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注定没流量的电影,值得捞一把吗?
刚过去的中秋档(9月19-21日)有点冷。
根据猫眼提供的数据,3天的中秋档期,票房前三名分别是《峰爆》票房2.10亿,《关于我妈的一切》票房7207.30万,《失控玩家》票房5264.16万。
整个档期综合票房共收了4.9亿,跟2020年的7.45亿和2019年的8亿相比,大幅下跌,并直接创了4年来新低。
而在中秋档期近10部上映的影片中,有一部影片在上映前就备受期待。论主题,它跟中秋节寓意是最搭的。论名气,它的导演早已国际知名。然而论票房成绩,至今还没有到400万。
有趣的是,这票房成绩对导演和观众来说,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全然不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题材,光是以这种方式拍出来,就已经赢了。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首映是在去年的柏林电影节,时隔一年,终于在国内院线公映。
纵观贾樟柯的作品序列,他拍过的纪录片其实不少,《狗的状况》《公共场所》《东》《无用》和《海上传奇》,都出自他之手。他曾说自己其实很喜欢拍纪录片,他享受纪录片的不可预知性,将主导权交给对方,让对方主导着纪录片的走向。时隔11年,他再次“下放”作为导演的权力,拍摄起纪录片。
《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是和之前的《东》和《无用》,组成的文化三部曲。
历时66天,辗转山西、河南、陕西、浙江,最后在余华的故乡浙江海盐结束拍摄。全片的结构沿用了小说的章节体,共分成了18个章节,4代作家马烽(已故,由其女儿回忆)、贾平凹、余华、梁鸿和他们的家人,采用最为传统的口述方式,串联起横跨70年的中国乡土记忆,絮絮叨叨讲述着关于文学、乡土和记忆的心灵史。
家乡最开始对贾平凹来说,可能是一种知识上的阻碍。但当他成年后,他开始正视起这种与家乡“形影不离”的关系。在经历了一系列西方文学潮流洗礼和迷失后,贾平凹将家乡作为了他创作的一个原点。他试着以“在地者”的姿态,去平视自己的家乡。这更像是特殊时代之后,与家乡的和解。
而作家梁鸿,家乡对她而言,已经跟家人捆绑在一起。用她自己的原话说:“不能提到我母亲,她太沉默了,她就像一道阴影一直在我的心里。”
梁鸿和家人们因贫穷的相依为命,还有父亲娶继母所激发起的怨恨,以及姐姐相亲时因为家庭条件而屡遭嫌弃等等细节,这些都是诸多作家表述中最为沉重和细腻的。这些记忆形塑着她对家乡的感情,也让她的底子多了几分苦难色彩。
所以当她博士毕业、结婚生子离开家乡后,她总感觉“不对劲”,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她后来回到家乡,与其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是正视起这段记忆,从苦难中去汲取力量,让她更珍惜当下的生活。
如果说这三位作家过于沉重,那余华跟家乡的关系显得更为轻盈,他是一个渴望奔向大海的人。
其实一开始片名是《一个村庄的文学》,之所以改名,源于最后余华在海边说的一段话:“小时候的课本总说海水是蓝色的,可我看到的海水是黄色的,那天我就到海里游泳。一直游,想要游到海水变蓝。”
贾樟柯被余华的故事感动,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就像愚公移山一样,于是将具象的片名给抽象化。其实仔细看看海报的设计,会发现贾樟柯玩了一把“一语双关”。海报正着看是波涛汹涌,但倒过来看是崇山峻岭。
海洋与山川,远方与脚下,去处与归处,海洋文明和黄土文明......换个角度会发现,一切都可以是一体两面,两面中又蕴含着内在张力。
前作《山河故人》的张晋生,从小县城到大城市,再移民海外,他的一生仿佛就是个不断“出走”的过程。但这种“出走”又是矛盾的,名字中的“晋生”就像是一生携带的印记,提醒着他从哪里来。有了“去处”但失去了“归处”,不是“无家可归”而是“有家归不得”,这是《山河故人》最大的悲剧。家乡,终究是所有人的庇护所。
“山西就是我的世界”,这是贾樟柯走遍大山大海之后得出的感悟,不仅是关乎个人,甚至是一个民族的。贾樟柯曾说:“纪录片的拍摄要从国际视角出发。因为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你是一个纪录片导演,不单是一个中国的导演,你是世界的导演。”
上世纪八十年代兴起的乡土文学,正是作家们受拉美文学影响后,作家们重新开始关注起自身的文化传统,立足本土的写作。这种文化乡愁,被中国知识分子们延续至今。反观现实,八十年代之后,农村的景象也开始变化,年轻一代追逐物质生活,奔向大都市,农村开始空心化。而相比于过去的物质差距,如今生活在农村中的年轻一代,也开始逐渐迷失了对家乡认同感,失去了方向。贾樟柯很敏感地捕捉到这种时代倾向。
《山河故人》剧照
如今,贾樟柯用他的影像,延续着这条脉络。本该力求客观的纪录片,被贾樟柯的温柔所化,像文学一样,变得主观化、私密化。片尾处出现的年青一代学习母语的桥段,虽然是导演刻意的安排,但某种意义上,是贾樟柯不惜打破纪录片的常规,用外力来延续着这份记忆。很迫切没错,但也从中生出了希望。
撰文:海边的卡夫卡
微信编辑: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