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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昊楠陈杨夫妇:宅在故宫修文物

陈光大 韩文苑 北京青年周刊 2020-09-18


随着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在互联网上大红,一直隐藏在深宫里的钟表、木器、织绣、青铜器等珍奇文物背后的修复师,第一次向普罗大众展示了他们的工作日常。故宫古董钟表修复师亓昊楠与他的夫人、故宫纺织品文物修复组组长陈杨分别出现在第一、第二集当中。古老修复工艺引发的热潮仍有余温。如何定义新时代的工匠精神?在故宫建成599年之际,这对故宫里的年轻夫妇,向我们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初入故宫的年轻人


 

放在今天,恐怕很少有人没听说过在故宫里修钟表的王津和亓昊楠师徒。但在十多年前,当亓昊楠第一次踏入故宫文物修复组的时候,这里却是比象牙塔更不为外人知晓的所在。亓昊楠回想起自己当初报名到故宫修钟表,其实只是为了习得一技之长。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在大学毕业之后,学得一门手艺,有一门技术傍身——“反正将来无论怎么变化,文物总是需要有人修复的”,他也算是有了“吃饭的家伙”。

 

在当时,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说起文物,大家首先想到和最重视的,当然是书画和瓷器,古董钟表知道的人就比较少。亓昊楠自己在从事这项工作之前,对钟表的理解也仅限于“普通人手上戴的国产表,爷爷奶奶家里挂的老座钟,还有老一点的怀表,到头了……”直到进入宫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老祖宗”竟也收藏了如此多无价的钟表。他还记得自己刚进修复组时,被众多古董钟环绕的场面所震撼。如果没有后来的那部火遍大江南北的《我在故宫修文物》,恐怕绝大部分国人至今都难以体会那份感觉。

 

故宫里的古董钟表虽然令人震撼,但修复的工作其实是相当枯燥且充满挑战的。首先是因为故宫里的钟表全都年代久远,没有现成的图纸或是机械构造供参考,所以也就不具备太强的理论性,主要是靠跟着师傅边干边学,积累经验。再加上故宫中收藏的钟表皆是以表演和观赏性见长(皇帝并不在意具体的时间),所以修复的难点也都在复杂的联动机制上,而非基础的走时结构。

 

处于“菜鸟”阶段时,将一台古董钟摆在亓昊楠面前,他只能勉强判断出其中所包含的功能,至于该项功能是通过何种方式来实现,就完全没有头绪了。唯有在修复了足够多的实物,积累了足够丰富的经验之后,才能做到凭一台钟表的外观,猜测出其内部的机械原理。

 

亓昊楠还记得,曾有一家台湾公司想模仿故宫里的荷花缸钟,他们见过荷花缸钟的外形,也知道它如何表演(荷花的花瓣可以张开),但不清楚内部的结构,就根据想象设计了一套联动装置来实现这个机制,结果与原本的结构大相径庭,表演的效果也不甚理想。

 

而且,钟表的修复和其他文物的修复还不太一样,它主要依靠“单兵作战”。一台古董钟表,从开始修复,到发现问题,到排除故障,再到组装调试,整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也只有修复师自己心里清楚钟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其他人既感受不到,也不能参与其中。因为“如果是两个人同时参与修复,他拆装一部分,你拆装一部分,最后在组装的时候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所以,只有当破损的钟表被从静修到动,从死修到生,经过修复师的双手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才算是完成了修复的任务。这个时候,当曾经残破的钟表能够完好地运转起来,让其他人终于能看到实质上的修复成果,也是亓昊楠感到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和亓昊楠相比,他的夫人陈杨虽然同在文物修复组,但并没有从一开始便走上师徒制的传统模式。陈杨是2004年进的故宫,后来由她挑起大梁的纺织品文物修复工作室却是2009年才成立。刚进故宫的时候,按照故宫的实习期规定,为让每个新进人员了解不同修复门类,陈杨在各个科室轮岗,在不同的工作室跟着不同的老师学习不同的修复技艺,从裱画,到木器、漆器,甚至到实验室跟着王允丽、王春蕾老师尝试学习纺织品纤维材质检测和保护工作。每个工作室两周的学习,她都有所涉猎。不过陈杨最擅长、最感兴趣的,还是做纺织品文物的传统修复工作,这也促使她利用几年的时间四处学艺,从北京到苏州,从苏州到杭州,不停的学习让她结识了不同的老师,所以她说“我的师傅有很多,在几年的学艺道路上,也有很多想感谢的人……”。

