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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贫乐道的“毛毛人”——记夏阳 | 江青

江青 文汇笔会 2022-05-19

夏阳和他的画作(摄于2013年)



   幼离金陵,避东寇烽烟,长河逆上,家园空荒;复危登宝岛,海外浪迹,数七十年生涯,大抵是强吞苦果。

    暮入申城,寻西潮余响,两洋波歇,邦国初兴;乃定居沪滨,中土放心,揽十二楼残月,却也算倒吃甘蔗。(夏阳作于2002年) 

    

甘蔗愈近根部甜度愈高,愈吃愈甜。知道老友夏阳年轻时生活困苦、漂泊坎坷,中年以后渐有转机,步入老年后一路平顺渐入佳境,他自认:却也算倒吃甘蔗。上面是夏阳在上海的工作室门框上挂着的对联,倒是写下了他跨洋过海颠沛一生,游走于由东到西又由西到东的极简经历。

    

夏阳1932年出生,南京人,本名夏祖湘。青少年时代都是在战乱中度过。此叙事诗可洞悉当年生活的艰辛:


    慈祖怜命苦,白发抚少孤。

    举炊惟煮米,盘中数腐乳。

    旧衣翻假新,鞋破最踌躇。

    仰首青天远,哀心映故图。

    

兵荒马乱中,为温饱夏阳在汉口参军,1949年十七岁随军队到台湾,在前辈画家李仲生门下习画,1955年和李仲生的八位门生成立“东方画会”成为“八大响马”,是台湾六十年代倡导现代艺术运动的代表人物。1963年,夏阳前往巴黎寻找自己的艺术方向,此时期,夏阳绘画上用颤抖杂乱的线条描绘人的形体,画中人全身模糊,似有若无,如魅影般漂浮在洁净的画面上,故而称画为“毛毛人”。1968年,他移居纽约,感受世界艺术的新潮流,形成了他走照相写实主义(Photorealism)路线,他自创快门拍摄街上的人物,捕捉瞬间感,照片中人物动态的身影和静的背景相呼应,是以前绘画“毛毛人”系列的延续。第一张画作《凯蒂》(Kitty)模特儿还是我们共同的友人,1974年纽约哈里斯画廊(O.K.Harris)展出他的画,并签下代理合约。1992年,夏阳回到台湾定居后,转向东方传统神话和寓言中的人物,但仍然不脱离“毛毛人”的意象和语言。2002年迁居上海,将民间剪纸以及现代雕塑相结合、彼此借鉴,让“毛毛人”系列转为金属片雕,即使雕塑是立体作品,仍然是绘画“毛毛人”的再跨越性延伸,采用的是游走于前卫与复古之间的语言。

    

夏阳作品《太子爷》(诚品画廊提供)


2020年冬季,夏阳在厦门仧美术馆开了个展,《Hi 艺术杂志》中李天琪写了篇长文《“绝对老外”夏阳,一位88岁的艺术顽童》。很欣赏其中几个独到的观点,想主要是和我的境遇在某点相仿,节录特别有感触的几段。


    “创立东方画会的‘穷兵哥’”:这批老艺术家经历了曲折多难的中国近现代史,东迁西徙,离散海外的不乏其人,而冷战又使大陆与海外的人脉与活动割裂开来,在学界广泛认同1979年的“星星美展”是中国当代艺术开端的背景下,很多人消失在大陆艺术史研究者和公众的视野中。1932年出生的夏阳似乎也属此列。


    “绝对老外”:夏阳在巴黎和纽约闯荡二十余年,他被视为地道的“中国艺术家”;首度返乡之旅时,这位南京人发现自己是个“台湾画家”;广州展览时,他是个“纽约画家”;1992年,夏阳夫妇从纽约回到台北定居,他又被视为“陆客”了。回头想想,艺术家送给自己一方印章——“绝对老外”,到哪儿都是个老外。“绝对老外”,既是艺术家个体身份的左右不逢源,文化认同的东西不得宜,反过来想,也是艺术家身处大时代变动、全球文化汇通的过程中,一种游移不定的个人身份的悬置状态,一种频频临于绝境之下的人生觉悟。


