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母对你的爱被弟弟或妹妹抢走了怎么办?当你当了父母,有了二胎,对待两个孩子会偏心吗?这些心境全都反映在最新上映的动画电影《未来的未来》里。影片由日本知名动画导演细田守执导,故事讲述四岁男孩小君因为妹妹未来的降临,感到“失宠”,他穿越时空同家族的不同成员相遇,最终获得成长。
细田守以《数码宝贝大冒险:我们的战争游戏!》和《海贼王剧场版6:狂欢男爵和神秘岛》两部剧场版动画崭露头角,之后凭借《穿越时空的少女》《夏日大作战》《狼的孩子雨和雪》和《怪物之子》收获大批影迷粉丝。《未来的未来》是细田守动画第一次登陆中国内地院线。影片此前获得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提名,同时获得第46届动画安妮奖最佳独立动画片和第42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动画片。
导演细田守
如何定义《未来的未来》?细田守在接受1905电影网专访中说,他想在世界电影史上留下一部描写4岁孩子灵魂的作品。细田守的动画离不开两个主题:家庭和成长。他也总是把个人生活的真实经历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穿越时空的少女》映射出他在挫败中永不言弃的青春往事,《夏日大作战》中的庞大家族暗指他与亲戚的关系,他把育儿的烦恼,夫妻间的对话和对母亲的思念全都画进《狼的孩子雨和雪》,《怪物之子》也承载着他第一次做父亲的感想和对早逝父亲的怀念之情。
《未来的未来》里迎来二胎的四口之家,四个角色都有与他关联的现实烙印,看到片中的爸爸在家照顾孩子手忙脚乱的情景,不免也会让人联想到他在家庭生活里的真实模样。
细田守坦言,这次创作的确有结合他自身的体验以及儿子面对二胎出生后的反应,“我一直在想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接纳刚出生的宝宝,但我儿子觉得自己的爱被抢走了,在地上直打滚。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人的本质,爱被抢走后的人的姿态,我感觉看到了人类赤裸裸的灵魂。”从《狼的孩子雨和雪》开始,细田守一直在作品中关注孩子的成长与变化,他说创作《未来的未来》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我就想在世界电影史上留下这样一部描写4岁孩子灵魂的作品。”在创作参考方面,细田守透露这次借鉴了电影《蜂巢幽灵》和《龙猫》,选择以小男孩的视角来看整个家庭,则受到杨德昌导演电影《一一》的启发。
在细田守动画的空间景观里,总会出现一些长长的大斜坡,如《穿越时空的少女》,象征活力与速度的斜坡助力绀野真琴发动时间跳跃,穿越时空的能力,承担着重要的叙事功能,而《未来的未来》也把故事舞台设在一栋建立在陡峭斜坡上的房子。为精确设计这座高低不平的家庭住宅,细田守特意与日本著名建筑师谷尻诚合作。这座房子的构造和电影表达本身有着密切的关系,细田守表示:“家作为孩子的世界的中心,我觉得在这一象征中,孩子的成长同样也是非常意象的。具体来说,我想通过孩子爬楼梯来表达孩子的成长。”
穿越时空、与AI作战、狼人、怪物世界...细田守动画的一大特点就是用扎根现实的风格去描绘日常生活,同时又为日常生活加入奇幻设定,让现实渗入幻想,也让幻想逐步变得真实可信。到了《未来的未来》,细田守再一次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打造出四岁男孩小君的奇妙心理世界。
庭院里矗立着的茂盛大树是一棵“家族之树”,每一次发光,都会制造奇幻时刻,带领小君穿梭在不同的心理时空中:他与家里的宠物狗交谈,与长大后的妹妹未来相遇、同童年时期的妈妈玩耍、和年轻时代的曾外祖父骑车,甚至遇见未来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时空之旅联结起家族史与家人情感的脉络,小君以回望家人的过去,穿越妹妹的未来抵达自身的未来。他懂得了爱,懂得了不怕失败,懂得了爱护妹妹和家人,最终获得一堂成长教育课。
细田守说:“通过4岁主人公的眼睛注视这个世界,想让大家带着仿佛回到自己孩提时代的心情去看这部电影,再次体验一把自己的童年,希望大家能感受到家人的重要性和生命的延续。”“画孩子其实就是画身边的家人,不仅仅是实际体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认为这部作描写了广泛的家庭和社会本身。”
《未来的未来》同样是细田守送给自己两个孩子的礼物,“作品完成时我给孩子们看过了,虽然只获得了一句‘很有趣’,但不久之后也许孩子长大了点,就能注意到电影里包含了各种讯息:我和妻子对孩子们的爱,或社会整体珍视孩子的心情。希望孩子们能充满自信的以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动画导演,学习宫崎骏和林太郎的导演方式和绘画风格”,这是细田守在小学六年级的作文《我的志愿》中写下的一句话。那是1979年,日本动画的黄金时期,《机动战士高达》《银河铁道999》《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等经典佳作相继问世,细田守开始对动画产生兴趣。
