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升级,谨慎避战,美伊战争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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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一架“全球鹰”无人机在上月被伊朗击落后，美伊紧张局势进一步升级。战争风险持续上升，这应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东安全形势的基本走向。但认真观察和分析美国和伊朗的言行，可以看到双方在无限接近战争红线的同时，却都在谨慎的避免踩踏红线，美伊主观上都未把战争选项放在首位。

但尽管如此，当前美伊是战是和有极大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来自于多重因素。最主要的三个方面是美国鹰派和伊朗强硬派主导决策，如以色列、沙特等场外力量的推动，以及重兵对峙下的擦枪起火。

对抗升级，谨慎避战

美伊战争还有多远?

作者：马诚，国观智库资深研究员

近来，海湾形势骤然升温。6月20日，伊朗革命卫队击落美国一架闯入境内的“全球鹰”无人机，特朗普在美军对伊发起军事报复的前10分钟紧急叫停。7月1日，伊朗将低浓缩油存量突破《伊核协议》所允许的300公斤上限；7月8日，伊朗又将《伊核协议》规定的铀浓缩丰度3.67%提高到4.5%，并给出第二个60天期限，如不能满足伊朗的要求，浓缩油丰度或将提高到20%。

伊朗的连续出招，针对的是美国极限施压，也是对法德英三国承诺落实《伊核协议》行动迟缓表达不满。此举使已经紧绷的中东局势更为严峻。美国总统特朗普则警告伊朗“要小心了”，国务卿彭佩奥称将进一步加大对伊朗的极限施压。

战争风险持续上升，这应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东安全形势的基本走向。但认真观察和分析美国和伊朗的言行，可以看到双方在无限接近战争红线的同时，却都在谨慎的避免踩踏红线，美伊主观上都未把战争选项放在首位。

从美国看，目前在海湾集结了“林肯”号航母编队和“拳师”号两栖攻击舰编队，作战及保障舰船应在30到50艘之间；包括F-22、F-35在内的五代、四代战机和B-52战略轰炸机近200架；地面作战部队包括海军陆战队远征大队、陆军地面部队、各军事基地长期驻勤兵力达到6万多人。这样的规模，还不足以和伊朗这个地区强国打一场中等强度的局部战争，主要还是用于武力威慑和应对伊朗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相信美国对伊作战方案已经摆在了桌面，但能不能动手还有很多的顾虑和考虑。

一是伊朗较强的军事实力。伊朗是世界上唯一有两支军队的国家，一个是隶属于最高精神领袖的革命卫队，擅长特种作战和后方渗透；一个是由政府掌握的国防部队，履行国土防御职能。革命卫队、国防部队都有海陆空三个军种，总兵力达到80万左右，还可以随时动员至少200万民兵武装。伊朗的作战飞机、舰船、装甲兵器相对老旧，对美国威胁最大的是拥有的1500枚以上的中短程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最大射程可达2000公里，足以覆盖中东和欧洲部分美军基地。尽管美军有先进的反导系统，但在饱和攻击下，一定会承受巨大损失。

二是战争进程难以控制。伊朗放言，美国可以决定战争何时开始，但不能决定战争何时结束。这不是耸人听闻。特朗普在开战前10分钟叫停，绝非如他所说美军的报复会造成伊朗150人的伤亡，和一架无人机不对等，而是忧虑战端一开如何收场的问题。美军仅靠空中打击不可能让伊朗失去战争能力，相反伊朗多山的地形，导弹阵地藏于洞穴，美国发起攻击后，马上就会发起反击，中东的美军基地，波斯湾、地中海上的美军舰船都将成为打击目标。伊朗尚没有能力打下飞在空中的美军五代机，但能打烂它们驻泊的机场。伊朗有完整的军工体系，主战装备均能自给，有能力持久作战。更重要的是，悠久的波斯文明和历经战火的历史悲情，铸就了伊朗人民忍耐苦难和不屈不挠的反抗性格。经受美国的长期制裁，反美已成为伊朗民族性格的一部分。美国无法战胜一个决不屈服的国家。

三是以压促变仍是战略核心。特朗普退出《伊核协议》是导致当前美伊剑拔弩张的根源，目标是通过极限施压让伊朗屈服，重新达成一个对美国中东利益和以色列安全更为有利的新协议，战争应是最后的选项。因此，特朗普坚持两手，一方面重兵压城，打造美军领导的中东反伊军事联盟，以战争相威胁；另一方面又不断喊话，告诉伊朗和美国谈判将拥有“光明的未来”。尽管美国的鹰派人物不断推动对伊战争，但特朗普的极限施压、以压促变的基本立场没有改变，这也符合其坚持的中东收缩战略。特朗普是精明的商人，会沿袭历届美国政府的做法，由多国分摊战争费用。特朗普上台后不断“制裁”和“退群”，破坏了既有国际秩序规则，违背国际道义，严重透支了美国信誉，对伊开战，相信追随的国家会极少。如果巨大的战争开销全由美国掏腰包，特朗普不会轻易开战。

