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威海人是最好的港警，两任特首之父都是警察……你所不知道的香港警队

“对不起，我是警察。”

这是电影《无间道》里梁朝伟扮演的卧底警察陈永仁的一句经典台词。这句话，就像一个隐喻，贯穿了香港警队的前世今生。

对于香港警察，很多人都不陌生，毕竟它经常出现在各种TVB电视剧、港片和新闻中。它与香港的所有光荣紧密相连，虽然也会因一些事件招致误解和质疑，但这不影响它在世界现代警察队伍里模范生的地位。

01 

香港警队今年已经175岁了。

1829年，英国通过了《大伦敦警察法》，伦敦大都市警察成为第一支现代意义上的警察队伍。1841年，随着英国强占香港岛，一支人数只有32人的小小治安部队成立了。但这支杂牌部队在维护香港治安方面，建树极少。

直到1844年，香港通过了警察条例，标志着香港警队正式成立。

19世纪中叶，受到太平天国运动的影响，涌入香港的难民数量激增，港英当局开始努力建立一支真正的现代化警队。

20世纪初，中国混乱的国内局势又给香港的治安带来了严峻考验。一战爆发后，香港大量外籍警员应征回国参战，香港警队人手捉襟见肘，港英当局成立了特别后备警察队，分成英印籍、华籍与葡籍三个大队。一战结束后，香港又爆发了两次大罢工，一些广东籍警察在事件中被港英当局认为表现不佳，认为他们袒护同情工人，又容易抱团。加上此时印度和英国关系转差，香港的印度裔警察也受到影响，港府不得不暂停从海外招募警察。

这时，山东威海人进入英国人视线。

1898年，德国和俄国相继租借了胶州湾和旅顺。为了“捍卫”在中国北方的利益，英国人也强租了山东半岛最东端、面积约740平方公里的威海卫。此后的32年里，英国人共向威海卫派驻了7任行政长官。香港的骆克道和庄士敦道，其名字就来源于曾任威海卫行政长官的骆克哈特和庄士敦。

当时的威海卫市旗。

在统治威海卫期间，英国人见识了山东人的武勇和忠诚，对他们尤其是威海人，印象颇佳。

1900年左右，中国北方“反洋情绪”强烈，英国人迫切需要保卫威海卫。但是当时英国人在南非的战事正激烈，没有余力调兵威海卫，因此以山东和直隶人为主的华勇营应运而生。

华勇营成立以后的表现，令英国人对山东人刮目相看。在英国人看来，威海人“性子慢，不会冒犯人。一般来说，其道德水准完全和苏格兰大部分农业地区的人一样，尊重传统、尊老爱幼”。

更早之前，1832年，德国著名的汉学家郭士立就给予威海人高度评价，“如果给予很好的训练，他们会成为优秀的战士，因为他们是我所见到的所有中国人中最勇敢的”。

1922年9月，港府派遣一名外籍和三位华籍教官，以及一名通晓山东话和英语的翻译人员远赴威海卫，招募第一批威海卫警察。

招聘标准定得很高，应聘者身高至少要达到1米68，年龄在20岁到25岁之间。过了身体关之后，还要笔试和面试。面试时，应聘者要伸出双手，手掌粗糙的人更占优势，因为考官认为他们平时吃过苦头。招聘的淘汰率很高，一百多人最终只选上了6个。

因为听说去香港当警察待遇好，很多非威海人也想蒙混过关。据香港威海卫警察研究专家张军勇说，有一个叫吕殿卿的河南人自称威海人，招聘人员就问他，“你来这凑么儿？”吕殿卿一下懵了，教官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弟，你回去学学威海话再来吧。”

集训半年后，1923年3月20日，首批从威海卫招募的警察乘船抵达香港。这些威海警员被授予“威海卫警察”的番号，平时被叫做“山东差”“山东警察”或者“鲁警”。他们被特别编为D队，以示区别。

此后，不断有威海卫人赴港从警。到了1924年底，威海籍警员已占整个香港警力的五分之一。

02 

由于语言障碍，鲁警很少担任接触市面的巡逻。他们多被派驻新界，逐步取代交通部、冲锋队或保卫港督府。因为历史原因，广东籍警员和洋人互不喜欢。洋人反而对高大单纯的鲁警颇有好感，因此当时中西警区及山顶范围常可看见鲁警执勤。

