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简报 | 商业银行市场风险计量与治理
主题演讲
IMI学术委员、亚洲金融合作协会创始秘书长、中国银行业协会原专职副会长杨再平：
基于科学计量的商业银行市场风险有效治理势在必行
随着巴塞尔协议III终版的出台和银保监会资本管理办法的相应修改及预期2022年实施，商业银行市场风险治理面临更高监管要求。利率市场化、资管新规、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及世界经济金融已然剧烈动荡并充满不确定性等，让商业银行市场风险暴露敞口日益增加。
杨再平认为，基于科学计量的商业银行市场风险有效治理势在必行。数据治理、账户治理和计量治理要先行，相关资产、负债、缺口、久期等应对灰犀牛大概率风险事件的技术层面的治理应积极跟进，同时还要有应对黑天鹅小概率事件的压力测试及其预案，以有效应对管控风险、减少损失。
IMI学术委员、中拉合作基金首席风险官范希文：
巴塞尔协议的历史沿革及其对中国银行业风险管理业务的影响和启示
范希文首先介绍了巴塞尔协议历史沿革和发展背景，2008年的金融危机导致了巴塞尔协议III的提前入场。
随后，围绕市场风险范希文介绍了从巴塞尔协议I到巴塞尔协议III的沿革。在2009年7月之前，巴塞尔协议对市场风险的思考主要有两大缺失：一是银行账户和交易账户之间的界限不清晰，由于有不同的监管要求，从而在两种账户之间存在套利空间；二是关于风险的度量较粗糙，比如对交易对手风险、相关性风险等等认识不足。2009年制定的巴塞尔协议III（Basel 2.5）针对这些问题对于内模法（Internal Models Approach）和标准法（Standardised Approach）都做了一些修订和改进。然而，Basel 2.5在信用风险的捕捉、VaR的应用、流动性风险的度量等方面存在短板；再有，Basel 2.5在承认对冲和多元化对资本金的影响上过于宽容，也是它的一个缺失。最新推出的巴III终版针对这些缺点做了新的修订。有最新研究显示，这些修订导致考虑市场风险的RWA的资本金占用由之前的6%增加到了近10%。第三，结合在华尔街的工作经历，范希文举例讲述了他在市场风险管理方面的一些思考，包括银行对Repo等产品风险管理引发的顺周期问题和美国市政债券在2008-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的大幅减值问题；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交易员利用CDS工具，通过负基点交易（negative basis trade）在银行账户和交易账户之间的套利问题以及相关性风险导致危机时导致定价失灵的问题。最后，范希文提出，在执行巴III的过程中，应特别重视中国银行业目前面临的数据问题和系统问题，同时他强调，中国的信用评级改革也不宜再拖了，应该在审慎的基础上有序推动。中国银行风险管理部副总经理章彰：
应对多元化风险需要商业银行和监管部门共同努力
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发展，风险管理越来越呈现交叉管理的趋势，如何应对目前多元化的风险是商业银行和政府部门都需要面对的课题。
章彰认为，新的资本监管规则反映出更加复杂的市场风险计量要求，对于系统和基础数据的要求不断提高，对IT部门的考验加大。为了让计量模型更好地达到管控风险的目标，风险管理部门不能仅仅满足于合规要求，而要在前瞻性和管控有效性上下功夫。银行管理好市场风险，最重要的是对市场趋势的预判能力，其次才是政策、流程、系统、模型、人员等管理要素。外部治理方面，需要加强法律对金融机构和投资者各自权力的保护，监管部门在重大风险事件发生之后的取向也会对金融机构的创新意愿产生深远影响。内部治理方面，董事会及风险政策委员会需要不断改进治理体系的缺陷，风险管理部门对业务部门的有效制衡，以及风险管理部门和业务部门绩效考核、薪酬激励机制对于长期稳健经营具有重大意义。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中国国家风险管理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委员陈忠阳：
定性定量相结合的全面市场风险管理是市场风险管理的应有之意
陈忠阳认为，市场风险管理应当将现代风险管理中的量化模型与治理、组织架构、内控等方面的定性管理相结合。
