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军：快递小哥有温度 且用勤奋追梦想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曹小军可以。1987年出生的曹小军，目前的身份是京东物流配送员。作为一个“快递小哥”，在过去的1900天里，曹小军以零误差、零投诉、零安全事故的成绩，完成了总计28万订单的配送；他还曾两次救人于危难，这都是他获得第三十三届“北京青年五四奖章”的直接理由。
2019年4月30日上午，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作为“五四奖章”获得者中唯一一名快递员，曹小军受邀参加了纪念大会，这成为他人生新晋的高光时刻。
这是一份永远被期待着的职业（并不是所有工作都能给予它的从业者这项幸福感），但曹小军比我想象的要更受欢迎。我们背着相机、跟他一起走进他配送的小区，带孩子的奶奶、妈妈立刻围了过来，还有一位阿姨把我们拉到一边说，你们要采访他，真好，你们找对了人。中国最受欢迎的快递小哥在哪儿？今天，我们终于可以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作为“我和我的祖国·国庆70周年”系列报道，本文将刊于6月20日的《北京青年》周刊，现为首度公开分享。
一
你收寄快递时的“痛点”，曹小军都能消解。他不拖延，没有“卡点儿”一说，订单在规定时限的前1/2就能完成；他知道在什么时间去你家是正确的，而什么时间则是相对错误的。曹小军说，年轻人大多白天不在家，但又喜欢第一时间拆快递，晚上去送会比较好；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午休时间最好别去敲门；最最重要的，他一向乐观，这让他看起来无比快乐。
曹小军说，送快递其实是件需要琢磨的事，且不说送货线路需要反复推敲，装车也是门学问，大不压小、重不压轻的逻辑请谨记于心，路线也决定着配送顺序，先送的要摆在外面，后送的则塞在内部。
曹小军所在的北礼士路营业部站长告诉我们，要检验一个快递员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而曹小军“无疑是一个优质的同事”。站长说，共事两年多来，他没见曹小军跟任何人起过冲突，“永远是和和气气地完成工作”。他的另一个同事则说，站点要求早晨七点打卡，其他人可能多多少少都迟到过几回，但“曹小军不一样，他从没迟到过”。
物流业的发展，对现在的快递提出了越来越多的附加要求，送花要执行最精准的预约时间，送电信卡要提前约客、当场激活，还有一些需要返单的订单，都要提前联系，现场走手续，打出签收的时间来。
送的时间长了，和客户也就熟了，大家路上遇见都会打个招呼。有些老人的儿女不在身边，有时候快递员去他们家的次数比儿女还要多。这些老人——曹小军介绍——通常是儿女给他们订的米面粮油会多一点，去送货的时候也都很亲切，“就会握着你的手说‘小曹你来了’‘小曹等你半天了’”。
时间久了，住户们也能摸出些曹小军的工作规律。
2016年，曹小军还在外交学院送件，有天派件时，客户房阿姨拎了盒饺子过来，其实那天并没有她的快递，饺子是觉得曹小军辛苦特意给包的；还有一个食堂阿姨，每次都坚持让曹小军他们吃过饭再走，还不允许他们推辞。曹小军的妻子曾在6·18、双11这样忙到炸裂的日子帮他送过件，常常是上一家人递过来的水还没喝，下一家的就又递过来了。妻子有点惊讶，跟曹小军说，原来你人缘真有这么好啊。
而这些带有人情味的片段，才是我们想要讨论的——你看到的只是他们将快递送到你的手上的这个动作，事实上，城市快递员更像是互联网的某种神经末梢。
中国现在有超过2.5亿的流动人口，他们背后是巨大的无法流动到城市的老人和孩子。这些人的生活方式依然传统，网上购物对他们来说，其实意味着子女、父母时不时在网上买了点东西回来，在这些时候，“快递员”就好像是“传达室的工作人员”一样，不单单是把东西交到你手上，很多时候还会捎带上几句话，好比是“您吃了吗”和“小曹你来啦”，这些话，是不在身边的子女、父母想要说给留守的老人、孩子听的，毕竟在今天，对许多人来说，微信上的千言万语，仍抵不上一句当面说出来的话。
这也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付出。跟着曹小军送了半天快递，我的感受是，他的大部分都属于工作，他的日子中真正属于自己的部分变得很少——曹小军说，没有意外，他连周末都不会休息，但人又确实是某种群居的动物，为了工作得更快乐，不如就在这个过程中，在他的客户们中，去创造一个新的生活。
二
1987年出生的曹小军来自甘肃定西，为了更好的生活，2009年，曹小军来到北京。在成为快递员之前，他有过两段餐馆服务生的经历，前东家之一是以服务细致著称的海底捞，曹小军将这归为他服务意识的启蒙。
一开始应聘时，曹小军更想去后厨学点技术，但老板提醒，从个人发展的角度，还是建议他去前厅，理由是前厅跟客人的沟通较多，实际学习的是管理，假如以后自己要开店，厨师好雇，管理就要看自己的见识了。
