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出门启程（外一首）｜大阅读No.225
我独自一人出门启程
一
我独自一人出门启程
夜雾中闪烁着嶙峋的石路；
夜深了。荒原聆听着上帝，
星星们也彼此把情怀低诉。
二
天空是如此壮观和奇美，
大地在蓝光幽幽中沉睡……
我怎么这样伤心和难过？
是有所期待，或有所追悔？
三
对人生我已经无所期待，
对往事我没有什么追悔；
我在寻求自由和安宁啊！
我真愿忘怀一切地安睡！
四
但我不愿作墓中的寒梦……
我是想永远这样地安息；
让生命仅仅在胸中打盹，
让胸膛起伏，微微呼吸；
五
让醉人的歌声娱悦我耳朵，
日日夜夜为我唱爱情的歌，
让那茂密的橡树长绿不败，
俯下身躯对着我低声诉说。
1841年
选自《莱蒙托夫诗选》，顾蕴璞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预 言 者
自从那个永恒的裁判者
赋予我以预言者的全知，
我便在每个人的眼睛里
读出了那罪与恶的文辞。
我便大声地开始宣布了
那个爱情与正义的真谛，
但我却受到亲戚朋友们
疯狂猛烈的责难与非议。
我只得怀着深沉的悲痛
像乞丐似的走出了城市，
我好像鸟儿一样生活在
荒野里，靠着上天的恩赐；
在那里地上的一切生灵
按神的训诫，都顺从着我；
天上的星星快乐地闪着
灿烂的光辉，也倾听着我。
当我急急忙忙地跑过了
一座嘈杂的热闹的城市，
老人们带着自尊的微笑
对着孩子们这样地训饬：“看哪：这就是你们的前鉴！
他跟我们合不来，太高傲。
蠢东西，他想要我们相信，
上帝借他的嘴巴来传道！“孩子们，你们仔细看看他：
他多么苍白、憔悴和郁悒！
看哪，看他怎样落魄、穷困，
大家又怎样地把他鄙弃！”
1841年
选自《莱蒙托夫诗歌精选》，余振编，北岳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读而思
duersi
这里选的两首诗，都是莱蒙托夫最后时期写下的作品。
《我独自一人出门启程》是诗人最为重要的诗篇之一，是诗人对主题进行多次探索的抒情性总结。别林斯基认为此诗“一切都是莱蒙托夫的”。抒情主人公的心情是复杂的：一边看到大自然的美，但又感到这美丽的大自然与自己无缘；一边说“对往事我没有什么追悔”，却又表现出对往事的不尽惋惜；一边说“对人生我已经无所期待”，但仍然还是在梦想“寻求自由和安宁”。他希望的是活着而享有自由和宁静，这比早期诗作中的主人公思想更为激进，也更为复杂。诗人在这里深化了宁静的主题，把原先视为精神空虚的象征的荒原当做和宇宙幽会的地点，从而使人间的景物带有宇宙的色彩，烘托出一个似在人间，又似在天国的朦胧境界。与他的早期抒情诗中使宁静与自由互不相容的情形相反，在此诗中两者并行不悖。此诗在音乐性方面所达到的成就，评论界一致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是俄罗斯抒情诗中所罕见的。
《预言者》据考是莱蒙托夫的最后一首诗，写在朋友送他的笔记本上。这首诗仿佛就是普希金《预言者》一诗的续篇。在普希金的《预言者》一诗中，上帝对预言者说：“起来，预言者，你听哪、看哪，／去执行我的意志和命令，／走遍所有的重洋与大地，／用语言燃起人们的心灵。”莱蒙托夫好像是接着写下去，当他开始“用语言燃起人们的心灵”，却受到了“疯狂的责难和非议”，最后“我只得怀着深沉的悲痛，／像乞丐似的走出了城市”。诗人只能是在荒原里，才能像鸟儿一样地自由生活，在那里，地上的生灵和天上的星星都顺从和倾听着他。但当他试图重新回到人间，又到了另一座“嘈杂的热闹的城市”，他遇到的只是更大的抵抗和冷眼的嘲笑。如果说普希金的《预言者》指出的是诗人的社会使命，那么莱蒙托夫的《预言者》则更多地表现了诗人的社会命运。这似乎又印证了普希金的另一句话：那些一贯走在时代前列的总是诗人或学者，“他们注定永远要挨第一枪，要忍受种种苦难和危险。对此，他们不应该怯懦地加以抱怨”。
（选自石恢主编《每周阅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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