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儿火的鸟

那天，这只猛禽放了7次火，尤森手忙脚乱，跟火苗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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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杨    杰

编辑 | 秦珍子

澳大利亚茂密的丛林又着火了，“嫌犯”至今逍遥法外。

案发当日，资深消防员迪克·尤森刚刚控制了一处着火点。那是在上世纪80年代，澳大利亚北部卡卡杜国家公园附近的一座矿山，荒无人烟。正当尤森清空火场，让火势不再蔓延时，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20米外的天空，一只啸栗鸢飞过，翼展宽大、姿态散漫，爪子里攥着一根冒烟的树枝。只见它瞅准时机，徐徐丢下树枝，转身飞走，制造了一个新的起火点。

那天，这只猛禽放了7次火，尤森手忙脚乱，跟火苗赛跑。

这大鸟前世莫不是凤凰，这么喜欢玩火？

在改编自小说的电影《与森林共舞》中，人类主角被描绘为唯一懂得用火来攻击的生物，让其他动物相当害怕。最新一期美国《人种生物学期刊》颠覆了这个“人设”。研究人员花了6年时间，收集目击报告证明，澳大利亚有几种猛禽是天生的“纵火犯”，黑鸢、褐隼等鸟类是使澳洲北部野火扩散的“凶手”。

当地土著在4万年前就已经了解这些猛禽的习性，将它们称为“火鹰”。

尤森不止一次看到火鹰。2012年9月，在昆士兰附近的一条高速路旁，火苗蹿起。他发现一只黑鸢在没着火的另一侧丢下一根燃烧的树枝，让两侧都烧起来。

案件频发，为破案提供线索的消防员、牧民、研究者和原住民见证了至少20次这类行为。新“证人”是澳大利亚的鸟类学家鲍勃·戈斯福德，他读了一本名为《原住民》的书后，开始钻研火鹰。

书中写道：“我看到一只鹰叼起一根引燃的棍子，投向半英里之外的干草，然后和同伴一起等待焦急、受惊的啮齿动物和爬行动物疯狂外逃。这片草原已经被烧毁，其他地方同样的故事仍在上演。”

这是火鹰的一次户外“烧烤”之旅，放火熏出小动物，再把它们吞进肚子。那些没跑出来的，火鹰干脆直接吃熟的。有时它们单干，有时是团伙作案。澳大利亚189万平方公里的草原，每年都有18%被火烧过，经济损失超过90亿澳元。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为满足火鹰口腹之欲而埋单。

看到这条新闻的网友惊了，取火不再是人兽的区别了啊？人类的自信心备受打击。

有的研究者提出，火鹰估计是被火吓着了，想抓猎物却错手抓了根着火的木头，一瞅拿错了，赶忙丢掉，意外引起了火灾。

但研究者鲍勃·戈斯福德坚信，这绝对是蓄意纵火。原住民看到，嫌犯常常在高处盘旋许久，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用爪子或喙捡起燃烧的树枝，再飞去别处放火。而且在火遇到溪流等天然阻隔时，火鹰就成了帮凶，延续火种，引它渡江，添油加醋，助其蔓延。

后来，原住民还发现，火鹰不单会拿已经燃着的树枝，也会自制“火种”。它们把完好的树枝丢进火里，待它烧着再伺机捡走。胆大的还从人类的锅下偷火，一个受访原住民愤愤地说：“当你生火时，火鹰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了！”

好大的胆子，颠覆了只有人类会玩火的特权。远古人类在旧石器时代就发现和使用火。火的应用，照亮了人类文明发展史。人工取火发明以后，原始人掌握了一种强大的自然力，促进了人类社会发展，最终把人与动物分开。

苏格拉底的洞穴里有火，敦煌的壁画上刻着火，推翻旧制度的实践叫“革命火种”。

人因火而高贵，现在这条分界限模糊不清了，说不准，爱玩火的大鸟早在人类之前，就会用火捕食、仰仗火而生存。

希腊神话早就给出了某种暗示，普罗米修斯设法窃走了天火，偷偷把它带给人类，火使人成为万物之灵。宙斯对他的行为大发雷霆，令其他山神把普罗米修斯锁在高加索山脉的一块岩石上。

是谁每天来啄食他的肝脏，使他痛苦持续3万年？是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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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纵火者，鸟》

原文刊载于《中国青年报》（2018年01月31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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