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的艺术世界（上篇）程勉的版画艺术

苏美传播江苏省美术馆 2022-06-11

程勉的艺术世界（上篇）

程勉的版画艺术

“在四十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人，是我所关注的基本内容。人们的命运和生存活动，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爱和憎经常激动着我。生活是美的，但人更美；人最美的莫过于他们所迸发出的力—生命力和活力，这是人的精神本质，是艺术作品的重要内涵。我力求用色彩的交响和刀型的体量表达这种力的质和美，以二维空间所可能展现的节奏和旋律，述说我内心对这个立体的多维世界的感悟。在这里，形式意味的思考是多么重要，以至它经常让我为之心醉。艺术作为一种心灵的活动，它与生命共始终，伴随着它的是我的情感和精神追寻的一生。”

——程勉

程勉

1933年生于山东潍坊市,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毕业,曾任江苏《新华日报》美术编辑、江苏版画院副院长、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江苏省美术馆专业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理事、江苏省版画家协会副主席。

作品曾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和国际展览并获奖，获第六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第十届全国美展铜奖、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第十一届全国美展提名奖，1996年获中国版画家协会授予的“鲁迅版画奖”。作品先后在法、意、英、美、日等国展出，被中国美术馆、江苏省美术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日本爱知县美术馆、澳大利亚新维尔士美术馆、法国巴黎艺术中心版画部等国内外美术馆收藏。仅中国美术馆就收藏有程勉版画作品十余件（组），江苏省美术馆收藏约40余件（组）。

在工作中

晚上在小画室工作

在中央美术学院

2002年在江苏版画研讨会上谈创作经验

1996年中国版协颁发“鲁迅纪念奖”和与会者、同学在一起

1994年7月在法国巴黎布代尔雕塑馆

《血寰》组画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展出的现场

1994年6月23日—7月4日在法国巴黎国际艺术城举办展览期间，与中国大使馆文化官员刘志远先生、巴黎国际艺术城主席布鲁诺夫人一同参观展览并进行艺术交流。

时代的印痕——程勉的为人为艺

文/宋源文(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程勉的代表性作品《血寰》系列组画，始于1982年日本文部省修改教科书(篡改历史)时而激起的创作冲动。随后，他查阅了1937年底日本侵略军在南京屠杀了30万居民的文字、图像和纪实影片等资料，“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人，或者说是那些死去的幽灵的活动。这种间接的感受对我的感情冲击太大了，我无法控制自己，好像耳目所及，遍地都是血、枪杀时的喊叫、母婴的哭泣、血染的秦淮水、成堆的尸体、火烧、活埋⋯⋯，所有这一切都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彼时，他也想到他的父亲在日军侵入山东故乡后，惨死于战乱而彻底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情景，国恨、家仇，极尽悲恨的哀痛涌上心头。

从1984年到1986年的三年时间，程勉全力投入《血寰》的创作中。我能想象得出，在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每天从家里到画室，从画室回到家中，不顾南京特殊的酷暑和寒冬，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决战在一个无形的疆场上。

1985年，当李桦先生看到《美术》杂志发表《血寰》的部分作品和李松先生的评介文章时“非常高兴”，他在给程勉的信中激动地说到：“我似乎发现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一个真正画家了”。“我认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我国有成文史以来的五千年中最伟大的时代，即空前没有过的大变革的时代，我们今天的艺术家有责任把这个伟大时代的变革，继承下来，通过当代艺术家身临其境的丰富感受，用他们的彩笔，像屈原、像荷马，写出他们的真实的思想和感悟的史诗。我们几个世纪或几十个世纪后的子孙必定会珍惜这些文化遗产的”（摘自1986年1月26日，李桦先生于北京中日友好医院病床上写给程勉的信）。李桦先生给程勉的这封信已经存放了26年，他从洞悉人类文明史的角度，给予《血寰》以高度评价，这不仅是对程勉的鼓励，更是对当今艺术家使命的期望。李桦先生为什么在那个历史时段提出表现时代史诗的命题?程勉又为什么在那个时段选择了史诗的主题?姑且置于人类文明史的进程中，与荷马对话，与屈原对话，《血寰》组画的意义和价值，在于突出了“以人为本”的当代文化精神。以史诗为主题的《血寰》组画，以悲剧为基调，以诗性语言的发挥，实现了程勉变法的一次质的飞跃。

组画对于人物形象的刻画，做到最大限度的凸显，最大限度的隐现。组画的15幅中有7幅是俯瞰式的构图，收到在高空中摇镜头的视觉效果，一览南京城的街头巷尾，险象环生，惨不忍睹⋯⋯。作者以穿越时空的广角，呈现在世人面前一部人类文明史上曾经发生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剧长卷。《血寰》组画的构思，是从历史的悲剧中，抓住以正面人物为主体，以含蓄、内在的意蕴、围绕人性、生命、命运而展开的史诗主题，向世人发出天问，发人深省。文艺作品一向以关注人类的命运为主题，人类的命运在各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内涵，《血寰》的悲剧内涵，不仅在告诫人们不能忘记过去，更是将关注人类的命运视为永恒的主题。

