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企业家精神？

什么才是当下社会需要的企业家精神？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和金融学教授许斌用了一个创新的概念“熊彼特剩余”来描述那些具有企业家精神的人，即一个国家的经济在动态过程中留给某些有胆识的，具有企业家特质的人士们去追逐的剩余。他认为，时代最终呼吁的是那些敢冒险，敢作为，并对环境、社会和治理有敏感度的企业家。中国在改革开放时期的成功，靠的是企业家群体，而现在也绝不能离开这个初心。

01

企业家精神是“智商”，

怎样弘扬企业家精神是“情商”

一个国家的经济可以简化为一个总量生产函数。在总量生产函数中，有一些元素被称为生产要素，比如，劳动力、资本、土地。将这些生产要素结合起来的方法，就是一个生产函数。我们可以把生产要素的数量和质量称为这个国家的“经济智商”，就像一个人一样，智商大部分是天赋。怎么把这些智商搭配好，也就是所谓资源配置，靠的是“经济情商”。光有经济智商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经济情商来把经济智商用好。

对“企业家精神”这个词更加中性的定义就是企业家特质，这是一种智商，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有的人高，有的人低。乔布斯、马斯克就有很高的企业家特质；经营“傻子”瓜子的年广久也有企业家特质，但是他的企业家特质和曹德旺、宗庆后相比差好几个级别。“弘扬企业家精神”这句话中，企业家精神是智商，将企业家精神弘扬出来是情商。

02

企业家追逐的是“熊彼特剩余”

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是企业家经济学或者说创新经济学之父，因为熊彼特提出了经济是个动态过程。在静态的时候，古典经济学认为利润率会趋于零，如果利润率趋于零谁还会来追逐利润呢？熊彼特说，在动态过程中，在静态和静态转换过程中，是存在着超额利润的。创新者追逐的就是超额利润，追逐到了就获利，追逐不到就亏损。企业家拿的是这个剩余，是这个不确定的收益。经济增长理论中有一个概念叫 “索洛残值”（Solow Residual），在考虑了所有生产要素投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之后，剩下的那一部分被称为“索洛残值”，它不能被直接观察到，但普遍认为它反映的是生产效率，也就是全要素生产率（TFP）。

我提一个首创的新概念：“熊彼特剩余”（Schumpeterian Residual），即一个国家的经济在动态过程中留给某些有胆识的、具有企业家特质的人士去追逐的剩余。有些经济学家认为西方现代经济学没有考虑到企业家精神，那可能是1990年之前的事情。1990年以后内生经济增长理论诞生，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分支就是“熊彼特增长理论”，它就是把预期超额利润，也就是“熊彼特剩余”考虑进去做了动态模型。

我们并不去关注微观层面哪个企业家赢、哪个企业家输，而是关心宏观层面整个企业家群体在一个国家经济中赢了多少，扮演了什么角色。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有以下三个关键词。

1

总量

这是一个关于总量的问题，不是关于个体的问题。我们并不关心谁会是中国的马斯克，而关心中国未来能否拥有一个创业创新的人才群体。

2

动态

这是一个动态的概念，不能看某个时点，而是要看梯度上升。即便是企业家特质也是分梯队的，不能一锅粥一样放在一起。中国目前的研发投入数量很大，但是研发质量究竟如何呢？当年回归中国，帮助中国研制出原子弹的钱学森，一位美国将军称他一个人顶得上五个师，这就是一种对高特质的肯定。无论是学者还是企业家，其特质都有质量的维度。

3

制度

制度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包括写在纸上的制度和正在执行的制度。非正式制度中有一个契约精神。要弘扬企业家精神，首先要尊重写在纸上的法律，同时也要尊重没有写成文字的契约。根据定义，企业家就是那个吃了豹子胆的人，他的行为可能不符合社会规范，是否允许他去行动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述的。某个问题出现在报纸头版上被重视时，说明这个问题已经比较严重了。所以，当我们看到整个社会呼唤企业家精神归来时，说明企业家精神在目前处于一个“休眠”状态。唤醒企业家精神，需要尊重非正式制度，尤其是政府执法部门和监管部门对不成文的契约精神的尊重，这一点非常重要。

03

回归初心，坚持契约精神的市场化改革

中国在改革开放时期的成功，靠的是企业家群体。我们耳熟能详的有鲁冠球、宗庆后、曹德旺、年广久、刘永好等，这是第一批的，第二批、第三批大家都知道。年轻的优秀学子需要对历史有真实的明确的了解，20世纪80年代整个中国社会的氛围就是不躺平，非常有活力。现在提倡回归初心，重塑企业家精神，进一步弘扬企业家精神，这个初心就是改革开放。改革就是走尊重契约的市场化道路，之前有些走偏的地方需要纠正，但是市场化道路就是改革的道路，没有市场化就没有企业家群体，更谈不上建设世界一流企业。开放就是学习国外的东西，国外的东西里有很多糟粕，但如果没见过国外的东西，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差的呢。

企业家精神的弘扬，乃至基于企业家精神建立世界一流的企业，都离不开这个初心，即坚持契约精神的市场化改革，坚持对外开放，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04

与时俱进，

对环境、社会和治理保持敏感度

除了回归初心以外，我们还要与时俱进，展望未来。毛泽东说过，希望在年轻人身上。未来真正的企业家会出现在在座的年轻人里面，根据大数定律，在中国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上，一定会有很多具有企业家特质潜力的人才。有了潜力还要发挥出来，不要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金子埋在土里一万年也发不了光。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质潜力，那就要多尝试，如果适合做学者、作家，或者公务员，那就去走适合你的道路。整个社会尤其是中国政府，要为年轻人的创新创业创造好的条件，要让中国的年轻人即便去国外留学深造，也会将回到中国创新创业作为不二选择。整个社会要呼吁与时俱进的培育企业家的氛围，跟上时代的潮流。忘掉那些选择移民国外的人，他们可能曾是具有企业家特质的人才，但是他们已经用掉了所拥有的企业家特质，他们选择躺平这个动作本身就反映了其不再具备挑战现实的能力，也就是已经没有企业家精神了。

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如果不提ESG（环境、社会和治理），那就是相当落伍的。所以，社会想要鼓励弘扬企业家精神，在今天和未来应该包含着对环境的敏感，对社会的关怀，对治理的关注。ESG一定是21世纪乃至于未来企业家精神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敢冒险，敢作为，也要对环境、社会和治理有敏感度，这才是我们想要的企业家精神。

最后，要分清因果，企业家精神和世界一流企业不是说出来的。我们更要倡导崇高的道德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人是否有企业家精神很重要，但是否有高的道德标准和独立的思考能力更重要。

教授简介

许斌是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吴敬琏经济学教席教授。他于1986年和1989年获复旦大学学士和硕士学位，1995年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在加入中欧之前，许博士任教于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商学院，获终身教职。他还曾任教于美国弗吉尼亚大学达顿商学院，并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提供咨询。许斌博士的研究着重于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跨国企业在中国的战略，以及新兴市场的贸易和金融问题，其研究成果发表于国际国内知名学术刊物，因其被高频引用，许博士荣列英国爱思唯尔出版集团发布的“2021年中国高被引学者”榜单。

整理自许斌在CMF宏观经济热点问题研讨会（第58期）上的发言。创意图片已获海洛图库、视觉中国授权。

来源 | 中国宏观经济论坛 CMF

编辑 | 江雁南

责编 | 岳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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