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不能抽烟?吸烟和女性主义有何关系?
万宝路“温婉如五月”(Mild as May)香烟广告,1935年
在主流意识里,烟与男人就像丝袜与女人一样天经地义。对许多艺术家而言,抽烟是一种自我解放的实践。女性主义者想要跨越性别栅栏,起点之一就是抽烟,这不是向男人看齐,而是挑战男性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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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观念认为,抽烟是规范社会性别的形式之一。抽雪茄和香烟仅和男人有关,男人也无法想象没有烟草的生活。丹尼尔·笛福(Daniel Defoe)在创造那个著名的流浪汉鲁宾逊时,就让他在虚构的荒岛上发现了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烟草。他在岛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黏土为自己烧制了一把烟斗,正是这支烟斗赋予了他灵感和勇气。
成年人会通过嘴唇来满足性本能,如果不能亲吻,抽烟就变得不可或缺。弗洛伊德于1905年发表的《性学三论》指出:常常迷恋吮吸手指的孩子在长大后往往沉溺于各种唇部刺激,比如接吻;伴有此类行为的男性有极大几率会喜欢喝酒和抽烟。
乔治·修拉《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布面油画,207.6×308cm,1884-1886年
作为男性欲望和力量的象征,19世纪至20世纪不管是在古典绘画还是大众艺术作品之中,香烟在彰显男性魅力方面起到的作用,简直可以和象征生殖器官的大礼帽相提并论。艺术家们视香烟为娱情的工具,其在欧洲的绘画艺术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
乔治·修拉的名画《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中有两个吸烟者:左边一个吸烟斗的划船手斜倚在沙滩上,右边一个衣着体面的绅士正吸着一支雪茄,这点体现了他与身边的女伴——妓女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修拉在此用雪茄体现了一种男性的社会特权。
乔治·修拉《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局部
在迷漫的烟雾中,画家和哲学家们都陷入了沉思,他们吸着烟,专注的眼神中透露出思考的深邃。正如在马奈作品《诗人马拉梅》中,升腾的烟雾为他带来了灵感,其极具霸权意味的动作占据了整幅画面,塑造了自觉而有点傲气的艺术家,他把自己标榜为高高在上于中产阶级的波西米亚一族。
梵·高《抽着烟斗、包扎着耳朵的自画像》,布面油画,51×45cm,1889年
烟斗在20世纪的立体派画家中特别流行,香烟作为象征资产阶级的物品成为先锋艺术家偏爱的主题,烟斗比拟了现代的男性。有趣的是,艺术家抽象了诗人的身体,却用写实的手法来描绘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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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烟民”这一身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带有强烈负面色彩的,女性抽烟被认为是一种不好的社会风气,总会受到或多或少的道德评判。直至19世纪早期,普遍认为女人在公众场合抽烟的行为是令人反感的,和19世纪晚期的男女淫乱现象紧密相连。
在17世纪的荷兰教化风俗画中,扬·斯特恩(Jan Steen)的作品《放纵的效应》(The Effectsof Intemperance),描绘了一个瘫倒在酒馆的落魄女性,她已失去意识。作为母亲,她本应对家庭幸福负责,但是因为陶醉于烟草和葡萄酒,她却忽略了自己的职责。结果她的孩子们和丈夫都没有良好的品行:孩子们忙着偷东西,而她的丈夫正在勾引坐在膝盖上的年轻女人。
1843年,法国政府垄断了香烟生产,英国的第一家香烟厂也在1846年投产。在19世纪50到70年代,香烟变得更便宜且易购买,吸烟的女性在男性艺术家的笔下成为了新颖的现代创作主题。不过,他们的态度依旧是消极的。
马奈的画作《梅子白兰地酒》中的女子既疲劳又沮丧;梵·高的《铃鼓咖啡厅的女人》以咖啡店老板阿戈斯蒂娜作为描绘对象,以香烟、啤酒和身后的日本艺伎画暗示了这位女老板的身份。
爱德华·马奈《梅子白兰地》,布面油画,73.6×50.2cm,1877年
梵·高《铃鼓咖啡厅的女人》,布面油画,55.5×46.5cm,1887年