早在1962至1963年，程勉创作了《红旗谱》长篇小说插图，在那次创作中，他从生活体验切入审美流程，反复推敲构思构图，黑白与刀法运用到位，形象刻画精致入微，突显了英雄人物的高尚情操和性格特征，堪称那一时期的代表性作品。

程勉对于人生与艺术的重新认识，使他中年以后的作品在艺术表现和精神内涵方面都有了转折性的提升。《血寰》的主题是悲剧，悲剧与史诗为伍，更富有感人的魅力。应该说，他的这一决断，是积他有生以来关于人生命运和艺术使命的理性思考而做出的果断选择。继《血寰》之后，程勉1989年创作了《母亲》，2006年创作了《汉子》，这两幅作品以普通人为主人公，不是英雄胜似英雄，耐人寻味。程勉在《母亲》这幅作品中，以大刀阔斧纵横交错的刀痕，突出了岁月留痕的神似；又以黑头巾遮住白发，黑色块的实与白色块的虚，烘托了那深邃的眼神和一往向前的动势，虽然已是腰背弯曲的暮年，却依然是心智矍铄，憧憬未来，将一位从苦难中走来的质朴、刚毅、无私奉献的母亲形象塑造得活龙活现，尤如真善美的化身，心灵中的颂歌。据知此画是程勉以生母为原型，曾经数易其稿。程勉幼年失去父爱，兄妹4人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那种由亲友接济、度日如年的生活，在程勉童年的心灵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更加珍重这人世间最伟大最纯粹的母爱。爱的源泉转化为真情，情是根，志是魂，成为催进程勉人生征途的原动力。

继《血寰》组画问世25年后，程勉又在2011至2012年之间，以最大的努力刻完了这套组画的主体部分：即南京大屠杀现场的描绘《血—公元1937.12.13》（120cm×250cm），这幅大画最后完成了他对这一长卷巨构的心愿。在半个多世纪的创作实践中，程勉的作品贯穿了一条忧国忧民、爱国爱民的生命线，展示了时代的印痕。当我们阅读他的全部作品，从中可以感悟到隐藏在作品深处的是一个真诚艺术家的风骨和境界。《血寰》组画的每一幅构思构成，均脱离了自然景象和人物形象的具体刻画，取而代之的是夸张、浓缩、变形、构成、节律、黑白与刀法的纵横驰骋⋯⋯。如此大胆的破与立，让人们看到了版画语言的另外一个层面：高难度、高品位、观赏性，以及“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审美享受。《血寰》以悲剧为基调的总体设计，以系列木刻这一特有的组合优势，多角度、多侧面，最大限度的表现了大屠杀这一惨烈场景，充分运用了黑白语言的表现力：每一幅画的布局安排，各种形状的线、块组合；各种刀法的强弱、隐现、刚柔、曲直的节奏变化；各种情调的变奏：愤怒、控诉、哀惋、深省、呼唤、斗争⋯⋯；构成了沉重、凝思的语言符号。用方口刀刻出的边缘，抑扬顿挫，铿锵有声，处处宣泄情感的张力，何止是刀砍釜凿，更像似钻与石、钢与铁的冲撞；各种刀痕游弋于形与神之间，看似不加修饰的狂泄，实则是放中有收，乱中有韵，精心打造的交响曲。

（本文为同名标题文章的摘录节选，原文6000多字，收录于《程勉画集》版画卷，四川美术出版社，2014年12月第1版）

程勉版画作品选登

程勉《雪夜归来》（《红旗谱》插图之三）

黑白木刻 40cm×28cm 1961年

程勉《放心吧，红军妈妈！》

油印套色木刻 75cm×64cm 1979年

程勉《姑苏河畔》

水印套色木刻 52cm×52cm 1982年

程勉《水乡文化站》水印套色木刻

56cm×55cm 1982年

程勉《阳光下》水印套色木刻

52cm×77cm 1982年

程勉《盼》水印套色木刻

68cm×33cm 1983年

程勉《我的母亲》水油印综合版木刻

51cm×62cm 1990年

程勉《血寰——南京大屠杀系列组画全图》

综合版（丙烯底版与黑白木版组合）

350cm×450cm 1984—1986年、2009—2011年

画家自己的话——程勉创作笔记节选

——我不局限于对生活中之原形、原物、原色、原质等固有要素的审美感受，而是要求在内心中达到‘物我相融’，求得心中之人、心中之物、心中之美。”

