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来求医，现在，一家人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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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鄂尔多斯赶过来
父亲成了“植物人”
大约十年前
苗女士的父亲患上了小脑萎缩
一直四处求医
去年，她带着父亲
从老家鄂尔多斯到杭州看病
说是一番治疗后
父亲却成了“植物人”
苗女士提供的视频：叔叔、叔叔、叔叔。
苗女士提供了一段朋友拍摄的视频
她父亲鼻子插着管
虽然睁着双眼，但没有任何反应
她说这是父亲最近的状态
大概十年前，父亲查出小脑萎缩
去年九月份从鄂尔多斯来杭州看病时
父亲行动不便，但意识清晰
苗女士：小脑萎缩大概就是身体的四肢不协调，一直维持得也挺好，生命是没有什么影响的，还是想让他好，毕竟他挺年轻的，通过平台宣传，我们就来了，说是能治疗他的疾病。
苗女士说，父亲今年62岁
患病的这十年间
她一直带着父亲四处求医
去年，她在网上看到
杭州求是医院的一些消息
说是近90岁的阿尔兹海默症病人
在这家医院手术之后恢复得不错
她就自己先从鄂尔多斯飞到杭州
找到医院咨询
苗女士：来的时候他们这样跟我讲的，说是肯定能看好，走路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
苗女士说，那次咨询后，
决定带父亲过来看病
去年九月份，她叫了辆救护车
把父亲从1800公里外的鄂尔多斯
运到杭州求是医院
当时医院的谢院长亲自接车
表示对她父亲的治疗很有把握
父亲有小脑萎缩、肺部感染
动脉硬化和脂肪肝四项主要问题
医院给父亲做了淋巴管静脉吻合手术
苗女士：2022年9月19日做了手术，中间有一段时间还是挺好的，2022年12月10号插管，病情恶化插管了。
记者：怎么回事呢？
苗女士：就说是喉头水肿，急需插管，插得给窒息了，窒息的病历上写的是63分钟，窒息63分钟大脑缺氧，导致现在成“植物人”了。
苗女士说
部分资料的原件已经提供给卫健部门
手头有几份相关治疗记录复印件的照片
她指出，在记录中写到
去年12月10号13点50分
父亲“突发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下降
继而出现意识障碍”
当天14点53分
经家属同意后进行了气管切开术
她事后从相关专业人士处了解到
父亲从发现呼吸困难到气管切开插管
过去了63分钟
这个时间有些久了
苗女士：错过了最佳的黄金治疗期，他以后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再也好不了。
苗女士在网上找到
医院谢院长发布的她父亲的治疗记录
里面提到
术后一个月她父亲可以独立坐起
活动双上肢
还能说话、鼓掌
那苗女士的父亲之后
为何会突发呼吸困难呢？
记者注意到了2022年12月10号这个时间点
那段时间，记者身边的同事
开始陆续感染上新冠病毒
记者：那时候他有感染新冠吗？
苗女士：没有，后面一直在他们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做治疗，他们的主治医生是这样说的，只要药物解完以后人是会清醒的。
苗女士说
之后父亲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
今年4月底
他们把父亲转到省人民医院
现在，父亲只能靠着药物
和一堆设备维持着生命
之前在杭州求是医院的治疗
就已经花了77万元
医保报销了40多万
而后续的维持
每个月估计又得要花十多万
苗女士：钱也是大把大把往里花，只要一停药人立马就不行了。
记者：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苗女士：没有了，医生明确告诉我没有可能，我们从鄂尔多斯外地来的，回也不是，留也不是，回去路上出现风险，人是要命的，我们现在很难。
记者：父母几个子女？
苗女士：两个，我还有个弟弟，我们都辞掉工作来这里，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把我妈留在这里。
苗女士的母亲也是六十多岁了
去年九月份从鄂尔多斯出来后
一直就没回去过
现在，一家人在杭州租了房子
就为了父亲接下来的治疗
和相关情况的处理
苗女士的母亲：把我们家里整个害苦了，我的家彻底给我毁了，以后的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
苗女士整理出父亲这一年来的治疗过程
去年九月份入院的时候
父亲的身体有4项问题
等到今年四月底出院的时候
父亲一共有17项问题
她认为，杭州求是医院
在这起事件中存在很大的责任
同时，她也发现治疗过程院方
存在一些疑似违规的行为