 


 

不断创新的坚守者

 

 

在故宫里,十几年来只做着钟表修复这同一件事情,亓昊楠觉得首先需要的是对钟表的热爱,其次是能坐得住,也就是要有耐心和恒心。因为修复过程中会遇到不同方面的问题,而且很多都是遇到之后不会马上就能解决的,往往需要一个长期的探索、实践、失败然后再重新开始探索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最难的还不是把故障修好,而且在修好之后的调试步骤上。

 

尽管随着亓昊楠修复过的钟表越来越多,积累的经验越来越丰富,也能够预见到哪里可能出现问题,但将如此众多的零件组装起来,在实际进行调试的时候,仍旧会遇到:明明已经解决了故障,可钟就是走得不准;或者联动装置上出现了问题。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试错”过程,直至把原因找出来,这个过程是最为枯燥的。

 

在工作到第五六个年头的时候,亓昊楠遇到了一个瓶颈期,思想出现了些许波动:因为长期从事重复性的工作,他也想去外面看看,了解一下别的工作环境和行业状况。最终,出于对钟表的热爱以及对于悉心培养自己的王津师傅的感激和崇拜,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王津师傅从16岁开始修钟表,一修就是40多年,他挽留亓昊楠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选择一个行业,都干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能坚持下去最好。”师徒二人就此开始了又一段与钟表运行的嘀嗒和报时声相伴的生活。也正是在这一阶段,亓昊楠与他的夫人陈杨走到了一起。

 

故宫博物院的特殊性质决定了,在此地的工作环境是相对封闭的,大家都是每天上班就扎进自己的工作室里,接触的圈子也比较小。而亓昊楠和陈杨这两名几乎同龄的年轻人,正好处在同一个部门内不同的科组,时间长了就产生了类似办公室恋情的感觉。当时文物修复组还位于老院落中,亓昊楠和陈杨虽属不同的科室,但却是在同一片院落内。大家熟悉了之后,下班后也经常在一起活动,彼此都感觉比较投缘,就慢慢走在了一起。

 


对于如今我们经常提到的工匠精神,亓昊楠可谓相当有发言权,“就是做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然后争取一直坚持下去,保持一份最高的热情。”亓昊楠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他正在修复的广州钟表麒麟献寿钟,这可能是他从业以来遇见的最复杂的一件。

 

钟的底部是动力系统和音乐(俗称的八音盒)装置,中层装有三只猴子,其中两只可做出跪拜的动作,中间的大猴子是从卷帘门里走出来之后再双膝跪地,同时手捧的寿桃打开;礼毕后寿桃合拢,猴子退回卷帘门内,卷帘门再放下。最上面一层为麒麟驮书,麒麟的脑袋和尾巴是可以运动旋转的,还有一根从钟底部贯穿到麒麟驮的书顶上的传动轴,带动上面放的转花表。钟的层数越多,表演功能越多,复杂程度自然也就越高,在调试过程中也就会出现更多的问题。比如一个齿轮与另外一个齿轮差出了两个齿的角度,就会导致猴子还没从卷帘门里出来就开始跪拜了,所以需要反复进行调试。

 

连续十几年下来,尤其是在《我在故宫修文物》这部片子火了之后,亓昊楠的钟表修复人生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说原来就是他和师傅两个人,根本招不上人来,现在有许多人希望了解古董钟神奇的机械结构,想从事这项工作。《我在故宫修文物》播出之后的第二年就有一万多人“报考”故宫,其中大部分是想报文物修复,而钟表修复又占了很高的比例。