——当情绪萌动于胸中，形成一种不可名状又尚未物化的色彩、构成、造型、氛围、空间等感觉时，这就是应该动笔的时候到了⋯⋯

——南京大屠杀组画，是以史诗的方式诉说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劫难和惨剧，三十万人的惨遭杀害所发出的不是恐惧和悲哀，而是愤怒、鄙视、挣扎和反抗，这是一种痛苦的力，悲壮的力。这种求生之力，血性之力震撼和惊醒了全人类，它爆发为决死的斗争，以血肉之躯与敌人奋战到底，直至胜利。——关于创作组画《血寰》

——这是一部英雄史诗的插图，表现这样一个人民性和英雄主义的主题是我的力量所不能胜任的，但是，我又一定要这样做。因为，说实在话，我太喜欢这里面的人物了。我几乎不是把它作为插图，而是作为独立的艺术构思来创作的。这里包括了我对人民英雄的崇敬和感情，也集中了我对艺术、时代、人生的认识和思考。作为一个党所培养的美术工作者，应当关心人民和时代的命运，应当参与人生的社会现实，应当有自己民族的审美心理和自我意识。我以真诚的心，努力塑造我心灵中的形象，我知道，要使英雄形象活在画页上，必须首先活在自己的心里。——关于创作《红旗谱》长篇小说插图

——生活是美的，但人更美，人最美的莫过于在生存斗争中所迸发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这是人的精神本质，也是艺术作品的重要内涵。

——我最向往的是那种蕴藏在艺术形象深处的博大而深沉的力度，这种力和美的结合体现着作品中内容和形式的高度统一。我经常为国画大师潘天寿和李可染艺术中的奇绝的魄力和厚重而深沉的力度所倾倒。也经常为我国古代雕塑，如云冈石窟艺术、昭陵六骏、霍去病墓葬石刻所表现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宏大的力之美而赞叹不已，这些艺术巨作以其单纯、整体、敦厚、稳定的力度震惊欧亚、成为世界艺术家所熟知的东方“动物风格”，这种静寂中蕴藏的强劲的动力性和那种气震山河的威力感是后代人所不及的，它不仅表现了那些久逝的艺术家们的高超才华，而更重要的是体现着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和气质。

——在我的作品中，就有这样一些我想努力做到但实际上又很不完善的创作例证，如《红旗谱》插图，这是一部英雄主义的诗史，我想表现的是那些觉醒了的农民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魂魄和精神。这是一种改天换地的斗争力和生命力的表现；《太行山回忆》则是对历史上的英雄故事山川景物进行印象式的概括和描绘，为观者提供更强的力象容量和想象空间；《我的母亲》的岁月沧桑和《日出而作》的背水的藏女，表现的是普通劳动者平凡而坚强的力，他们默默无语、日日夜夜几乎是重复着同样的劳动，然而真理和力量却是掌握在他们手里；《汉子》一画纯粹是对“人”和人的精神力度的颂扬，平民百姓就是“圣人”。而近期完成的《血寰》南京大屠杀组画全图，则是以史诗的方式，诉说人类历史上这一少有的劫难和惨剧，三十万人的惨遭杀害所发出的不是恐惧和悲哀，而是愤怒、鄙视、挣扎和反抗，这是一种痛苦的力，悲壮的力，这种求生之力、血性之力震撼和惊醒了全人类和全世界，它暴发为决死的斗争，以血肉之躯与敌人奋战到底，直至胜利⋯⋯所有这些作品的完成，每一次对自己来讲都好像是一种痛苦的渲泻而得以心灵上的舒展和解脱，似有如释重负之感；但作为创作活动，事后留给我的却更多的是遗憾和不足，这就是我真实而艰难的创作历程。

注：本文原载于《江苏美术》2018年秋冬辑（总第30期）。

往期精彩回顾

🔗音频版丨江苏省美术馆典藏精品赏析（36-42）

🔗人民网直播精彩回放丨馆长当主播，带您“坐看云起时”

🔗资讯丨庆祝建党99周年，“荷之清风”廉政主题书画摄影展在江苏省美术馆开幕

🔗佳节又端午——中国画中的端午题材

🔗预告丨“满架蔷薇一院香”将于江苏省美术馆展出

🔗喜讯丨江苏省美术馆荣获文化和旅游部2019年度全国美术馆优秀展览项目

🔗展讯丨“大美藏真——江苏省美术馆2019年度收藏作品展”在我馆展出

🔗VR展厅丨坐看云起时——江苏省美术馆藏20世纪中国画专题展

🔗VR展厅丨江苏省抗疫主题美术书法精品展

🔗资讯丨感动凝聚力量——“江苏省抗疫主题美术书法精品展”线上线下齐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