另一个东家则是海碗居。海碗居内部每两个月评选一次优秀员工，曹小军经常榜上有名，店里一个老员工说，有曹小军在，就没别人的份儿了。
但餐厅日复一日的严格作息渐渐让他觉得有点浪费，曹小军觉得餐饮行业很多时间都是在吃大锅饭，每个人都做着同样的事，有时候晚上九十点钟已经没有客人来了，员工也必须熬到下班的点儿才能休息，他不太喜欢这样。2013年，曹小军转行，成为一名快递员，因为他觉得送快递会更自由。
2015年1月11日，一篇名为《正能量！一位京东快递员的救人事迹》的帖子被广泛转发，原文中提到的那位在寒夜中救人的快递小哥就是曹小军。
2015年1月9日下午，一位身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在北医三院看病时走失，因一直行走，且近26小时没有进食进水，10日傍晚，老人虚脱晕倒在海淀区百万庄附近一个偏僻路口，直到负责周边小区配送的曹小军路过，发现老人。曹小军将老人背至展览路派出所并拨打了120，为其赢得了宝贵的救治时间。事后老人家属以强烈的意愿从警方那里求得曹小军的联系方式，并拿着一沓现金要塞给他，曹小军婉言谢绝了，只发短信向延误收货的客户进行了解释和道歉。直到救人的事在论坛上曝光，这场默默的救助才被大家知道。
如今谈论起来，曹小军仍有些腼腆，他觉得这没有什么，能帮到别人就去帮，对他来说，今年春节的那次救人也是一样。
2019年2月13日，在曹小军配送一个“京准达”包裹时，马路对面一位看起来非常痛苦的女士向他求助，女士自身即为医生，判断自己为严重过敏，请求曹小军载她去人民医院急诊科。见情况紧急，曹小军舍弃订单，载着对方去了医院，他坚持到病人家属赶到才接着去送货，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第二天，该女士通过京东客服联系到曹小军，感谢他在自己特别无助时伸出的援手。
两次救人事迹，使曹小军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善良品质加上精湛的业务水平，曹小军获评第三十三届“北京青年五四奖章”。
《2018快递员群体洞察报告》中显示，2016年至今，中国快递员数量增加50%，总数量已经达到300万。这样一个新兴社会人群，他们在城市中的权益与认同关系到不断发展的城市的质量。更宏观的层面上，快递小哥的待遇如何，甚至关系到你我“买买买”的日常生活可否持续、新兴产业能否壮大、经济转型升级是否顺畅等宏大命题。
“一个流动的中国，充满了繁荣发展的活力，我们都在努力奔跑，我们都是追梦人”。2019年年初，国家主席习近平通过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和互联网发表了上述新年贺词。2月1日中午，习近平结束在北京市前门东区看望慰问乘车返回途中，特意走进位于前门石头胡同的快递服务点、小吃店，看望仍在工作的“快递小哥”等劳动者，了解他们工作和生活情况。今年两会，全国政协委员、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部长王锋提出了关于改善快递从业人员工作环境的建议。
2019年4月30日上午，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作为“五四奖章”获得者中唯一一名快递员，曹小军受邀参加了纪念大会。
曹小军说，作为北京一名普通的基层青年代表，能够参加大会既感到光荣，又备感振奋。“我感觉总书记对我们快递小哥特别重视，年前他就去看望过快递小哥，现在这种国家级、省级的荣誉也能颁给快递小哥，我感觉到国家和社会越来越重视这个群体，觉得我们这个工作在社会上也是很重要的。我希望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首都市民做好配送服务，为首都的物流工作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他觉得，快递员是一个能够充分体现“付出和回报成正比”的工作，他本身就非常认同这个观点，所以一直很有干劲。很多人觉得，如今已经是物流行业的下半场，寡头局势已定，但曹小军判断，现在的物流行业仍然在抛物线的中上段，它的顶点应该还没有到来。
2018年，曹小军与妻子用打拼的积蓄，在甘肃老家全款购置了一套新房，他们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这个社会曾经对快递小哥有很多误解，我希望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改变社会对快递行业的看法，让大家相信，我们是在用实际行动守候着大家的美好生活。”曹小军说。
Q:《北京青年》周刊
A: 曹小军
“自己的家是小家，祖国是一个大家”
