⼈，一直被这种“还不不够老”的意⻅给左右了。60岁对置换⼈工关节的年龄来说不算很⽼，可是相较于70岁、80岁⽽言，60岁的人才更加应该注重生活的自由度和质量啊。

图丨图虫创意

⼈生最是无常，就应该趁身体和头脑都还能不错的时候好好去体验⼀回才对。60岁换好膝关节，⾃由地蹦跶上5年、10年并不成问题，等到70岁再置换，就算是能活到99，腿脚能⾃由⾏走，身体和⼼灵也不一定能跟得上这种⾃由。

⽽且我们应该对现代医学的发展速度保持信心，可能在人⼯关节置换后的20年里，医学上又有了新的治疗⽅法，能够对⼆次恢复起作⽤也不一定。未来很难讲，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不是吗?

2

收获⼀枚⼈工关节，告别多年疼痛

在进⾏了3个小时的手术之后，我爹终于和他破损不堪的关节告别，拥有了全新的⼈⼯膝关节。

为防⽌手术的麻药过后会再疼，术后24⼩时内医⽣一般会给病人挂一个麻药包，疼的时候稍微注射点麻药。

等到术后第三天，护⼠会拿过来床上⽤的复健机器，让我爹把病腿架在上面，随着机器的律动做重复弯曲-伸直的运动。我问他疼不疼，他说就是弯曲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疼痛但可以忍。毕竟和多年忍受的疼痛⽐起来，现在的疼不算什么了吧，⾄少看到了重新⾃由⾏动的希望。过了两天，医⽣下达了难度提升版的指令，让我爹下地，每天都要拿着拐杖在病房和楼层⾛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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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是⼤手术，不过住院时间也就1周左右，医⽣检查过恢复程度，就会让病⼈出院。回家后需要进行为期3个⽉左右的⾃主恢复训练，其实就是多走动，让⻣头和身体习惯这个外来的关节，让关节更加灵活。另外由于我爹还有⾼⾎压和糖尿病，恢复期还要吃一些抗血栓的药。

 年轻人要和⾃己的关节相亲相爱 

老年⼈在⼀定程度上都会有些关节处的磨损，不仅是膝关节置换，我身边也有⽼⼈家做过髋关节置换。而我身边越来越多的同龄⼈甚⾄很多90后、95后，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有各种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甚至⻣刺。

20出头的时候就已经颈椎曲直的我本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讲关节养护。不过⾄少我现在还有膝盖。有我爹⾎泪教训在前，对膝盖的保护已经深深植⼊到我的⼩脑袋⾥面，现在爬山、上下楼梯和跑步，都会有意识地注意自⼰的姿势，以最⼩程度伤害膝盖为⾸要原则。所有嫩男嫩⼥们，在为时不晚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保护⾃⼰的关节啊。毕竟越年轻越不建议做关节置换，而保守治疗迟早是要到头的。

医生点评

杜瑞勇 | 清华长庚医院关节中心主治医生

膝关节是人体最大的关节，也可以说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关节。它每天承载着我们的身体，带我们四处遨游。在享受着这份惬意之时，您是否曾经想过，膝关节都在经历着什么？——持续存在的磨损！会伴随终生的磨损！

软骨、软骨下骨和半月板等是构成膝关节的基本结构，这些基本结构又由软骨细胞和骨细胞等细胞构成。人的细胞处在不断更新和凋亡的平衡过程中，这个平衡会随着年龄逐渐增加或者其他的外界因素干扰（比如外伤）而被打破，最终细胞凋亡的速度会超过更新换代的速度，人们开始变得衰老。

膝盖的基本机构和附着在上的韧带丨Wikipedia

俗话说“人老先老腿”，这在客观事实上可能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加以印证，不过也能从侧面说明两个问题：人们对于膝关节的健康状况关注度比较高；另外就是膝关节的衰老往往会出现明显的症状。

膝关节炎是什么

当因为膝关节的症状而去就医时，听到最多的诊断估计就是“膝关节炎”。实际上“膝关节炎”是个很大的概念，临床上一般指的是“膝关节骨性关节炎” ，也叫“老年性膝关节炎”，是由膝关节的退变、老化引起症状的统称。通俗讲就是全身的衰老在膝关节上面的具体体现。不过，也有很大一部分患者的年龄并不大，也会有关节炎的症状，甚至影像上的改变。

膝关节里面的软骨会在运动过程中磨损，这种磨损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软骨基本上是一次性的，磨完了就没有了。就像是机器的轴承里面的滚珠会磨损一样，当磨损到一定程度，轴承里面的滚珠不光滑、不圆了，机器就会出问题。类比到人身上，就会出现膝关节疼痛、活动受限等等。

