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艺术家电影?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帝国大厦》(Empire),电影,1964年
自19世纪末电影被发明以来,艺术家们一直在尝试使用动态图像表达。2006年,道格拉斯·戈登《齐达内》一片使美术馆和电影院间的界限变得更为模糊。于不断尝试中,艺术家电影逐渐走入电影节舞台。美术馆、电影院,再到电影节,艺术家电影需要策展吗?怎样推动该产业的发展?
为艺术家电影策展?
如今,电影的语境已经改变。从“黑盒子”入侵“白立方”(Black Box invaded the White Cube),也就是电影的艺术形式步入美术馆,先锋制作人将电影的壁垒打破、加以实验性的融合,在极快的速度下,电影的艺术性升华了。
路易斯·布努埃尔(Louis Bunuel)和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一条安达鲁狗》(An Andalusian Dog),电影,1929年
意大利未来主义艺术家Anton Giulio Bragaglia《Thaïs》,电影,1917年
但如按批评家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以媒介作为艺术样式的区分方法进行分类,同样使用胶卷拍摄,艺术家电影和广义上的电影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同根生的艺术家电影也对播放场地有一定要求——不像录像艺术一般“接地气”,它仍是存在于漆黑影院的“高岭之花”。
甚至泰特现代美术馆的电影放映室也难“达标”——这个房间是亮红色的,一面有反射玻璃墙,屏幕较小。试想,如果白南准创作的几近“纯白”的作品《电影禅》在此呈现,效果恐怕难尽人意。因此,如何为艺术家的电影策展便显得尤为重要。
白南准(Nam June paik)《电影禅》(Zen for film)一帧,电影,1964年
策展实践是艺术家电影发展的核心。彼时,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在1935年已设置了专业电影策展人。电影院的场地局限、艺术家作品晦涩难懂以及观众缺少流动性,怎样吸引观者走入并愿意为影片停留?这为策展人带来了一定难度。
达达主义艺术家汉斯·里希特(Hans Richter)《鬼魂在早餐前》(Ghosts before breakfast),电影,1928年
“蒙太奇”or“长镜头”?
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电影策展人Maxa Zoller针对电影策展曾强调“再现语境的空间条件”(the spatial conditions of the context of representation)之重要性。也就是说,利用策展的手段将艺术家的创作进行外化、物化并呈现在空间中,成为了艺术家电影展览的关键因素。
展览《不是同性恋是变态的,而是他所处的环境:基诺,艺术,现在的环境》(It’s Not the Homosexual Who is Perverse, But the Situation in Which He Lives: Kino, Kunst, Context Now),策展人:伊恩·怀特(Ian White),2009年
这种手法可类比为电影中的“蒙太奇”。2009年,策展人伊恩·怀特在柏林策划的展览《不是同性恋是变态的,而是他所处的环境:基诺,艺术,现在的环境》,将理查德·塞拉的电影在一同性恋俱乐部进行放映。在此,电影策展人针对观影人群来放映电影,为艺术家电影提供了新的阅读方式。
塞拉善用金属,其电影《Hand Catching Lead》是以自己“对抗”钢铁的双手为特色,令狭小黑暗的放映室中充满了男子气概。虽然这不是塞拉的意图,但确与此情此景的观影人群有了联结,产生了新的解读方式。这一策展行为就如电影剪辑手法“蒙太奇”一般,将本无关联的两者放置在恰当语境中,遂产生了逻辑性的组接,观者也更易被吸引。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Hand Catching Lead》,电影,1964年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Transmitter》,铁,4×17.7×18.2m,2020年
再者,不少展览会以“长镜头”的形式以“一镜”给出在阶段时间内艺术家电影的历史性回顾。如上世纪90年代后,英国艺术家对电影和录像进行了广泛使用。其中,“英国青年艺术家”(YBAs)领军人物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于1996年制作的黑色喜剧《Hanging Around》在伦敦海沃德画廊展览《Spellbound: Art and Film》中展出,透纳奖得主道格拉斯·戈登的作品也呈现其中。
道格拉斯·戈登(Douglas Gordon)《24 Hour Psycho Back and Forth and To and Fro》,电影,2008年
2003年,以大型回顾为由,泰特美术馆(Tate Britain)的展览《A Century of Artists' Film in Britain》将时空范围拉至最宽,以近一年的时间展出了来自130位艺术家的170件影像作品。这次展示在多样性和原创性上皆有突破,如同“长镜头”般对一个世纪以来的艺术家电影进行了回顾。“一镜到底”,百年思潮,千人千面的影像结晶共享同一舞台,可谓饕餮盛宴。
大地艺术家理查德·朗(Richard Long)《Walking a Straight 10 Mile Line Forward and Back Shooting Every Half Mile》,电影,1969年,于展览《A Century of Artists' Film in Britain》上放映,2003年
观念艺术家基思·阿奈特(Keith Arnatt)《Self Burial》,电影,1969年,于展览《A Century of Artists' Film in Britain》上放映,2003年
走向电影节
荷兰新研究院(Het Nieuwe Instituut)《Spirit Strategy on Raising Free Black Childern》,电影放映装置艺术,2020年,于鹿特丹国际电影节(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Rotterdam)
没有上映的电影是死的(A film that is not screened is dead.)。这一犀利观点恐怕带给电影人不少压力。放眼中西,经过电影节洗礼的影片不谈取到“真经”,但也算在电影“圣殿”走过一遭,对于大多从业者已是极高褒奖。所以仅在电影院、美术馆放映室上映算不算“纸上谈兵”,艺术家电影能否在电影节有一席之地?