四是战争服从国内政治需要。内政决定外交，美国尤其如此。特别是大选在即，特朗普为争取连任，任何内外政策的出台，首先考虑的是选票。经历了本世纪初的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美国花掉了数万亿美元，丢掉了5000多名美军士兵的性命，反战已成为美国当前的主流民意，无论政治精英还是普罗大众支持战争的是极少数。根据美国宪法，对外交战权在国会不在总统，对伊战争必须得到国会的批准。即便特朗普很想打仗，也难过国会这一关。还应看到的是，现在美国共和、民主两党尖锐对立，但在一个问题上高度一致，就是盯紧中、俄这两个主要战略竞争对手，尤其是要集中精力遏制中国的赶超。如果美国陷入伊朗战争泥潭，将无暇它顾。“9˙11”后美国打了10年反恐战争，给了中国一个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美国会避免重走老路。

从伊朗看，美国退出《伊核协议》一年多来，在极限施压下承受着极大困难。制裁前，伊朗石油出口最高超过每天250万桶，现在每天出口量已降至每天30万桶。制裁前的2016年GDP增幅达12%，而现在是负增长。本币里亚尔也由2016年的3.2万兑1美元贬值到13万兑1美元。伊朗经济学家拉格尔认为，伊朗有40%的人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人均年消费120美元）以下，伊朗有7700万人口，意味着越过3000万人绝对贫困。近期，伊朗健康部门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说，在经济制裁导致大多数人贫困的情况下，普通的伊朗人应该每天只吃一顿饭。其困难程度可见一斑。重压下的伊朗当局没有屈服于美国，但也认识到，保住《伊核协议》，让该协议得以运转，减少经济制裁造成的影响，更符合伊朗的利益。伊朗一方面利用德法英三国依然支持《伊核协议》，积极促欧洲落实对伊朗的承诺；另一方面则是避免与美国发生战争，虽然伊朗对美国的战争威胁毫不示弱，但也谨慎拿捏着军事对抗的尺度，防止卷入战争导致灾难性后果。

一是小心避免美军伤亡。伊朗击落美国无人机的行动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当时与“全球鹰”伴飞的还有1架载有35人的美国P-8侦察机，伊朗没有对其进行攻击，就是要规避因造成美军伤亡而导致事态失控，引来美国的大规模军事报复。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明智的，既展示了伊朗不惧怕战争的决心，又把战争爆发的可能性降至最低。今后伊朗的军事示强行动会更为谨慎。

美军“全球鹰”无人机

二是强调突破协议可逆。欧洲规避美国制裁的贸易结算工具投入使用后，规模很小，杯水车薪。伊朗突破《伊核协议》部分条款，目的是以退为进，通过施加压力，迫使美国和三个欧洲缔约国遵守协议，取消制裁，政治意义大于实际价值。伊朗的行动风险很大，已成为美国加大极限施压的新借口，甚至有可能让《伊核协议》完全破局。为避免此后果，伊朗在具体操作上较为策略，力求让国际社会充分理解，伊朗是在美国霸凌下不得以而为之。伊朗在宣布提高浓缩油丰度的同时，就其和平用途向国际社会做了说明，再次重申不发展核武器的立场。伊朗副外长阿拉格希还明确表示，伊朗违反协议部分条款，是为了挽救协议，而不是要毁掉协议。伊外长扎里夫也多次重申，伊朗采取的所有措施都是可逆的。扎里夫还称，美国可以参加伊朗与欧洲就《伊核协议》的任何对话，前提是解除对伊制裁。这些做法，身段相对柔软，在政治上争取了主动。

三是对施压挑衅保持克制。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对伊经济制裁不断加码，战争威胁不断升级。对此，伊朗回应总体上是克制的。主要通过外交斡旋，力促其它协议签约国特别是欧洲，继续支持和落实《伊核协议》。伊朗与中、俄、印、日等大国保持沟通，与邻国伊拉克有较好的互动。7月4日，一艘伊朗油轮在直布罗陀海峡被英国扣压，对这一严重挑衅，伊朗前革命卫队司令和宗教领袖放话，要在波斯湾扣压英国油轮，但这些人并不在最高决策圈，伊朗也没有采取相应行动，主要还是通过外交渠道进行交涉，未让事件进一步发酵。近期，以色列为配合美国，相继轰炸叙利亚境内伊朗军事目标，造成人员伤亡，但伊朗有意淡化，未做任何实质性回应。

当前，美伊是战是和有极大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来自于多重因素。

一是美国鹰派和伊朗强硬派主导决策。副总统彭斯、国务卿彭佩奥、国家安全助理博尔特代表着美国军工利益集团、极端保守势力和犹太利益团体，是鹰派中的鹰派，他们主张对伊动武，最有可能利用伊朗递进突破《伊核协议》条款，找到战争借口。在极限施压下，伊朗高层强硬派也有可能铤而走险。

二是场外力量推动战争。以色列、沙特敌视伊朗，反对《伊核协议》，希望美国对伊朗动武。尤其是以色列，认定伊朗发展核武关乎其生死存亡，如果伊朗将浓缩油丰度提高至20%，理论上具备了制造“脏弹”的能力，达到核武器级的90%就非常容易。对此，以色列有可能军事冒险，把美国拉进战场。

特朗普与内塔尼亚胡

三是重兵对峙下的擦枪起火。美伊两军高度戒备，高度紧张，战机、战舰在敏感地区频繁活动，甚至近距离接触，剑拔弩张下出现偶发事件和情况误判的概率大大增加，任何一次处置不当就有可能成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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