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狂魔、人脉之王，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吗？

安迪·沃霍尔《Liz（Early Colored Liz）》，布面合成聚合物、丝网印刷油墨，101.3×101.3cm，1963年

大众对艺术家这一职业有着明显误解，认为他们只需要待在工作室内日复一日地创作。但其实并非如此，很多知名艺术家都活跃在台前，有着非同寻常的公关能力，用高情商处理着复杂的人际关系。艺术家为何需要交际？人脉对艺术家有何作用？

▲「 才华即一切？」

保罗·克利（Paul Klee）《悬崖上的运动》（Bewegung an derSteilküste），纸面水彩，24×32cm，1929年

2012年，MoMA举办了“发明抽象：1910–1925年”展览，策展人探讨了抽象艺术的诞生与现代艺术家们的社交网络之间的关系。其中，在一张由84位抽象艺术家构成的社交图谱上，享负盛名的毕加索和康定斯基居于中心位置。

抽象艺术家的社交网络，来源于论文 《Fame as an Illusion of Creativity Evidence from the Pioneers of Abstract Art》

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左方和上方》（Oben und links），板面油画，69.9×49.8cm，1925年

利用MoMA的数据，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保罗·英格拉姆（Paul Ingram）与巴黎高等商业研究学院助理教授米塔利·班纳吉（Mitali Banerjee）进一步研究了社交网络对艺术家们的作用，并于2018年发表了论文《名望是一种创造力的幻觉：来自抽象艺术先驱的证据》。

康定斯基和青骑士艺术家们

凡妮莎·贝尔《查尔斯顿的花园》（The garden at Charleston），布面油画，40×39.4cm，1935年

经过复杂的运算对比，研究者发现艺术家的圈内人脉才是扬名关键。不少被艺术史判定为创意十足的艺术家在公众层面上竟然籍籍无名；反而那些在艺术圈内交友广阔、尤其是活跃于多国文化交流中的艺术家更容易扬名。

凡妮莎·贝尔《阳光明媚的花园里的孩子》（Children in the sunlit garden），65.4×81.3cm，1955年

凡妮莎·贝尔《倚着帐篷的女孩》（Girl by a Tent），板面油画，37.5×52.4cm，1913年

论文尝试以凡妮莎·贝尔（Vanessa Bell）和苏珊·杜尚（Suzanne Duchamp）两位女性艺术家为例来说明这一问题。她们不算家喻户晓，却都在文艺圈内有着名声显赫的亲戚——前者是女性主义先锋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的姐姐，后者是达达主义旗手马塞尔·杜尚的妹妹。这两位艺术家的“后台”同样强硬，作品创意也旗鼓相当，然而凡妮莎却更为知名。

凡妮莎·贝尔《阳光下的花园》（Garden in Sunlight），布面油画，63.5×53.4cm，约1930年

苏珊·杜尚《孤独的漏斗》（Solitude-Funnel），1921年

原因就在于二者社交圈的广度不同：苏珊·杜尚（Suzanne Duchamp）因为哥哥作为达达主义的先锋而仅在这一圈子内活动，交往范围局限于兄长、丈夫让·克罗蒂（Jean Crotti）和好友弗朗西斯·皮卡比亚（Francis Picabia）。

苏珊·杜尚《两个孤独者在远处的辐射》，综合材料，73.1×50cm，1916-1920年

相较之下，凡妮莎的社交网络就广泛得多，包括伦敦布卢姆茨伯里派中的众多学者、伦敦画会中的艺术家以及英格兰以外的收藏家和赞助人，例如格特鲁德·斯坦（Gertrude Stein）、谢尔盖·迪亚吉列夫（Sergei Diaghilev）的俄罗斯芭蕾舞团。最终凡妮莎因其交友广阔而在名气上略胜一筹。

左起：苏珊·杜尚（Suzanne Duchamp）、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和加斯顿·杜尚（Gaston Duchamp）

让·克罗蒂（Jean Crotti）《运动之爱的机械力量》，综合材料，60.2×74.3cm，1916年

▲「 人脉有多重要？」

文森特·梵·高《橄榄树》（The Olive Trees），布面油画，92×72.5cm，1889年

论文研究结果证明，结交人脉对艺术家个人发展至关重要。并非所有天资出众、吃苦耐劳的艺术家最后都能在市场上炙手可热。艺术史上被埋没的天赋艺术家不计其数，生前不受赏识、身后备受追捧的艺术家也并不鲜见。成名需要天赋、努力和运气，而人脉的重要性就在于它可以为艺术家创造机遇。

阿梅代奥·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汉卡·兹博洛夫斯卡夫人》（Madame Hanka Zborowska），布面油画，55×38.3cm，1917年

爱德华·马奈（Édouard Manet）《在阿让特伊花园里的莫奈一家》（The Monet Family in Their Garden at Argenteuil），布面油画，61×99.7cm，1874年

印象派的辉煌就和人脉密切相关，这个松散的小团体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人脉网。才华横溢的画家们因为革新绘画色彩造型、挑战学院派而走到了一起。他们不仅在技法和题材上互相影响，在生活中也互相拥抱支撑：莫奈前半生始终生活在饥饱不知、颠沛流离中，多亏了马奈、巴齐耶（Jean Frédéric Bazille）等兄弟慷慨相助，才渡过了自己的艰难岁月。