Kamasi Washington《As Told to G/D Thyself》,短片,2019年
事实上,电影节就是一场大型策展,其策划人具有与双年展相同的功能和地位,可被比作策展人。他们也正以自己的品位定义着电影文化的未来方向,有电影界“过滤器”之功效。
2012年,圣丹斯电影节(The Sundance Film Festival)筛选了4042部提交的影片,最终仅选出112部正式影片,可想而知竞争之激烈。而“宝剑锋从磨砺出”——大概率下,竞争愈大,好电影当愈多。
除此之外,电影策展也是行业内一直关注的话题。它的历史可划分为三段:从热衷文化政治的实践;到对创新、时事性的偏爱;再变为文化争议的公共领域。某种程度上,电影节也是电影策展层面的实验场所,其短暂性和高度的观众流动性为艺术家电影提供了展览机会。
可喜的是,不少艺术家电影已经在电影节进行亮相。比如,透纳奖获奖艺术家兼导演史蒂夫·麦奎的作品《为奴十二年》已经拿下奥斯卡最佳。虽然不少评论家并不认为这是艺术家电影,但确实扭转了艺术家电影的形象,且已有一些相关电影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虽受众仍小,但早有开局之势。
2008年,国际艺术家电影协会在伦敦白教堂画廊(Whitechapel Gallery)成立,并与全球范围内的21个机构合作。此后,这些机构每年都会选拨出一部作品,最终在白教堂进行放映。作为合作机构之一的伊斯坦布尔现代美术馆(Istanbul Modern)就通过举办国际艺术家电影节来甄选作品。
此外,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的艺术方向就结合了多学科,将电影领域扩展到装置、展览和现场表演。借此场地放映,艺术与电影本就相交到极致,艺术家电影自然而然可大放异彩。动态影像双年展(Biennale de l’Image en Movement)、巴塞尔艺术展的电影项目等也为艺术家电影产业创造了平台,以激励其发展。接下来,艺术家对电影的热衷是否会是大势所趋,还是艺术家电影于电影节仅是“一厢情愿”?且拭目以待。
今井纪夫(Imai Norio)《Severed Film》,电影放映装置艺术,1972年,于鹿特丹国际电影节(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Rotterdam),策展人:Julian Ross,2017年
电影展当下
尽管如此,艺术家电影依然难成票房热门,其电影展同样踌躇不前。在录像艺术的普及下,大量视频艺术走入美术馆,其观念先行,观者短时间内就可领悟精髓;于疫情肆虐下,无论是电影院还是美术馆皆受到了极大冲击。漆黑影院里的艺术家电影似乎与艺术爱好者愈行愈远。加之它往往需要长时间的注意力集中,更使得艺术家电影变得“只可远观,不想细看”。传统的电影展览还有未来吗?电影随处可见,有必要在电影院放映电影吗?
道格拉斯·戈登(Douglas Gordon)《B-Movie》,视频,1995年
道格拉斯·戈登(Douglas Gordon)《Feature Film》,视频,1999年
再者,或许在艺术家电影创作领域中也存在问题。电影这种最“年轻”的艺术,被艺术家变为了一种媒介。而艺术家似乎也不太会从“电影”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作品。这是艺术对电影的“攻城掠地”,还是电影将艺术纳入了囊中?
Hans Richter and Jean Cocteau《8 X 8: A Chess Sonata in 8 Movements》,电影,1955年
随着数字技术越来越便捷,艺术家现在更容易制作故事片——以电影的形式佐以“艺术家光环”,想必能够博得一筹。乐观来看,艺术家是能够将自由精神带入电影的存在。而作为这个时代的策展人,或许更应将视野放宽,尝试在美术馆、博物馆和电影节外寻找新的可能性。你对此怎样看待?欢迎留言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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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于明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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