    夏阳回到国内之后,仍然是一个“老外”,没有被看见。二十世纪之后我们的政治与经济融入了全球化,我们的艺术语言也进入其中,这种大格局或许真的需要我们放宽视野,关注夏阳这样的艺术家。他把现代审美要素、传统的滋味、人生的历练真诚地放入作品中,作品因而既有古典文化的精气神,又有一种能与当代人进行互动的诙谐态度。



我认识夏阳半个世纪了。所谓路遥知马力,他从人品到作品一贯万变不离初衷的“真”,永远生活在精神境界里“安贫乐道”,绘画之余在打油诗中开疆辟壤,自由自在地遨游在无限乐趣和随遇而安中。他身处逆境、安于贫穷,仍乐于用毅力和信心坚守志向和理想,奉行自己信仰的道德准则,面对任何事都处之淡然、泰然。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第一次到他在SoHo的工作室拜访,工作室像旧货摊或者更像杂货店——盆盆罐罐瓶瓶,很难辨清哪些是工具、哪些是材料、哪些是未完成的作品。他的工作室的一大特色是墙壁四周张贴满了打油诗,旧的新的半新不旧的,五颜六色七横八竖,用画笔、毛笔、钢笔涂写,都是情之所至、随心所欲写下的,我特别喜欢他半文半白的打油诗,生活、生动、充满了生命力。那时他在画照相写实风格大画,把照片影像投在画布上,然后自己坐在一台老旧的、可以上下左右移动的升降机上,一笔一笔认真画,所谓慢工出细活。知道我游移不定还没有下决心搬来纽约,就夸下海口:“你搬来纽约,我保证送你画!”

    

“呵——真的?!”

    

夏阳憨厚地嘿嘿笑。

    

第二年,我真的搬来纽约了。那时我的栖身之所在东60街一幢旧楼中,爬四层阴暗又吱吱作响的楼梯才到我那层。踏门入屋,旧浴缸就卧在正中央;将浴帘拉好,那间屋子就算客厅;开饭时浴缸上架块板就成饭厅;有客人来,在板上铺上被褥就是客房。薄木板墙的另一边,可以放张小床,夏阳用画布写了个大字“舞”,挂在薄木板墙上做隔间和装饰用,就成了我的卧室。再过一年“江青舞蹈工作室”在SoHo成立,“舞”字就一直挂在排练室中陪伴着我创作三十多年(下图)。2008年,我搬离了SoHo,新家是公寓,大字“舞”无处可挂,虽然舍不得,还是运送给了也是夏阳朋友的纽约“陈学同舞蹈工作室”。

    


1974年,著名舞蹈家Joyce Trasler(乔伊丝·崔斯乐)用周文中的同名音乐《尼姑的独白》给我编了独舞,乔伊丝希望有象征性布景,那时我苦苦经营舞团,生活费靠我在亨特大学教舞,舞团申请到的政府补贴少得可怜,只好请乐于助人的夏阳帮忙。他看了排练,了解了舞台需要后,没出几天就挥就出一幅气势非凡、浑厚的黑白菩萨像,点题、简洁、大气,舞台演出效果非常出彩。这张绘制在帆布上的画,跟我巡回演出跑遍了欧、美、亚洲各大城市,我将它和其他演出资料一起,捐给了林肯中心表演艺术图书馆。


江青在表演《尼姑的独白》,布景由夏阳绘制。柯锡杰 摄



夏阳助人为乐以此次最戏剧性,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忆犹新,征得当事人夏阳同意(除夏阳外都已经仙去)记下。

    