这批鲁警十分好学，不少人自学英语，很多升迁到了警长一级，这是当时华人警察能达到的最高级别。

二战前，冲锋队与交通部是香港警队的两大骨干部门，全是鲁警的天下。刑事记录室、指模部以及验假钞的，起初大多也是山东人先进去干起来，以后扩充了，才有本地广东警察加入。

由威海卫警察组成的港岛冲锋队。

来港服务满3年后，这些鲁警还可以申请休假3个月，公费乘船回乡探亲。当中很多人会回乡娶妻，然后带上家眷回到香港落地生根。

曾任香港特首的梁振英，就是威海卫警察的后代。他的父亲梁忠恩当年不到20岁就从威海来到香港。梁忠恩1928年应募到香港从警，共当了36年警察。

港星刘恺威，即杨幂的前夫，他的爷爷也是来自威海卫的警察。

刘恺威的祖父、梁振英的父亲都曾经是“威海卫警察”。

小时候，梁振英因为学不会山东话，经常被父母骂。他父亲就总是念叨，“山东银（人）不讲山东话，将来回家怎么办？”在梁忠恩夫妻心中，一家人只是来香港讨生活，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山东老家的，可是直到他们去世，也没完成这个心愿。

梁家都说山东话，因此梁振英听得懂威海话，生活和饮食习惯也都是山东式的。梁家平时吃的东西全是山东的，“汤面、水饺、油饼、米汤、菜包、饽饽。节日的食品，包括中秋的月饼、端午的粽子、还有元宵的属灯，都是山东特色。我到今天也还是奇怪：爸妈不到二十岁就离开家乡，竟然可以将这一切完好无缺地从老远的山东带到香港。”

香港的一些警署或哨所里，还专门为鲁警开设伙房，聘用山东厨师做饭，以便他们能吃上包子、饺子和面条等面食。

威海卫籍警察食量惊人，有时吃了两份牛肉炒面，仍说只是打个底。他们尤好吃包子和饺子，只要厨房做这两样饭食，会直到把厨房吃光才离开。

吃面食的鲁警们，比吃米的南方人高大结实，再加上做事忠实，英国人把鲁警当成“御林军”，比对广东籍警员要好得多。

后来，有人评价称威海籍港警是香港百年来最好的警察。

1956年最后一班毕业鲁警。

1960年代，香港警队对所有华籍警察混合编队，威海卫籍警察不再单列。但威海卫人的基因并未从香港警队消失，很多威海卫人的后代还继续在香港当警察。

港岛骆克道20号的“美利坚京菜馆”，是一家由威海人经营的饭馆，主打山东烧鸡、胶东打卤面、鲅鱼水饺等地道山东菜。山东老警都知道这家店，想家的时候，他们就会来这里吃水饺吃炸酱面，这里是山东人的“太庙”。

对一代、二代的老警来说，每年3月14号和9月7号在“太庙”举行的聚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这两天，是第一代山东人坐船从威海来到香港的日子。

2017年5月底，有山东媒体赴港采访，一些鲁警老人因此聚会。席间，当听到一曲《我爱山东》时，白发苍苍的鲁警们顿时哭成一片。他们少小离家谋生，从未想过会在几千里外的香港度过一生。他们常怀回家的梦想，但终其一生，也未能实现。

香港警队和山东的缘分，其实还蛮多的。

梁振英的前任，曾荫权就出生于警察世家。他父亲、弟弟、弟媳妇、叔叔都是警察，表兄弟中也有警察。曾荫权曾在警察员佐级宿舍住了18年，对警队有深厚感情。

曾荫权虽然祖籍广东佛山，但更早之前，是从山东迁来，是曾子的第74代后人。他曾于2004年，专程赴山东济宁嘉祥县曾庙祭祖。

03

帝俄被推翻后，香港警队还招募了25名来自于俄国的警员。他们原来是西伯利亚地区的白军，因为战斗经验丰富，港英当局雇佣他们专门从事反海盗工作。

按照当时香港警队的编制，A组是欧洲及葡国警员，B组是俗称“大头绿衣”的印度警员，C组是本地警员，鲁警属于D组，E组是反海盗的白俄罗斯警察。

1941年12月8日，日军开始入侵香港。英国军警没抵抗多久，圣诞节即向日军投降。1945年，日本投降后，香港重建遭到破坏的警务系统，警队的基层人员开始更多向华人倾斜。

