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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真:生活在中国土地上才有快乐的感觉|思享

2016-05-11 阎真 中国好书


文丨阎 真


前不久,一个江苏籍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在美国耶鲁大学啃了七年书本拿了博士学位,在海外看了我写留学生生活的长篇小说《曾在天涯》,又听说我新出了长篇《因为女人》,回国考察特地来长沙看我。


他说的一番话让我感叹不已,他说:“我可是真的羡慕你呢。”我说:“我收入还不到你的十分之一,你羡慕我?”他说:“你写了东西,有人关注有人评论,我在海外出了书写了论文,动静都没有,混饭吃罢了。久而久之,心磨平了,就如同行尸走肉啊!”他把“行尸走肉”几个字说了好几遍,说得我心跳。那种看不到事业成就的失落感,得不到社会承认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人的心灵需要呼吸,但他的呼吸很大程度上被文化的隔膜窒息了。


这使我想起了我十二年前放弃绿卡从加拿大回国的经历,似乎对这位教授的心态能有所启迪。


我1988年去加拿大,待了四年,1992年回国。我是放弃了绿卡回国的。对这一举动,很多朋友不理解。有人说:“哪怕是坐移民监,再坐两年,你就可以入籍了。”我说:“要我效忠英国女皇(加拿大是英联邦国家),我抬不起头”。有人说:“你就不怕你子孙后代的根在加拿大断了?”我说:“我最怕的是自己的根在中国断了。”


是的,我怕断了中国的根,这个根根植在中国土地所孕育的中国文化上。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只有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才有快乐的感觉。


加拿大的确是好,空气好,水质好,资源丰富,人口稀少。有人说加拿大是世界上最适宜生存的国家之一,这个我相信,但这个结论不一定适合于每一个人,至少不适宜我。有朋友劝我:“一张绿卡值几十万人民币,你就这么丢了?”我笑而不语。我想的是:如果这张绿卡不能带给我幸福感,于我何用?文化生存说起来有点玄,其实很具体,你是黄种人,你的语言不如人,你的文化感觉与主流社会有差异,这就决定了你的边缘状态。


有一个博士朋友,下了决心要融入主流社会,跟白人同学一块去看冰球,吃比萨,坚持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问他为什么,他说:“说不清楚。他们觉得有意思的事你索然寡味,一点不可笑的事他们却哈哈大笑。”这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文化背景的问题。很多香港人台湾人在大公司工作,与白人共事几十年,也只是点头之交,根本无法有深入的交流。再舒适的工作环境,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快乐可言的,快乐是物质的,但更是心灵的。


这种文化上的边缘状态,几乎是不可改变的,这决定了你一辈子只能做个边缘人。我在多伦多几年,那里有30万华人,占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可连一个市议员都选不出来。大家处于各自谋生的状态,一盘散沙。


这种边缘状态对人的自尊和自信是有毁灭性打击的。你在大学教书,在研究所搞科研,人家把你当成一种工具,核心的圈子却对你是封闭的。于是只好什么都不想了,赚钱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加拿大的绿卡是黄色的,有时候我也会拿出来看看,回忆生命中的一段岁月。我意识到双脚踏在自己国度里的那种感觉,是平实的,也是幸福的。


(来源: 国土资源导刊  2010/01  原题:放弃绿卡)


阎真,男,1957年9月出生。湖南长沙人。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获湖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同年8月赴加拿大留学,在圣约翰大学社会系学习。1992年回国。现为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副院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的长篇小说《曾在天涯》(海外版名《白雪红尘》)1995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沧浪之水》是他第二部长篇小说,获《当代》2001年度文学大奖。《活着之上》获首届路遥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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