作曲家李泰祥,台东阿美人,七十年代中期,得到纽约亚洲基金会赞助在纽约观摩学习一段时间,太太许寿美同行。李泰祥和许寿美当年是同学,苦恋私奔结婚,婚礼当晚,许家找上门将女儿抢走,新闻在台湾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又有许多共同的朋友和谈资,所以有机会他们来纽约,大伙儿总要聚聚。

    

一天给夏阳打电话,女生接的,这么多年,可第一次冒出来一个女主人,我以为打错了正要挂,不料对方说:“江青你是找夏阳吧?我是许寿美。”

    

“什么!?你们夫妇不是离开了吗?前两天才给你们送行。”

    

“你快过来,我们当面谈,事情有点复杂。”

    

我和夏阳都在SoHo住,不出十分钟我就在夏阳画室了,夏阳喝着茶温厚的招牌笑容挂在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走开了。寿美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股脑儿和盘托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多情惹来的风流债是李泰祥一生的“试炼”,在纽约也旧习不改,他们在机场打道回台时,寿美发现竟然有痴情的女朋友前来送李泰祥机。忍无可忍之下寿美提出分道扬镳,但一时之间发现自己走投无路,思前想后确定唯有夏阳是可信赖投靠之人,于是寿美在机场给夏阳拨通电话,电话那头见义勇为,寿美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直奔夏阳家。

    

“同是天下沦落人”罢!夏阳的第一次婚姻破裂同样的遭受了被欺瞒,所以特别怜悯寿美的遭遇。之后,夏阳不再挂单,朋友们也都乐闻喜见夏阳有了热灶暖语的“家”。寿美对夏阳的起居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是夏阳的最佳听众,随便夏阳讲什么,寿美听得津津有味,专注地看着、听着、笑着。至今印象最深的是,大伙儿都并不觉得好笑的事,但寿美听来前仰后合咯咯笑不停,那种欣赏、幸福和满足感让人艳羡。记得那年夏阳养了猫起名“OK”,想当然跟进了O.K Harris画廊有关,春节时,夏阳做了十种素食材放在一起的家乡年菜——“十香菜”,带到春节聚会中讨个好意头,我打心里替他们高兴,祝他们十全十美苦尽甘来。一段时间下来,不料夏阳跟我吐苦水,透露了心思,感到寿美待他实在太好了,怕自己担当不起这份情谊而亏待对方,说:“伤害别人的心最缺德。”在夏阳眼中,寿美是个好女人,但自己这方面擦不出爱的火花,生活可以凑合但感情则不可凑合,这是他的原则,只能把寿美当作好朋友……最后,自尊心极强的寿美跟我不辞而别,夏阳辞拙也不喜欢多作解释,只是带点苦涩温厚地一笑带过。我理解感情方面的事,是世界上最难解释,想不清、摸不透,更不可能言喻了。

     

庆幸的是1977年,在画家谢里法牵线下,夏阳认识了哲学博士吴爽熹,虽然她出身台湾优渥家庭,但完全没有“大小姐”做派,非常朴实、害羞,说话慢声细语,对物质生活完全不在意,欣赏夏阳安贫乐道的艺术家气质。开始我们不知道她的尊姓大名一直叫她博士。夏阳告诉我,他们约会很多次了,连手都没有牵过,一天过马路,夏阳怕车碰到女朋友,想扶爽熹一下,不料她在大街中间来了个舞蹈的空中跳转,躲掉了。夏阳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用南京话说:“‘乖乖隆地咚’吓了我一大跳!”接着示范来了个空中跳转,把我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七十年代末,纽约大停电时,博士正好在夏阳工作室作客,结果是“人不留客、天留客”!关系确定后,他们一起粗茶淡饭、有滋有味,简简单单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夏阳的这两首打油诗可窥见这对中年结发夫妻的生活情趣:


     《想老婆子》

    老婆不见心发慌,

    坐立不住窗外看,

    日呆风蠢全无味,

    傻瓜牵手最好玩。

    

       《新戏》

    (西皮摇板)