早在1932年，香港警队就正式确立了军装警察与便衣警察的职业分工，刑事侦缉处的探员们专门负责调查各类案件，其中的高级警长往往负责统领一个警区的所有探员，因此被称为探长。随着大量的华人警察在战后被招募，出任的华人探长也被尊称为“华探长”，到达总探长职级的则叫做“华总探长”。

华探长仍是低级警员，但他们在华人社区很受尊敬。战后五六十年代是是“华探长”的黄金时代，部分探长甚至有私人司机以及佣人，并与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最著名的是号称“五亿探长”的吕乐。

吕乐生于1920年，广东汕尾海丰人，后来全家偷渡去香港。他1940年入职香港警察，一直做到四大华探长之首。

六十年代，香港经济开始起步，黑社会也开始蔓延，港英当局不得不依托四大探长来管理治安。吕乐黑白通吃，当时香港四大黑帮——新义安、14K、和胜和以及潮州帮，全部都给他面子。

他还把黄赌毒和高利贷统一划区管理，进行公司化运营，攫取了巨额的黑金。当时传言吕乐资产达五亿之巨，在当时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贪得太多就想平安脱身，吕乐在48岁时主动退休，后在廉政公署成立前的1973年全家移居加拿大。后迫于时局，在七十年代中期去了台湾居住。2010年，吕乐去世。刘德华主演的《五亿探长雷洛传》和《追龙》，"雷洛"的原型就是吕乐。

刘德华主演的《五亿探长雷洛传》

另外三个华探长，蓝刚、韩森和颜雄，也都在七十年代反腐风暴到来前后，潜逃加拿大或泰国。

香港很难不受大陆变幻的风云所影响。五六十年代，香港警队备受考验。

国民党势力撤出大陆后，把香港作为重要据点经营。每逢双十，一些社区就会悬挂相关旗帜和徽牌。1956年10月，港英当局和部分居民产生了强烈冲突，并演变为暴乱，甚至导致瑞士外交官及其夫人，一死一重伤。这就是香港历史上著名的“双十暴动”。最后，香港警队扛不住，只好请驻港英军出动。军人上场，暴力更甚，最后导致443人受伤，59人死亡。香港警队，也有一百多人受伤。

在大陆文革影响之下，香港自1967年4月开始出现“六七暴乱”。大批市民挥舞着毛语录、喊着口号，在总督府前示威。到了7月，动乱还未停息，又发生了沙头角枪击事件，5名警员身亡，11名警员受伤。枪手据说来自内地。

大批市民挥舞语录、喊着口号，在总督府前示威。

在这场暴乱中，《明报》社长兼主编金庸发表了《烧不灭正义的声音》的文章，痛斥左派暴徒。金庸不知道，当时左派有暗杀名单,排第二的叫“豺狼镛”，也就是金庸。排第一的叫林彬，是商业电台主持人，已被凶徒放火烧死。在发表那篇文章后，金庸收到了死亡恐吓信，他选择避走新加坡，并在那里续写《笑傲江湖》。小说里关于日月神教的一些描写，大约就是他当时心情的写照。

商业电台主持人林彬被凶徒烧死。

1967年12月，在周恩来的介入下，六七暴动才告结束。

鉴于香港警队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色，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特授予香港警队“皇家”称号。后来，经常在港片中听到的 “香港皇家警察”台词，即来源于此。

 04

就像阳光会带来阴影一样，港警的身上也不仅仅是光荣。

在60年代后期与70年代初期，香港警队几乎被黑社会的四大家族（新义安、14K、和合图及水房）控制，当时有35%的香港警察有三合会的背景。在那个时期，受贿的警员包庇黄赌毒，社会治安与秩序被严重破坏，市民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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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总警司葛柏被发现拥有超过430多万港元的巨额财富，律政司怀疑他是贪污所得，于是要求其在一周内解释来源。葛柏迅速潜逃回了英国，由于法律问题，港英当局无法把他引渡回港。

事情披露后，舆论一片哗然，香港民间更是发起了“反贪污、捉葛柏”的运动。时任港督麦理浩顺应时势，提出要成立一个向港督本人负责、并独立于警队的反贪机构。1974年，廉政公署正式成立。1975年初，葛柏被引渡回港受审。