此时如果照X线的话，往往会发现关节缝儿变窄。因为关节软骨在X线下显影较差，所以看上去好像股骨和胫骨中间是悬空的，这个“缝隙”的宽度就是关节软骨的厚度。关节缝变窄提示关节软骨磨损、变薄。X线上还可能会见到膝盖长出骨刺等情况。这时医生会说“您得了膝关节炎啦”。您一听，心立马凉了！

那膝关节炎怎么治呢？——因人而异、因病而异！

为骨刺平反

在聊治疗之前，咱们先来处理一起“公案”，为人人喊打的“骨刺”平平反。刚才已经说到过，关节上面的那一层软骨会磨损变薄，关节缝儿变窄，但是连接股骨和胫骨的侧副韧带一般来说是不会跟着变短的，这样一来侧副韧带就会松弛，关节会不稳定，人就没办法走路。

人体本身是非常“聪明”的，为了重新获得关节的稳定，就会在关节边缘长出一圈“骨刺“来，把侧副韧带顶起来，使其重新变得紧张，这样关节就又稳定，虽然又能走路了，但走起来会很疼。

综上所述，严正声明——骨刺是来帮助您稳定关节、使您能重新走路的！这也引申出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把 “骨刺”切掉，我的膝盖就不疼了？膝关节炎就好啦？

得了膝关节炎，怎么治疗？

这就不得不提到膝关节炎的治疗了。膝关节炎的发病过程是连续的、逐渐进展的，所以治疗上也要根据不同人的不同病程阶段采取“阶梯治疗“的方法进行个性化处理。

对于膝关节炎的早期患者，由于病程较短、症状较轻，通常采取保守治疗的办法就会有比较满意的效果，比如：改变运动方式、调整运动强度和频次、口服消炎镇痛药物及、物理治疗、肌肉力量锻炼、保暖等。

中度的膝关节炎患者除了上述的保守治疗措施，还可以尝试进行关节腔注射玻璃酸钠、富血小板血浆等治疗。关节内注射药物治疗的效果个体差异比较大，不过大多数还是有一定的效果，总体来说可以尝试。

如果合并有其他的关节疾患，如半月板损伤等，还可以考虑接受膝关节的微创关节镜手术。在处理半月板等原发问题时，可以对破损的膝关节软骨面进行修整，将破损的边缘修成缓坡，减少进一步的磨损。就好比房间墙面的墙皮都破损了，我们可以把破损、翘起的墙皮铲平，不过也仅仅是铲平，没有办法修复。关节镜手术的效果差异较大，需要由有经验的医生进行充分的评估后再行手术。一般来说，单纯为了修整关节软骨的破损是不建议做关节镜手术的。

对于重度的膝关节炎，目前来说最有效的治疗措施就是人工膝关节置换手术。它的原理是用人工关节替代破损的软骨面，就好比墙皮都破损了，我们可以把破损的墙皮都铲掉，然后在墙面上镶嵌上一层瓷砖。

针对关节软骨面磨损的部位、范围、程度等不同，人工关节置换还可以分为：单髁置换和全膝关节表面置换。膝关节是由三个覆盖有软骨的关节面构成的，也叫做三个间室，当三个间室只有内侧间室或者外侧间室有严重的磨损时，可以考虑做创伤更小、恢复更快的单髁置换手术。具体适用于哪一种手术方式，需要由专科医生评估确定，但是无论哪一种置换手术，效果都是比较肯定的。

当然，就像所有手术一样，手术效果跟术者的操作技术和手术水平以及患者的配合程度都有很大的关系。对于什么样的患者适合做关节置换手术，过去的观点认为：由于人工膝关节假体的使用寿命一般在20年左右，患者的年龄成为了是否能接受手术的一个限制因素。所以过去，年龄较轻的患者不主张首选关节置换手术。但是现在我们认为：年龄不应该成为限制患者接受关节置换手术、重返正常工作和高品质生活的枷锁，明确的诊断和准确的病情评估、疾病与症状的高度相关以及患者对于高质量生活水平的渴求完全可以帮助我们做出关节置换手术的决定。

作者：周周周匪

编辑：木易杨杨

这是『果壳病人』专栏的第32篇文章。曾与果壳er分享经历的作者有喝酒喝到做胃镜的，有因为打鼾被父母担心要猝死的，有多年纠结后终于做了痔疮手术的，还有因为痛经打12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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