到了高中时期,宫崎骏的《风之谷》上映,日本动画蔚然新风,细田守坚定投身动画创作。上了大学,他接触更多类型的电影,在好莱坞商业片与艺术电影的熏陶中,更加坚定要在毕业后进入动画界,做出属于自我风格的作品。他参加吉卜力工作室职业动画师的征选,结果落选,宫崎骏罕见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大意是:“如果你进入吉卜力,才能一定会被磨耗殆尽,所以才不让你通过测验。”“希望你好好加油,就算从小作品开始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在NHK纪录片《职业人的作风 动画导演细田守》中,细田守回忆说,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暗骂“混蛋”,把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不过后来还是把它裱框起来,把落榜吉卜力的遗憾和宫崎骏的鼓励转化为他继续前进的动力。
细田守随后进入东映动画公司,他导演的《数码宝贝大冒险:我们的战争游戏!》《海贼王剧场版6:狂欢男爵和神秘岛》大受欢迎,一跃成为动画界的瞩目新星。但是细田守不满足于制作纯商业的长篇动画,他希望跳脱出来,独立制作属于自己的电影,“想用电影描绘那些不曾被电影描绘过的东西,我觉得这才是对制作电影的工作人员、对观众朋友们的回馈。我总是希望能做出值得观众去看的作品。”
很快,如宫崎骏在鼓励信中所期许的那样,他接到了吉卜力工作室的邀请,得到了导演《哈尔的移动城堡》的机会。原想扳回一城的细田守却再度遭遇挫败,面对宏大又晦涩的原著故事,他不知道如何画好分镜。细田守坦言,因为有莫名的自负和廉价的自尊心,他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包括宫崎骏和高畑勋,后悔当时没向他们请教。
带着不想被指手画脚的心态,细田守完全封闭自我,8个月后,他的分镜绘制陷入僵局。“细田君,看来江郎才尽了啊”,《哈尔的移动城堡》制片人的这句话令细田守久久无法释怀,2002年4月21日也是他无法忘记的一天,吉卜力工作室撤除了他的导演职位。“当时是因为想要给年轻人机会才有了这样的机会,结果我没能做好,还是交给了宫崎导演去做。这对我来说是一次重挫,让我深切体会了无法完成作品的那种痛苦。”
遭遇撤职,在原公司提交的电影企划案无一通过,“细田守江郎才尽”的议论声四起,一直支持他梦想的母亲也病倒了,细田守在艰难考验中黯然度过了三年,直到再度获得机会,制作长篇动画《穿越时空的少女》。为此他离开了工作14年的公司,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以无论如何也要做出来的目标,完成了这部电影。影片上映初期没有获得广泛关注,仅在6家影院上映,后来因为口碑发酵逐渐掀起观影热潮。
此后,《夏日大作战》好评不断,《狼的孩子雨和雪》票房获胜,细田守获赞“新一代动画电影大师”、“宫崎骏的接班人”。细田守不是动画天才,他勤奋用功,细腻观察生活,取材生活,注重细节表达与情感的厚重力量,每一笔、每一帧都力求做到完美。
“细田守”的动画作者名号渐入世界影坛,他的作品不断去往各大国际电影节,面对日本以外的全球观众,他也要开始直面自己电影的主题、特征和认同等一系列问题。“不用CG而是用手绘,这是为什么?不找真人拍,而是做动画电影,这又是为什么?我们跟100多年前的画家们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对此我们该如何回应?我觉得,如果我们无法很好地证明其存在的理由就不会有前途,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出了《未来的未来》。”
细田守动画的独特性在这一次更加突出,奇幻内容是真人电影无法拍出来的,日常写实、亲情羁绊与社会议题在动画领域又像是真人电影,如是枝裕和家庭片的表达特征。《未来的未来》在日本本土市场的反响不如预期,2年前的作品如今登陆中国内地院线,票房表现大打折扣,口碑也不及细田守以往作品。细田守在片中的情感表达更加私人化,缺乏逻辑的时空超越设计也有不少批评。
且把《未来的未来》看作是他在现阶段对动画电影形式的思考和尝试。
在《职业人的作风动画导演细田守》片尾,细田守参加完《怪物之子》的首映,采访者问他:“电影意味着什么?”他回说:“未来,未见过的世界,将要来临,还未见过的世界。”
三年后,细田守导演了《未来的未来》,画出了一个孩子从未见过的家庭世界,《未来的未来》之后呢?我们问他。细田守说:“我一直都想着以电影来刻画人生的各种局面。我想要将那些还没被描写到的主题,以动画的表现手法,来创造大家都没有看过的新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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