而同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关于轻佻的美女与男人在台球室、假面舞会甚至闺房一起抽烟的描写也屡见不鲜。法国作家左拉在小说《娜娜》中,把高级妓女们的性欲望和抽烟习惯联系起来,娜娜是巴黎红极一时的交际花,抽着香烟的她使追求者们一个个破产或命丧黄泉。左拉意在发出忧虑和警告,巴黎街头随处可见的妓女,正在把危险族群的疾病带入中产阶级家庭。
爱德华·马奈《娜娜》,布面油画,264×115cm,1877年
为何社会如此强烈地反对女性吸烟?部分原因是女人抽烟打破了她们传统的角色定位,这种社会性别变化威胁了男性的特权地位。但不可避免的是,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画里,香烟渐渐出现在女人的唇间。那些抽烟的女人,艺术家们巧妙地捕捉了那些透着“邪恶之气”的烟圈,由此观众一下便能辨认出她们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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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讽刺漫画,1890年
女性主义的觉醒,根本上来自于女人是否可以打破社会常规、自主选择与决定任何她们想做和想得到的。随着一战的到来和在欧洲、美洲作为基本议题的选举权的确立,人们的态度开始改变。妇女抽烟的争议成为争取女性解放运动的舞台。
女性香烟广告,1900年
在男权者们眼中,抽烟的女人基本等价于坏女人,但女性主义者们绝不这样想。烟草和长裤、短发一样,是妇女在男性把持的权力领域中成功夺取的胜利果实之一。“像男人一样吸烟”是一个女人与男性平权的社会标志。
德国雪茄和卷烟制造商Batschari香烟广告,1914年
为什么香烟最早成为性别斗争的武器?在这其中,烟草公司的营销发挥了巨大作用。一战时美国政府把香烟定位为士兵们的标准装备,烟草迅速占领了男人市场。烟草大亨们谋划如何开发女性市场,打破既有的女人不能抽烟的习惯禁忌。一旦实现,香烟潜在的市场规模马上就会翻倍。
万宝路“温婉如五月”(Mild as May)香烟广告,1927年
他们在广告中利用女权主义大做文章,将“吸烟”与“平等”和“身心愉悦”相连接,在市场营销战略中传递着这把“自由火炬”。以性别平等的外衣包裹住尼古丁和焦油的混合物,使得女性主义者们认为她们掌握了这把自由的火炬和社会发展的权力。
万宝路“温婉如五月”(Mild as May)香烟广告,1935年
上世纪30年代,万宝路推出“温婉如五月(Mild as May)”广告语,同时制作乳白色滑面烟嘴来避免口红沾在烟嘴上的不雅,还重新拆解了Marlboro,得到了传说中的那句“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tic Only”(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万宝路“温婉如五月”(Mild as May)香烟广告,1942年
当与商业营销相联系,吸烟是女权运动的进步还是阴谋的得逞,似乎很难辨析清楚。不过自此以后在主流意识领域,女性吸烟获得了一种合法性,女性主义艺术家们将吸烟看作身体解放的标志。
弗朗西斯·本杰明·约翰森《作为新女性的自拍》,明胶银印,24.1×19.1cm,1896年
摄影记者兼社会活动家弗朗西斯·本杰明·约翰森(Frances Benjamin Johnston)因其拍摄于1896年的一张自拍成名,照片中的她右手夹着烟,左手握着一个啤酒杯,挑战了传统对于女性气质所能接受的底线。
爱丽丝·奥登堡《1891年8月6日晚11点,戴着面具、穿着短裙的楚德与我》,玻璃底片,1891年
同样,这种挑战也体现在爱丽丝·奥登堡(Alice Austen)快照式的自拍照片《1891年8月6日晚11点,戴着面具、穿着短裙的楚德与我》(Trude and I, Masked, Short Skirts, 11pm, August 6, 1891)中,照片中的两个女人一起抽着烟,以披头散发的样子公开露面。这两幅照片虽然构图相异,但都对女性气质的建立以及19世纪晚期社会大众对于女性行为的接受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女性主义的不断发展,艺术家们意识到了真正平等并不简单地意味着要和男人做同样的事,更何况吸烟本来就不是健康的生活习惯。艺术家苏西·弗里曼(Susie Freeman)在陪伴孩子长大的过程中对社会道德的关注日益强烈。通过与李兹博士(Liz Lee)的合作,她们开始质疑人们日益依赖药物这一现状,并以《药典》(Pharmacopoeia)为名,通过创新的艺术意象探索关于健康的社会问题。
苏西·弗里曼《OTC面纱》,1998年
苏西·弗里曼《一周一包烟》,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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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马钰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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