    老夏阳讨一个大

    老婆,她的屁股像

    泰山,一下子坐至在大

    椅上,镇住那宅中

    小鬼不荒唐,长保

    健康与平安,

    一同携手把生活来闯

    (白)夫人请了

    (白)淘盖请了

    (共白)今日天气晴

    和我不免出外游

    玩一番也就是

    了(上剎布未介)*同音Subway

    

夏阳虽然加入了名画廊,但画画得慢,平均两年基本上最多只能画两三幅布画,所以仍然有入不敷出的经济问题。博士不声不响摆了地摊在SoHo,除了手工艺品外,也卖自己的画,她的画具有个人特殊风格,结合中世纪“圣像画”和中国民间宗教艺术的特质。此为夏阳叙事打油诗:


      《摆摊记》

    取正着全凭歪打

    货郎摊门前斜搭

    呆浑家不声不响

    好游客照掏照挂

    近黄昏收摊收钱

    来灯下又数又骂

    有朝财神肯帮衬

    管教陶朱也气煞

    

     《摆摊后记》

    正在兴头官书下

    收摊回家去吧!


夏阳把打油诗贴了一面墙



写夏阳不得不使我想到另外一个关于“安贫”的故事。


1982年,朱牧夫妇把刚由上海来纽约的艺术家陈逸飞托付我照顾。陈逸飞知道我是他们电影界的老朋友,将他的处境和盘托出。原来他是中国公派留学生,被指定到波士顿学习,但他只想留在纽约发展。住处、学英文、工作都无着落,我马上想到中国艺术品收藏家王己千先生和我是忘年交,古道热肠。结果,王己千先生将陈逸飞安顿在自己的公寓中,可在一街之隔的纽约亨特大学学英文,还安排他到纽约艺术品拍卖行修复西洋油画得以谋生。不久,我带陈逸飞去了艺术家大本营SoHo参观,并安排他与严肃而有趣的中国艺术家见面,对他说:“到了SoHo,如果不能见到夏阳本人和参观他的工作室,那才是遗憾。”夏阳工作室在旧仓库四楼,没有电梯,踩在岌岌可危的楼梯上,在光线幽暗中爬着爬着,楼梯左边赫然出现一对大红春联和门神,那就是夏阳工作室的门。进去看到了高而狭长的长方形统舱,夏阳夫妇一壶热茶热情地接待了陈逸飞。参观工作室时夏阳说作品本身就是创作者最重要的观点,并提供了纽约的生活和艺术经验。两老优哉游哉送我们到门口,万万没有想到一出大门,陈逸飞就对我说:“怎么夏阳生活这么贫困潦倒?坦白告诉你,如果是这么低的生活质量,在纽约混还不如回中国,那里日子舒适多了……”我无言以对,只简单说:“夏阳是位安贫乐道的艺术家。”立马了解到他们是对生活、对艺术追求极端不同的两路人。

    

1992年,夏阳夫妇决定“还巢”——回台湾定居,见面的机会少了,有机会去台北总要设法和老友聚聚。记得一次我住在好友郑淑敏家,由我口中她知道夏阳定居台北阳明山,设家宴邀约老朋友们,没想到半途爽熹极度不适,赶紧送去急诊室。才知道爽熹有严重的心脏病,这也是他们离开纽约的重要原因。在生活和创作环境安定下,夏阳开始寻根和回归,画风题材都有所转变,但仍然不脱他“毛毛人”的个人符码,活跃于两岸艺坛。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2002年夏阳与吴爽熹移居上海。曾经看过他家中有副对联,右联:观天必坐井乃踞天井以观;左联:量海宜用斗是取北斗来量。不禁让我推想也许对岸的空、海、陆都宽阔多了,便于舒展?