陈忠阳首先讨论了金融风险管理的概念界定、方法理念等基础性问题。市场风险、交易风险和金融市场上的亏损都有各自严格的逻辑定义，不能等同，针对不同类型的风险应当采取不同的风险管理手段。市场风险管理的方法包括资本、组合、限额、绩效、对冲、治理、合规、内控、文化等各个方面，应当将方法和理念体系搭建起来，共同用于有效的全面风险管理。随后，陈忠阳对近年来多个交易巨亏的案例进行了分析总结。第一，风险具有双侧性的特征；第二，应当遵循现代风险管理的基本理念，重视多样化分散、风险溢价、杠杆控制、限额管理等。（观点未经嘉宾审核）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科技研究所理事、弈酷高公司创始人沈建明：
关于银行风险管理的一些项目经验和技术性思考
沈建明结合FRTB和银行结构化产品估值两个实际银行案例，分享了银行市场风险管理的经验和思考。目前全球的商业银行的市场风险资本充足率管理框架正在改革，逐渐转变为基于交易账户基础评估（FRTB）的资本金管理模式。沈建明指出，实例表明，实施FRTB， 商业银行的资本金要求可能会大幅提高；可以考虑在交易账户和银行账户之间进行优化以降低资本金。然而信用债实例表明，直觉是不够的，优化需要做实际的计算分析。构建FRTB 系统的难点在于系统资源配置和数据；需要关注FRTB系统的可用性、可视化、计算速度，以及服务和支持；FRTB 的主要工作量在数据准备、映射、计算验证和流程管理。
关于银行结构化产品的估值，沈建明认为需要关注产品的期权结构和标的、回报函数和现金流结构。结构化产品经常挂钩一些流动性不强的标的，市场数据准备有很多挑战。同时，结构化存款估值为复杂衍生品计价模型，均为国外开发，对中国市场的行为未必能准确量化，市场参与者模型、市场数据的选取也不尽相同。他呼吁产学研结合，开发更精确的估值模型。
圆桌讨论
交通银行风险管理部市场风险管理高级经理杨丹华：
市场风险不仅是计量问题，更是管理问题
第一，在我国金融领域开放程度不断扩大，利率市场化改革，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趋势加大以及客户需求多元化的大背景下，市场风险管理面临着极大的挑战。面对汇率风险，银行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架构管理非交易风险（如权益类外汇敞口），以及采用怎样的方法对冲这类敞口对银行的资本充足率的影响值得深入探究。此外，银行在考虑市场风险的同时，也应该从客户的角度出发，基于客户的需求、风险偏好和对产品风险的认识程度，调整产品设计、匹配推荐合适的产品。
第二，计量是一个很好的帮助我们认识风险，管理风险的工具和路径。巴塞尔协议III对于市场风险风险因子的分类，特别是细化了信用利差风险，计量方法也做了精细化；新标准法与SA-CVA 都以敏感性为基础，监管规则的内部一致性提升（监管规则与银行业界实践（例如ISDA项下的初始保证金计算、银行内部风险管理实践）也进一步趋同。这对于在银行内部统一风险管理语言有很大的助益。此外，巴III内模法提出了对交易台的要求。通过完善交易台设置、明确交易策略，有助于银行看清业务面临的主要风险点，对于细化绩效考核、推动会计账务体系的优化也很有帮助。第三，内模法要求的三个损益的比对实际上是避免风险计量和内部管理两张皮的做法。从技术实现看，对银行内部数据管理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银行可以借此机会集约资源，推动行内市场数据的整合，强化计量和管理的统一性。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教授陆利平：
中小银行的风险管理问题值得重视
目前风险管理的探讨和研究往往围绕着大型银行的探讨，然而小型银行（例如城商行和农商行等）进行风险管理的形式以及规范程度，规范管理小型银行的风险对金融市场的系统性风险和稳定性的影响也值得监管者的重视。相对于大型银行，小型银行的市场风险管理模式较为粗放，在模型开发和数据挖掘方面的能力较弱，进而导致市场风险增加，可能会影响这些银行的稳定性。如何提升小型银行的市场风险管理能力，是值得学界和业界共同关注的话题。
IMI研究员、招商证券银行业首席分析师廖志明：
非银金融机构更应该重视市场风险的评估和计量
第一，市场风险计量在整个风险管理体系中是最难的，但是相较而言，国内商业银行所面临的市场风险是有限的。因而对银行整体而言，市场风险评估的重要性值得考量。不同于银行等吸纳公共存款的机构，非银机构受到的监管相对宽松，券商本身的市场风险可能会成为未来的行业重点。
第二，代客业务于银行总体而言有利，如降低银行对于利息和社会风险的依赖。因此，监管方面应该加强监督，而不应一味地限制或禁止。
亚投行Risk Officer - Quantitative Analytics薛亮：
机构、目的、模型的选择直接带来最终策略的差异