 

在2017年前后,钟表室招了一位“海归”的博士,是在芬兰学机械专业的,也是目前钟表室学历最高的。王津师傅则从故宫内部挖掘潜力,收了一名学珠宝镶嵌的女研究生。亓昊楠也于近两年收了一位主攻木器雕塑的研究生和一位主攻木器佛像的研究生,师徒几人的专业范围涵盖了机械结构(机芯)、镶嵌、雕塑、漆器等各个古董钟表相关的工艺领域,能够分门别类,从内到外,将古董钟表各个方面的问题完善解决。

 

具体到文物修复的方式方法上,以亓昊楠为主导,钟表室也做了许多创新。因为年轻人的学历比老一辈人要更高,也接触到了更多数字化和多媒体的技术和应用,所以想法也更多,为传统的文物修复打开了一片新天地。譬如说,前文中介绍的钟表的修复过程十分漫长,一台古董钟平均也需要两三个月。

 

如今,钟表室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文物修复方案,将文物的修前、修中、修后的状态实时拍摄记录下来并归档,将比较重要的步骤在这个方案里全部体现了出来。而且在钟表修复之前还会做一个科技保护监测,确保万无一失。此外,古董钟的内部零件经常会有损坏、遗失的情况,过去故宫里使用的是老式的开齿机,凭修复师的经验手动开出轮齿。如今发展出精确的3D扫描,还有数控机床、机械车床,大大提高了钟表修复的效率以及齿轮的精准度。

 

其实,外界对故宫一直存在着误解,以为在故宫里从事研究的人都是过去的那种老知识分子,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亓昊楠特别纠正,随着如今社会的发展,观念的改变,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断加入他们的团队。而且故宫里也有不少像亓昊楠夫妻俩一样“内部解决”的,他们俩并不算是典型案例。

 

过去亓昊楠热衷于旅游,总是希望利用节假日的时间四处去看一看,增长阅历和见识。但随着从事钟表修复的时间久了,性子被磨得不那么急了,变得越来越喜静。如今亓昊楠夫妻俩也像绝大部分中国家庭一样,工作以外的生活主要是围绕着孩子。在有空闲的时间,亓昊楠更愿意“宅在家里”,看一看钟表机械相关的书籍,或者是写一些文章,在这方面,夫妻俩也很有共同语言。



 

亓昊楠:鼓晨钟  声扬宫外

 

 

亓昊楠和陈杨夫妇每天通常是6点15起床,6点50出门,7点半左右到故宫。然后收拾整理一下,8点多就进工作室,开始一天的工作。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他们通常不会加班。

 

故宫里的钟表修复虽然没有所谓的KPI(关键绩效指标)一说,但每年也有一定的任务额度。目前,故宫里馆藏的钟表大约为1500余件,涵盖了英国、法国、瑞士、清宫造钟处以及广州造钟处的作品。在经过了四代故宫钟表修复师长达数十载的默默付出之后,业已恢复且保持完好的大概有1000多件。还有约500保存在库房中,属于破损程度比较严重的。因为过去修复都是选择把握相对较高、容易修好的,剩下的往往就是更大型、结构复杂和难度高的。但如果能将这些大型作品复原如初,自然能够让人感受到更强的视觉冲击力。

 

近年来,故宫承担了不少涉外或是与国内其他博物馆合作的修复展览项目。每次要外出展览时,都需要对展品重新做一次日常的维护保养,并挑选几件压轴的作品进行重点修复。即便近期没有展览,亓昊楠他们也会修复一定数量的库存钟表,而不会停滞不前。

 

在去年年底,故宫与香港科技馆联合举办的钟表修复专题展,一直展出到了今年的4月10日。亓昊楠所在的故宫钟表修复组几乎为此奋战了一整年,对展出的120件钟表进行了维护保养,包括对内部机芯的清洁,并且彻底拆解了其中6座需要开动表演的作品,进行细致的清洗、修复、调试。