    

每次有机会去上海必去探望夏阳夫妇,跟他们在一起聊家常好放松、舒适,两个人与世无争、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在上海这个红红火火的大千世界里,有点另类的独树一格。不幸的是爽熹于2014年2月因心脏病突发故逝,朋友们都很担心夏阳的境况,但鞭长莫及、爱莫能助。我则相信时间是一切……

    

同年秋天,跟妈妈去国内旅游,终点站上海。夏阳一听江伯母驾到,非要接待一番。适巧他在上海博览会有展览,主要展出他的新作品。我们母女有他相陪,先去看展览——巨大的铜雕门神把守在大门入口处,好独特的另类“毛毛人”,威风八面又有笨拙、童真的淳朴,我大呼棒、有趣!



夏阳告诉我:“这类作品也只能在此地做,自己年迈,无法再搬动大件材料,也不能再爬高弄低,非得有助手和学生帮忙。”他老年丧偶,但绝口不提,我也不忍心问,那天看他兴致很高,为自己在艺术创作上又超越了一大步充满自信。看完展览后他非要请我们母女晚餐,餐桌上他说:“伯母你挑贵的菜点,现在不像在纽约,我口袋里有钱了!”说得那么直白,脸上一副憨厚乐呵呵的表情,听得我一阵心酸。


夏阳作品《门神》(诚品画廊提供)


最后一次和夏阳见面是2018年秋天,我在上海听说王安忆的另一半身体欠安在家休养,去探望前,说好我有约在先不一起吃晚饭,看天色渐晚起身告辞时,主人要知道我的目的地好帮我叫车,查看地址时,我无意间透露是去夏阳家。大概是作家的好奇心驱使:“唉——怎么我认识的很多朋友到上海来都异口同声一定要去看夏阳?他是何方神圣?”“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啊,非常有意思的一位好人、好画家,你会喜欢他的……”王安忆说:“家里阿姨刚刚包了荠菜大馄饨,吃饭时间了我们就带过去,怎么样?”我是个不会客气的人,马上接口:“拿着吧,新鲜荠菜国外吃不到。”其实是我嘴馋想吃家乡味。

    

夏阳和王安忆、江青(自左至右)


到了夏阳家,还是老样子,自从太太爽熹往生后,似乎夏阳又回到我在纽约认识他时的光棍生活状态,家里不修边幅、冷锅冷灶。

    

我互相介绍后,夏阳就拉了凳子请客人坐,说:“刚在台北开了《观·游·趣》个人回顾展,才回上海,一时之间还没有恢复‘元气’,最近没有作画。”王安忆自告奋勇当厨娘,发现冰箱中空无一物,只能下了馄饨后放在酱油汤中,我建议夏阳打电话叫几个冷盘好喝酒时吃,夏阳说:“有馄饨吃够丰富的了,哎——你还是这么浪费?” 被主人一顿批,想老友心情一定不佳,随他的意愿吧。

    

馄饨吃完后,他拿了这次展览的画册请我们看,夏阳说起画画这档事,眼睛仍是一闪一闪的晶亮,突然恍然大悟:“哎——你带来的这位朋友是很有名的作家?” 我点头。“啊——对不起,最近有点老糊涂了,赶快赶快!”说着就去翻找可以送给贵客的见面礼——展览画册。王安忆翻看画册时,我趁机问夏阳:“博士走了,这些年是不是日子很难熬?” 平静地答:“你应当是知道的,艺术家最大的好处是情感有所寄托,人走了固然难过、神伤,但寄情艺术创作可以排怀遣忧。你看我蛮好,就放心罢!” 温厚的招牌笑容挂在脸上。我们互道珍重、相拥道别。


夏阳作品《出关》(诚品画廊提供)

    

写到这里忽然想,真巧了,这几天纽约酷热“夏日炎炎似火烧”,正好我在写夏阳这位“安贫乐道”的毛毛人。遥祝老友今后如此首自创打油诗:

             天 

            行健 

           如奔马 

         汗发宝光 

        比龙动灵飞 

      追踏时空蹄下 

    

     2021年7月7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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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笔会文粹《尔乃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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