第一，资产归为银行账户还是交易账户，会直接影响到模型的最终结果。此外，对于尾部风险的关注点和实操中方法的选择，也会导致定价的不一致。
第二，关于关系管理的问题，不同银行，不同机构的想法不同，目的不同，最终导致策略的差异。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校友赵阳：
FRTB意在要求银行具备基本的风险计量能力以及保障各部门使用模型的一致性
第一，在巴塞尔协议不断更新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规范使得银行做衍生品交易的成本（如基础设施，专业人员和法律相关的合规）不断提高。FRTB其实是对银行设立了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要求其有能力计算相应的资产类别所包含的风险，只有拥有风险计量的能力，才有资格开展相关的交易。
第二，除计量外，FRTB意在通过规范和检查，促使各部门使用一致的模型和算法，并且将业务实践中成熟的方法以一种相对简化的方式进行推广。第三，监管的要求本质上是要求市场逻辑保持一致性。
IMI研究员、融通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固定收益部投资经理、策略研究主管田昕明：
银行可以充分利用其网点优势解决评级泛滥问题；对于问题债券和主体，银行应试图从源头解决问题
第一，银行在系统研究领域具有优势，因为银行拥有大量网点，可以促进授信客户和同业的交流，通过整合其看法，与雇佣机构的结果互相验证和补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评级泛滥的问题，降低投资所带来的风险。
第二，银行的风控在一定程度上是滞后的，目前对于出现问题的债券和主体普遍采用的一刀切策略，只是让银行从已经暴露风险的领域转移到未暴露风险的领域，并没有从本质上解决问题，因此进行前瞻性的系统性的研究是有必要的。此外，银行应该充分意识到自己承担的是哪种风险，不能在规避一种风险的同时，却承担了大量其他类型的风险。
上海银行风险管理部丁勘：
内模法和前中后台统一系统建立的优势
第一，相较于现行标准法，现行内模法对现代银行风险管理和内部提升更具指导意义。此外，前中后台系统的一体化（系统涵盖交易的全部生命周期：从前台的交易、中台的风控，到后台运营的清算和会计的出账都包含在统一的系统中）更有助于银行的风险管理。
第二，以信用债为例，其信用风险和市场风险交织在一起，多风险的杂糅给风险管理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可能的解决方法是通过监控可能的异常情况，比如交易量的突然放大，财务报告公布推迟等，在情况不可挽回之前发现问题。
民生银行风险管理部贺书婕：
FRTB实施所面临的数据问题本质上是交易业务系统整合度和前中后台管理协同度的问题
第一，在市场管理的合规体系上，按照银保监会《商业银行市场风险管理指引》的要求，民生银行采取对表内表外所有的市场风险进行全覆盖统筹管理的治理架构，包括银行账簿利率风险，交易账簿风险，计量市场风险资本的市场风险，理财业务市场风险，附属机构市场风险等。
第二，市场风险治理架构上应抛开大小中台的概念，由风险管理部全权、全程、全面监控市场风险，这样可以发现因组合对冲、合并而隐藏的风险，这是更为彻底的市场风险管理模式。前台的业务管理单元主要发挥操作风险、合规风险管理的职责。第三，FRTB实施最难的部分在于数据，包括数据的完整性、准确性、一致性等。而数据的问题，本质上是在考验银行整体交易业务系统的整合度如何以及前中后台管理的协同度如何。如果这两方面有欠缺的话，数据质量是无法保证的。为解决数据问题，民生银行在未来实施导向上将进一步强化数据集市的建设，进一步推进其规范性和准确性；同时制定下发市场风险数据标准，通过建立一整套规范的数据标准，为跨部门的数据协同奠定基础。第四， 市场风险不仅仅是定量计算的问题，也是定性管理的问题。定量的方法有监管的标准答案，通常是有解的，而定性管理是市场风险的管理生态问题，很可能是无解的。FRTB的实施要致力于将其从少数人的关切转变为多数人的一致行动，不仅要建成监管达标的资本计量系统，更要思考如何让这个系统能够持续性应对市场、产品的更新与发展。在产品准入、估值管理、限额管理、损益监测等方面都能够与资本管理协同，形成对市场风险资本计量更稳固的管理支撑。
（以上观点仅代表嘉宾意见）
编辑 艾建伟
来源 人大金融科技研究所
责编 李锦璇、蒋旭
监制 朱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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