 

今年,香港科技馆将迎来一场更为盛大的故宫文物医院各个门类的修复成果展,钟表组仍将承担6座古董钟的开动表演。这6座古董钟是精心挑选而出的,有两件英国钟表,三件广州造钟处出品,还有一件清宫造钟处自己做的,基本都是清朝乾隆时期的。钟表组目前正在紧张的筹备当中。

 

另外一项始终在推进的工作,是故宫与其他兄弟单位的合作项目。从2017年起,便由故宫牵头举办了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董钟表培训班,从全国凡是有钟表的博物馆里,包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南京博物院、沈阳故宫博物院、广州省博和广州市博,各挑选出了一位修复人员进行培养,这6家博物馆就培养了6位钟表修复师。现在他们均已返回到各自的馆院,挑起了钟表修复的大梁,其中王津师傅的儿子就在颐和园工作。



 

Q -《 北京青年》 周刊

A - 亓昊楠

 


Q 祖国70年华诞之时,我们的国家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你是怎样见证的?你的感受是怎样的?

A 我是1981年出生的,现在38岁,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正好经历了改革开放的40年。给我的感觉是生活的各个方面,从衣食住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我们现在穿的衣服、住的房子,还是随时可以去外地甚至外国旅行,这些都是我小时候根本想不到的。

 

Q 说一件在你记忆中,与祖国息息相关的、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A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初中时参与国庆游行翻花的活动。我们作为游行的背景屏,每个方阵经过时我们都得换翻一种颜色的花。当时经历了无数次的彩排,我觉得那是我人生中非常难忘的事情。再就是2017年习主席带着特朗普参观故宫,第一站到宝蕴楼,第二站就是我们文物医院,而且最先观看的就是古董钟表的修复和演示。我觉得无论是从文物修复师这个职业还是我个人的角度,都是无比骄傲和自豪的。

 

Q 祖国70岁生日,你要送给祖国什么祝福?

A 我希望祖国越来越强大,能永远和平,也越来越繁荣。

 

Q “祖国”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A 我们把“祖国”比作一个大家,只有大家安定团结富强了,我们个人的这种小家才能和谐美满。

 

Q 习总书记说,我们都是追梦人,那你的中国梦是什么?

A 我是大学一毕业就从事的古董表修复,所以我的梦想就是能修复更多的钟表,让更多的人了解、喜欢,也让更多的人愿意从事古董表修复。我也希望能将师傅的手艺继承下来,将这门修复技艺不断传承下去。

 

Q 作为新时代的“追梦人”,你是怎样理解“追梦”的?

A 追梦,首先你自己要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目标,按照这个目标不断地进取。我现在追的梦很简单,就是在古董表修复这个行业里,争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多修一些钟表,让自己的经验不断地积累,让更多的世人有机会看到古董钟表修复好之后的动态的表演,感受钟表的神奇,时间的魅力。

 

Q 在“追梦”的道路上你有哪些难忘的经历?

A 最令我感到难忘的,就是和师傅学艺的过程中修过的那些钟表。其中有一台堪称世界上最复杂的瑞士的魔术人钟。有一次荷兰音乐钟博物馆要与我们合作,还派了一位俄罗斯的钟表专家来,他看了这台钟的复杂程度之后就放弃了。但荷兰音乐钟博物馆最后还是选了这台钟,所以师傅决定亲自上阵,我也从修前、修中、修后都参与到了其中,也感受到了这台钟表为什么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它有七套传动系统,带着七种功能,修复后的表演也是让所有观看过的人都感觉大为惊奇。

 

Q 在你追梦的过程中,你认为激励你的是什么?是什么让你走向成功的?

