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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可能是一种歧视

吴主任 吴主任 2022-05-01

吴主任,上次五一你推荐给我的书《洞见》,我看完了,慢慢点醒的感觉,谢谢主任的推书。

最近发现自己有一个徒增烦恼的习惯或者说毛病:比如说看见很多衣衫破旧的工地建设者就会难受得要落泪,尽管知道很有可能技术工可能比我工资高,但世俗定义的体面来看,觉得很是同情。想起小学时,校长惩罚我前桌,他还没哭呢,我先哭了。

都不知道自己长大过程中的什么事影响了我,这种泛滥的同情和不合时宜的心软,让我苦恼不已,却无法控制。我并不认为这是怜悯之心,我感觉有点太过分了。

最近在联系一些海边的民宿,想去做义工,碰到一个皈依佛门的女店主,她朋友圈里发的一些内容我觉得有兴趣,是否可以从这一条路探索自己的内心呢。

问题有点多啦,吴主任没时间可以不用回啦,可能活着就是思考这些的过程吧。

祝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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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

跟你的恰恰相反,我怀疑自己“共情能力”不足。举个例子,我很喜欢金庸的小说,但是金庸去世的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用。至今也是。在网络上繁星一般的蜡烛丛中,我选择重温《天龙八部》和《笑傲江湖》。

当然,金庸去世的时候我早就不再因为自己可能的共情能力不足而自我怀疑了。我能很自然地接受自己的真实反应。

十多年前,看到当年还挺喜欢的一个作者的故事,说此人因为一部古巴革命的理想主义话剧而泪流满面。那时很困惑,更多的是自我怀疑,当时我觉得必定是自己文化水平不够,不能深入理解古巴的那段历史,无法感同身受。在花了些时间研究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的故事之后,我就再不看那个作者写的东西。刚好几年前我也写过古巴,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古巴革命:卡斯特罗领导的毁灭之路》。

看哭过的文艺作品屈指可数,初中时候是《灌篮高手》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热泪盈眶。高中时候风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让我哭得稀里哗啦。再后来能够熏出我零星泪滴的作品可能有一些,但都不太记得了。

“共情能力”如何,甚至这是否仅仅是共情的问题,都不重要,一时半会我们也很难搞清楚。重要的是不要胡乱自我怀疑,无论是习惯性更容易被触动还是不为所动,都全盘接受,面对真实的自己。

“谁的父亲死了,谁能告诉我如何悲伤。谁的爱人走了,谁能告诉我如何遗忘。” 可以想象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我的感受,相见恨晚。文艺通常模糊,浑水摸鱼的多。表达准确的文艺最有力量也最动人。

因为很多孩子不能跟父母在一个城市生活,我写过一些留守儿童的相关文章,其中这篇《让孩子和父母在一起》我一直觉得值得更多人看看,说实话,现在再看因为和父母分开而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照片,心情并不好,更多的是沉重还有无奈,但不会伤心到流泪。

每天网上看到各种悲剧,诸如年轻人自杀这样的新闻,我也只是在心里连连叹气,感到非常非常遗憾,但确实不伤心。薄情寡义,那就薄情寡义吧,要是骗自己或者在网上表演感动……其实也不差我一个。

“共情能力”的差异大概是天生的。但我相信多数人都很难对远方陌生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国外的战乱,死伤无数,你们哭了吗?我没有。但几年前在网上看到一张叙利亚难民小孩死在沙滩上的照片真的大受震撼。任何时候看到都会难受。新闻里的死亡数字多几个零也只是信息,但照片是对情感的冲击。

情绪反馈的这种“秘密”已经被做广告的,搞传播的,参与竞选的都剖析遍了。也就是说,我们每一天接收到的信息中充满了各种“设计”。

如果说人类的“共情能力”呈正态分布,那么有个结论也是显然的,互联网每天都在上演海量“自我感动”。都是没有成本随手加入情绪的队伍,告诉自己“我有被触动”,表演完毕。其实是一种对自己的不诚实。如果真的很受触动,那是另一回事,真实最可贵。但我认为从数据上可以大胆推测其中混入了很多“自我感动”。

人在不同年纪不同场合或多或少都会呈现虚假的表演,尤其一些不得已的情况。这不是对错问题。只是在没有外力约束时,尽可能用真实去感受自己的情绪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如同干预下的价格给出错误的市场信号引起的错误市场行为,人很容易在一片噪音中迷失自己,丧失理性的判断力。

冷静想想,同情、难过、怜悯或者别的更精准的词汇,这些情绪能解决什么问题?比如说,看到外卖小哥日晒雨淋的,你觉得他们非常辛苦,感到万般难过,甚至一想到某些画面你就痛哭流涕,那么他们能因此过得舒服一些吗?显然不能。再充沛的同情都远不如直接在外卖APP上给打赏来得实在。或许这种情绪只是某种自我满足,这种同情只是情绪上的“自娱自乐”。不仅同情如此,恐惧等等情绪似乎遵循差不多的反馈机制,自己吓自己。

不得体的帮扶伤他人自尊,泛滥的同情有时是一种歧视。换位思考下比较好理解:有谁真的希望周围的人都用可怜的眼神看自己?

如果这种情绪仅是“自娱自乐”,自己在内心翻滚也就罢了。毕竟谁也管不着他人的想法和感受。但人是忍不住要行动的,情绪和观念都指引行动。比如说一些人觉得农民不仅可怜还很容易上当受骗,一旦土地可以流转,他们必然卖掉土地彻底失去最后的生活保障——所以,“我反对”。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趋同的思维模式就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太能正确行使包括身体在内的私有财产权利,出于同情和善良,为了他们好,要管一管。

“共情能力”过于强大以至于摧毁了理性很可能拖垮自己的生活。想帮、有没有能力帮、有没有更好的手段帮,完全是三个独立事件。但泛滥的情感可能会淹没这些区别。举个例子,被强烈的同情心驱使去贫困地区当志愿者很容易打动自己感动他人,但该志愿者如果能够自己上班赚钱适当捐款让相关专业人士去前线处理效率会更高。后者冷冰冰,不动人。

如果说“共情能力”是天生的,似乎说什么也没用。但无论是否更易被感动,先不着急,冷静下来再思考和行动,或许是一种有益的值得培养的习惯。

愿你我都能有一颗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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