葛柏事件之后，廉署人员经常高调地进入警署，把调查对象缴械后直接带走。一些警察开始对廉政公署心生怨恨，非常不满他们的手法及作风。

警廉冲突

1977年10月28日，警廉之间的冲突终于爆发。先是游行集会，发泄不满。进而，有些警察冲进廉政公署，打伤工作人员。

事件发生之后，麦理浩选择让廉署妥协。他特赦了1977年以前所有涉贪而未被检控的公职人员。很多涉嫌贪腐的警察移民到了加拿大，利用他们的专业手段，把黑钱洗白，让加拿大警方也无可奈何。

此次警廉冲突之后，香港警队才真正重获新生。很多年轻警察，不用再昧着良心收黑钱，觉得如释重负。随后，港警的薪酬和福利，也得到了提升。

进入80年代以后，香港的的 “持械悍匪”开始增多。有些悍匪甚至受过军事训练，并配备超强火力，诸如吴建东、陈虎矩、叶继欢、张子强等“贼王”也频见报端。

出生于广东海丰的叶继欢，是第一个在香港使用AK-47步枪抢劫的悍匪。任达华主演的《悍匪》，便是以他的故事为蓝本。

叶继欢抢劫金铺时，被市民拍到手持AK-47步枪。

张子强更是绑架了李嘉诚的大儿子李泽钜，勒索了十亿港币。一年后，又绑架了富豪郭炳湘，勒索6亿港币，独得3亿。97之后，港警和大陆配合，张子强落网并获死刑。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而香港警队也删去了“皇家”二字，警队名称也被改为“香港警务处”，警徽上的“皇冠”徽章也被“洋紫荆”所取代，但原有的警务制度依然被保留。

进入21世纪，香港警队也换下了沿用许久的旧殖民地样式制服，开始面对全新的挑战。

05 

香港街头，常常可见招募警察的大幅广告：“参加警察队伍，实现人生价值”。如此大力宣传，并不是因为招不到人，而是为了扩大影响，招到优秀的人。从警，仍是香港青年的理想职业。

想成为港警一员并不容易。除了良好的体格，还要满足一系列学历、语言、个性及能力等要求。投考人必须是香港永久居民，男性身高至少1.63米，女性身高至少1.52米，视力要好，最低学历要求为高中毕业。入职之后，警员要到香港警察学院接受27周的基础训练，通过最终考试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阿Sir。

香港警队不仅遴选严格，平时管理更是严格。

港岛、九龙的警察，接警后要在9分钟内赶到现场，新界则是15分钟内。如果没有按时赶到，必须向上级作出解释。

巡逻警察执勤时要求绝对专注，不能打私人电话、办私人事项。香港警队对枪支管理极为严格。一旦拔枪，哪怕没开枪，也必须要用文字报告拔枪原因。

香港警队的从严治警，带来了极为明显的效果。

香港警队多年来被国际机构评定为亚洲最佳警队，在2018年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世界竞争力报告书》中，香港警察服务可靠程度在144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六。

近年来，香港的罪案数字连年下降，2018年只有不到5.5万，比2017年的历史最低位再下降3.2%，创造了1974年以来的新低。2018年盖洛普“全球治安指数”中，香港在全球142个经济体中排名第五。

香港警察的薪酬也较一般公务员高，这是其高压力、高风险、高工作强度的职业特性决定的。

新入职的年轻警员，最少可拿到2万余港元，比同龄人的市场平均月薪高逾30%。督察的起薪点更佳，如果学历较高、笔试成绩好，一入职就月入4.2万港元，顶级月薪可达26万港元。根据《警察通例》，警察的免费医疗计划，连家属也可在公立医院中享受。警察子女上学，可获教育津贴。已婚并与未成年子女同住的警察，可分配宿舍，需要根据打分排队。租金从薪金中扣除，约为月薪的7.5%。

今年是香港警队成立175周年，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鲜花。

最近，香港面临几十年未有之乱局，香港警队又一次面临严峻考验。这一次，全世界都在注目并期待他们的表现。

香港加油，阿sir加油！

（参考资料：《香港警察史》、《我在香港当警察》、《香港威海卫警察记事》、人民日报、人民公安报、封面新闻、闪电新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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