Q 祖国70年华诞之时，我们的国家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你是怎样见证的？你的感受是怎样的？
A 我感觉祖国的变化特别大，特别迅速。就从通讯设备来说，从最开始的大哥大、小灵通到现在的智能手机，我感觉手机的变化就是我们祖国的一个变化，而且这些变化都是与我们息息相关的。
Q 说一件在你记忆中，你与祖国息息相关的、令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
A 在我的印象中人民大会堂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地方，像我们这种基层员工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对我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但后来我发现只要你辛勤努力，社会也会越来越认可你，也会让越来越多的像我们这样的基层员工走进人民大会堂，去聆听习总书记的讲话。
Q 祖国70岁生日，你要送给祖国什么祝福？
A 在祖国70华诞之际，祝愿我们的祖国越来越繁荣富强。
Q“祖国”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A 祖国对我来说就意味着一个家，自己的家是小家，祖国是一个大家。只有大家好了，小家才能好。
Q 习近平总书记说，我们都是追梦人，你的中国梦是什么？
A 我的中国梦就是让祖国越来越繁荣富强，让家庭越来越好，社会越来越稳定。
Q 作为新时代的“追梦人”，你是怎样理解“追梦”的？
A 我觉得追梦就是为达到一件事所做的一个过程，我们在为这个过程而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在能力范围之内去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Q 在“追梦”的道路上你有哪些难忘的经历？
A 我说说工作吧。在我们所从事的物流行业，每年双11、6·18 这样的促销活动时间压力都会特别大，工作强度也很大，但为了我们自己的中国梦，我们都在坚持努力着。
Q 在你追梦的过程中，你认为激励你的是什么？是什么让你走向成功？
A 是责任吧。我觉得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上要承担很多责任，包括家庭的、社会的和工作的。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去承担更多的责任，这是我一直坚持的。
Q 面对追梦道路上的困难，你是怎样应对挑战的？
A 我觉得首先是要坚持，然后是调整心态，做好自己。
Q 当你认为自己取得成功时，你对荣誉感和自豪感如何体会？
A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成功。荣誉感我觉得是一种责任、一种动力，也是一种压力，它可能会更激励着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承担好更多的责任。
“把一份工作当作一份事业来做”
Q 感觉快递小哥都很辛苦。
A 其实你换位思考一下，其他工作也都是一样的啦，以前我挺羡慕坐办公室的，现在我一点儿都不羡慕了。前几天因为公司有活动，我就跟我们公司的员工聊了几句，他们都特别羡慕我们这样在外面的生活，要是有在外面的活动他们都特别积极地参加，就觉得终于不用坐办公室，可以出来吹吹风了。现在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羡慕他，他羡慕我，我们互相羡慕。
Q 你觉得普通人对快递员们最大的误解是什么？
A 他们可能会觉得快递小哥学历低、素质低，确实是有这种情况存在的，有的快递员敲门可能会有那种很暴力的感觉，他们可能会觉得快递员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其实不是的，电视上也有报道过快递员的负面新闻，其实是正面和负面新闻都有的。不过负面新闻往往比正面新闻传播得要快，就比如说老人摔倒扶还是不扶，扶了被碰瓷往往比你扶了没被碰瓷的影响力更大。
Q 你觉得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快递小哥？
A 首先你从事这个行业，选择了就要面对。还有就是你既然选择了它，就要爱它，全身心地投入它，把一份工作当作一份事业来做，我觉得这样可能会做得更好一点。
Q 关于两次救人事迹，除了网上传的比较多的，你还有什么细节补充吗？
A 第二位救助的女士，当时她一直要跟我交换联系方式，还一直给我钱，我没要，然后我就走了。第二天她通过京东的客服找的我，就说要不是我她可能就不行了，因为她自己的情况她自己了解，她还把她的姓名、工作地址还有联系方式都留给我了，说如果我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她。但我这辈子也不太想去找她，因为她是在肿瘤科，肺癌专业，我觉得如果要找她的话我估计就已经快不行了。