A 我的师傅就是激励我的榜样,他也是我人生的偶像。师傅16岁进宫,工作了大概45年,已经修复了300余件钟表。我20多岁入职,到现在才修复了100余件,在工作年限和工作数量上永远也追不上师傅了,但我可以将师傅的钟表修复技艺和他的精神继续传承下去。

 

故宫博物院钟表保护修复专家王津与亓昊楠安装修复好的钟表文物(图片版权©故宫博物院)


Q 面对追梦道路上的困难,你是怎样应对挑战的?

A 古董钟表的修复,每一件都有它的难度,有它自己的复杂程度,所以每修一件都是在克服新的困难。我们也是在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当中不断地积累经验,完善自身的技艺,更好地完成古董钟表的修复。

 

Q 当你认为自己取得成功时,你对荣誉感和自豪感如何体会?

A 对于我们修复师来说,修复的任务是永远没有终结的。但是通过《我在故宫修文物》这部纪录片,让我们这些幕后的文物修复师走到台前,也让文物修复行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这令我感到非常光荣和自豪。


 

陈杨:千丝万缕  其中一系

 


宫廷传世纺织品文物修复研究,陈杨是这条道路上当之无愧的先行者。从2005年新人轮值结束、正式接手故宫纺织品文物至今,陈杨已修复了百件以上的文物——从帝王家的黄袍、凤衫,到养心殿的幔帐、被褥、床单,故宫内所有服饰、生活用品、欣赏类纺织品的修复,都在纺织品修复组的工作范围。

 

不同于钟表组、木器组等同事们需彻底修完一件物品后再去认领下一项任务,纺织品文物修复组的工作大多得交叉进行,其中,文物抢救性保护修复和展览性保护修复工作被列在“重要且紧急”的list,最应首要应对,研究性保护修复工作因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定,被穿插安排在紧急保护任务之间进行。

 

故宫纺织品文物修复工作室正式成立于2009年,组内5人全是女生,纺织品的特殊性让她们不能化妆,不能喷香水,不能留指甲。宫里的纺织品又通常体量不小,仅抬取、翻面的动作,就需要多人配合,如再遇上力气活,比如某些装饰有纺织品的大挂屏、大屏风的修复,就得去求隔壁男生数量多的木器组来寻求帮助。

 

陈杨说,判断文物修复行为的优劣,要看是否祛除了文物的病害,是否恢复了它的价值和整体统一性。比如对一件文物进行除尘,就是祛除污染物病害,防止其对文物继续损伤,同时也恢复了文物的审美价值,大家再看到这件文物时,因为没有了尘垢,纹路就会清晰起来;再比如,对一件纺织品文物的破损处进行针线法缝补,就是利用针线技法对文物损伤部位给予支撑和保护,同时恢复了文物的整体统一性。陈杨说,这份工作就是延缓文物的寿命,让它们可以被保护得更好。

 

某些时刻,这项工作会生出一些无法与外界分享的快感,那是些很难跟外行人讲清楚的东西,比如一些保护性的工作,看上去可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自己提供了何种保护。

 

陈杨认为,纺织品修复组工作的最高境界就是,远观,你看不出她们在哪处做了修补,但近看、细看时,仍可以区别出来,这也就体现了纺织品文物修复的可识别性,为后人研究提供可识别的历史修复档案。绝大多数时候,“纺织品文物修复前后还是会有很明显的对比效果,会让观者感觉非常震撼”。这种修复技艺也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练就,需要经过长期的工作实践才能达到修复技术的纯熟。

 

陈杨正在修复清乾隆年间戏曲服装红色缂丝云龙纹男蟒(照片由陈杨提供)


纺织品文物传统修复技艺,陈杨非常希望把它们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让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到文物保护的队伍中。她的爱人、故宫钟表修复师亓昊楠曾说,跟了师傅王津两年,他在热闹的地方已经呆不久了。陈杨与他同感。他们都非常相信自己的工作,他们都不急躁。古物自有的敬畏感,为他们提供了更长维度的价值评判标准,也使他们坚持自省。

 