爱德华·马奈《在阿让特伊的莫奈》（Claude Monet in Argenteuil），布面油画，80×98cm，1874年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在花园画画的莫奈》（Monet Painting in His Garden），布面油画，1873年

此外，在印象派早期艺术市场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画商保罗·丢朗-吕厄（Paul Durand-Ruel）的推进之功也不可磨灭。1871年，在画家多比尼（Charles-François Daubigny）的不吝赞美下，丢朗-吕厄与印象派结缘，开始在莫奈、德加、雷诺阿等人的画室里扫货，并不辞辛劳地为他们举办个展、撰写展览图录文章，还将作品出口到柏林、纽约等国外市场。得益于这位伯乐，印象派逐渐建构起强大的艺术影响力，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艺术流派。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Paul Durand-Ruel》，布面油画，65×54cm，1910年

和印象派画家一样，很多艺术家的强大人脉网中都少不了画廊主或画商。艺术家在迈向成功的途中，幕后画廊或经纪人不遗余力的推广不可或缺，就如画商卡思维勒（Daniel-Henry Kahnweiler）与毕加索一样。

后者由于《亚威农少女》的创作而在当时备受争议，甚至遭受辱骂。但卡思维勒对这幅作品一见钟情，不仅买下了它的全部草图，还在后来与毕加索、乔治·布拉克、费尔南多·莱热等立体主义画家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帮助他们从默默无闻走向辉煌，从一贫如洗变得富足殷实。

巴勃罗·毕加索《Portrait of Daniel-Henry Kahnweiler》，布面油画，100×72cm，1910年

安德烈·维勒斯（André Villers）《Pablo Picasso et Daniel-Henry Kahnweiler》，明胶银印，26.4×36.5cm，1961年

不仅是画廊主、经纪人，艺术家还需要和艺术家同行、策展人及藏家结交，以满足不同需求：更加年长的艺术家能激发灵感，提升艺术素养，帮助他们了解业界动态、展会信息、竞争态势等行业资讯；策展人或评论家能帮助观众更好地了解艺术家的作品和创作脉络，不断将崭露头角的新星推上舞台；藏家购买作品能让艺术家更好地生活与创作。

史蒂夫·沙皮罗（Steve Schapiro）《Andy Warhol, Edie Sedgwick and Entourage》，明胶银印，50×60×1cm，1965年

安迪·沃霍尔《Photograph of Jean-Michel Basquiat, Bryan Ferry, Julian Schnabel, Jacqueline Beaurang, Paige Powell, and Others at a Party at Julian Schnabel's Apartment, 1985》，明胶银印，41.9×45.7cm，1985年

很多艺术家都深谙这一经营之道，社交也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必需工作。安迪·沃霍尔以旺盛的社交能力而闻名，他几乎时刻被一群散发着光芒的朋友包围着。

沃霍尔将社交活动作为一种商业策略，他广交朋友，好莱坞巨星伊丽莎白·泰勒、拳击手穆罕默德·阿里、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美国第39任总统吉米·卡特都在他的社交圈内。艺术家和他们打成一片，争取新闻版面，竭力获取肖像画订单，维护着自己明星艺术家的身份。

安迪·沃霍尔《穆罕默德·阿里》，布面丙烯、丝网印刷油墨，101.6×101.6cm，1977年

▲「 人脉VS才能 」

安迪·沃霍尔《阿尔曼》，布面合成聚合物、丝网印刷油墨，101.6×101.6cm，1986年

当然不是每一位艺术家都热衷于社交，繁琐的交际活动给他们带来了束缚。过多的应酬也并非好事，反而会使艺术家精疲力竭，影响创作品质。此外，艺术家过度交际也会影响艺术圈的健康发展，会使初入圈子的年轻艺术家产生“不依靠作品也能成功”的错误观念。

安迪·沃霍尔《Man Ray》，布面合成聚合物、丝网印刷油墨，101×101cm，1974年

曼·雷（Man Ray）《Portrait of Rrose Sélavy [Marcel Duchamp]》，明胶银印，11.43×8.89cm，1921年

人脉在艺术家成名道路上的作用不言而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决定一切，才华和努力也是决定艺术家成功与否的关键。很多人都佩服毕加索、村上隆等艺术家强大的社交网络，但这些艺术家建立人脉的起点都是因为出众的作品而被人赏识，继续拓展社交网络时也是凭借作品赢得藏家和策展人的青睐。在这样的良性发展下，他们始终能在竞争激烈的艺术市场占据一席之地。

亨利·马蒂斯《穿绿裙的年轻女孩》（Young Girl in a Green Dress），布面油画，65×55cm，1921年

市场上存在着不计其数的艺术家，每年从艺术院校毕业的准艺术家们也在逐渐增加，大浪淘沙，能在艺术世界闯出一番天地的艺术家们自然是凤毛麟角。单纯凭借人脉而成名的艺术家注定只能昙花一现，而那些真正成为常青树的艺术家都必然有不同凡响之处，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巴勃罗·毕加索《画室》，1955年

人脉只是通向成功的要素之一，强调它的重要性只是希望年轻艺术家们能妥善经营人际关系，从而更好地规划职业生涯。但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必胜的要诀，其它因素诸如天赋、技巧、创造力等，一样非常重要，不可被轻易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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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马钰坤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