Q 在救人时，你脑子里有没有负面情绪闪过？
A 我是永远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的，那些扶老人被讹的负面新闻只是极少数。如果下次再碰上的话，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每一个你觉得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是别人最后的希望。
Q 你是为了得奖特意买了套西服吗？
A 对，这是个重点。我们加了一个群，当时通知要去参加这个活动，说政法的人员（法官、警察等）就穿他们的工装，一线员工也要穿工装，其他人穿正装。我当时觉得我也是一线员工，穿工服就行了，结果活动的前一天（29号），通知衣服上不要带LOGO，就只能临时买套正装了。29号那天正好是参加的京东的活动，地点在王府井，我就在那买了件西装和皮鞋，衣服鞋加起来一共1995，真是件很奢侈的事。正好那天我媳妇也休息，她还说结婚也没舍得买这么贵的，结婚时候买的那套也就二三百块钱。
Q 京东取消底薪这个事情，同事们私下有意见吗？
A 你其实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去跟其他的快递员去了解一下，你就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有些快递员可能会觉得取消底薪了他们心里接受不了，觉得一个月少一千，一年就少一万多，但我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京东快递相对于整个快递行业还是占很大优势的。
Q 我觉得你精神很好。
A 对，因为我不熬夜，基本在10点半到11点左右我就会睡觉，然后早上6点起，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即使不定闹钟，早上6点多就睡不着起来了。
Q 你一天的时间规划和路线规划是怎样的?
A 每天（的作息）特别规律，6点起床，6点20出门，6点半吃早点，6点45换电瓶，7点准时到站点。然后每天早晨开完早会，8点多开始装货，因为有三个接早货的可能5点半就来了，接完货之后就货，把属于谁的货分到谁的架子上，基本8点半就出门了。
Q 相当于也会有人多做一些事情?
A 对，这个是必须的，因为你不可能等着所有的人到齐了才去做这个工作。要不然你自己的工作也会被耽误，来得早的人就多干点呗。用我们站长的话来说，来得早可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是你可能比较能干，送得比较快；第二是可能你的区域比较好送，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平衡，那你就跟最后来的人换一下配送区域，大家都互相体验、互相感受一下。
Q 这个规则其实是相对公平的。
A 其实世间没有百分之百公平的规则，你就只能心胸开阔一点，不要去计较太多，多干一点也累不死。
Q 如果你送快递的时候可以有一种超能力，你希望是什么?
A 让爬楼更方便一点的吧。因为有些客户他不是特别理解你，6楼订两箱水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一次订六箱水我就理解不了了（笑）。
Q 你见过的最奇葩的收件名是什么?
A 金融街最美小仙女，还有爸爸妈妈奶奶爷爷这些，我全都遇到过。这些我觉得问题都不大，你写就写吧，我不喜欢的是地址写一个多少号楼，我想他可能会下来拿，是因为隐私不想让我们送上去，结果又说我在几零几，你给我送上来吧，我电话打通就给你送了，打不通我就又要拉回去。所以我就希望更多的人能换位思考一下，送货上楼是快递的义务，但是麻烦你把地址稍微写清楚一点。
Q 你觉得你人生的老师是谁?
A 之前饭店的老板应该算一个，因为我在前厅确实学会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以及怎样应付一些棘手的事，但是管理还是没学会（笑）。
Q 现在还有什么没完成的梦想吗? 你会想这个吗? 还是说你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A 我还是比较脚踏实地的吧，首先是经济基础吧，买完房虽然说没掏干，但也快了。想着有了更好的经济基础以后，还是要更好地去承担家庭责任。
文 韩哈哈
编辑 王雪宁（实习）韩哈哈
摄影 解飞
图片编辑 刘艺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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