对于陈杨而言,织物的世界丰富多彩。她以前还会每年追一追Chanel的大秀,现在已经不怎么看了,故宫实在是个可以饱眼福的地方,它引导着在这里工作的人们,越来越注意去发掘东方人的需求。

 

陈杨说,中国传统服饰的设计自有其价值,以中式服装举例,传统服饰的很多因素会以突出女性的婀娜和东方的神韵为主,并且有些服装在款式上就已经着重突出女性修长的线条美。东方人善用材质工艺来加深这种感受,其中就产生了微小的美妙差异,“比如刺绣就不可能是平的,它起码会有一点点高于基础面料,是种让人一看就特别扎眼的工艺。缂丝虽然跟刺绣用同一种原材料,但表现出的视觉感官就完全不一样了,缂丝依靠织造的方法,一下就把那种丝光的效果弱化掉了,要更平和。我觉得东方这种工艺和材质的运用,都可以代表东方人的审美。”




Q -《北京青年》周刊

A - 陈杨

 


Q 你怎么理解时尚? 这是个离你的工作很远的词吗?

A 我认为具备民族特性的时尚才是好的时尚。很多知名的时尚大师,都是用了很多独有的、国家的、传统的因素,又结合现在的设计理念去设计。这样的东西是具备非常独特的性质的。我喜欢的设计是基于有积淀的、传统服饰来源的灵感,再加上自己的创意,这样设计出来的东西比较有分量。

 

Q 我好奇你的衣柜里都是怎样的衣服?

A 我是有各种不同的服饰。有运动的,就是现代的,也有古典的。中式的那种也比较多,就是各种各样的。其实穿中式的衣服在故宫一点也不觉得违和,这里面也有很多穿汉服的,也有很多穿清代服饰的在故宫里拍照,展现每个传统爱好者最美的时刻。

 

Q 你有什么坚持的价值观吗?

A 就是只做一些对文物有意义的事吧,我的价值观就是尽可能地丰富自己的学识、多学习一些修复技能,在工作中做一些归纳总结,把在修复过程中了解的这些工艺过程还有一些别人不能了解的东西,把这些技术都很好地传承下去,同时希望可以真正地把它们用在现在的服饰上,因为古人很多东西做得很聪明,他们也会用到很多现在工艺所达不到的东西,把这些工艺永久性地传承下来,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

 

Q 说一件在你记忆中,你与祖国息息相关的、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

A 我们国家现在特别重视传统技艺,重视技术的传承,也非常重视我们这些做文化保护和修复的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工作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和重视,比如说上次习主席和夫人一起带着美国访问团来故宫参观,我对这个画面的印象记忆非常深刻。彭教授还问了我几句有关工作的话,当时我非常激动,国家能这么重视文物修复,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感觉非常自豪。

 

Q 作为新时代的“追梦人”,你是怎样理解“追梦”的?

A 追梦就是对自己所做的文物保护事业的一种追逐,择一事,终一生,永远在自己事业的历程中坚守自己的岗位,执着地去做这一件事。我的性格也是属于这样的,所以希望能把一件事做好做精,一直坚持下去。

 

Q 在你追梦的过程中你认为激励你的是什么?

A 我现在还没有到成功那一步,只能说是在这个道路上不断前行。激励我的就是,每一次我把一些状态不太好的文物恢复到整体统一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也正是这种成就感不断激励我一直坚持着。

 

Q 面对追梦道路上的困难,你是怎样应对挑战的?

A 其实我们在文物修复的过程中,会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有时候在修复的过程中会遇到一些瓶颈,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在面对这些困难的时候,就先让自己静下来,然后去想一想办法,还有一些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去求教一些比你知识更深厚的老师。所以说在困难发生的时候,不要惧怕,排除万难,努力应对,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好。


文   陈光大 韩文苑

编辑   韩文苑

人物摄影   李英武

统筹   曹梦圆

图片编辑   刘艺琳 

场地鸣谢   故宫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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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7月11日   王子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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