苗女士：他们不能开展四级手术的，好多的字迹不是我签的，手术护理记录单、术后病程谈话记录、72小时谈话记录、住院须知、住院患者告知书这些好多都不是我签的，实际麻醉师姓王，实际签名的是姓谢的谢院长，一点都不符合的。
2
核对治疗过程
现场展开辩论
苗女士主要针对医院的手术资质
以及治疗过程的操作规范等提出疑问
杭州求是医院的谢院长
对这些问题做了回应
谢院长是苗女士父亲的主治医生
他说自己对病人的前期情况
有过深入了解
苗女士的父亲呼吸困难
并不是他们医院动完手术后才出现的
送到他们医院时
病人的呼吸就有问题
当时还戴着呼吸机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到我们医院治疗之前两年，去过北京、西安的14家大医院治疗这个疾病，但是越来越糟糕，第二，到我们医院两个月之前，做了气管切开，众所周知，为什么要做气管切开，肯定是呼吸障碍了，呼吸严重危险了，当时鄂尔多斯疫情也比较严重，他必须要呼吸机戴着运输过来。
苗女士：当时我爸是脱了呼吸机的，都有病历记录的，戴着氧气，而且到最后脱了氧气来的这里，情况好的我们才来，要不然路上我们也不敢这样走，当时的意识思维，各种都有记载，都是清楚的。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鄂尔多斯运到我们医院门口是我接的，是气管插管状态。第二个，手脚都是痉挛的，双下肢都是不等长的，因为痉挛以后造成不等长，他的反应是迟钝的，因为有气管插管，所以也是不能说话。
苗女士：你们是这样描述的，行动不便，但是意识比较清醒，精神状态方面还是不错的。
苗女士提供一篇院方发在网上的记录
大概意思是
谢院长对病人身体检查后表示
病人行动不便一直卧床但意识比较清醒
精神状态方面还是不错的
谢院长找出了自己在网上发布的治疗记录
里面有苗女士父亲治疗前的视频
谢院长提供的视频：神志是清的，人是卧床的，说话是不能发声的，手脚活动是受限的，手举起来，脚抬起来，抬高一点，再抬高，好，放下来。
谢院长又给记者看了
苗女士父亲手术后第一天的视频
谢院长提供的视频：摸头，摸你的眼睛，摸你右侧的耳朵行吗，右侧。我们把右脚抬起来，抬起来抬高，右侧腿抬高，越高越好，勾起来，右腿勾起来，膝关节勾起来，勾起来。
术后一个月时
谢院长也拍了视频
谢院长提供的视频：老苗手举起来，摸脑袋，两只手，打开，做扩胸运动，拍拍掌，拍响一点，拍出声音来，脚抬起来，抬得高一点。
谢院长说，苗女士的父亲
还能坐起来做一些手部恢复训练
他认为病人的手术是成功的
苗女士不否认这一点
可父亲现在的状态
又是怎么造成的呢？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去年）12月为什么出现这个事情？众所周知，那时候是杭州新冠最严重的时候。
苗女士：你病历上都没有记载。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这个是公共事件，这个病人出现了血氧分压下降，而且是顽固性的，符合新冠的诊断，我们也给他紧急做了CT，在CT室检查完毕的时候，血氧分压进一步下降。
苗女士：插管失败是去年12月10号，当时明确检测我爸没有阳性，是阴性，推出CT室的时候，包括你们病历上写的，都是没有（感染）新冠的状态下插管，是因为喉头水肿插管失败，并不是说我爸得了新冠去插管的。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新冠不是核酸检测阳性它就是阳性，它还有潜伏期，新冠的诊断第一条就是持续性的血氧分压下降，呼吸急促，如果说没有血氧分压的下降，我们就很安稳了，就不需要去做这些工作了。核酸检测是一个指标，肺部CT是确诊的一种手段，血氧分压是病人产生危急主要表现。
谢院长说，最后的CT影像也证明
苗女士的父亲确实存在肺部感染
情况比较危急
就送到重症监护室做了进一步的治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开始做气管插管，因为喉头水肿没有成功，成功了一点点，然后我们就紧急给他做了气管切开，保住了生命，包括现在生命也是保住的。
谢院长表示，经过一到两周的治疗
苗女士父亲转阴了
感染新冠的问题解决了
那么老人家现在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呢？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因为脑功能是障碍，刚才大家也看了，这么个状态到我们医院治疗以后，脑功能的状态是改善的，因为碰到了新冠，有这么严重的症状，做了插管跟气切，过程当中有喉头水肿，造成了脑部的缺氧，有一段时间缺氧，这个跟前期的疾病是应该分离开来的。新冠插管，喉头水肿出现脑缺氧，插管成功了，氧分压也上来了，但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个脑缺氧期，因为脑缺氧期形成了伴随症状，并发症，造成后面的状态。
苗女士：63分钟才插上管，间隔这么长时间跟脑损伤的关系又在哪儿呢？
3
家属质疑63分钟
金葡素能否饮用？
谢院长表示，新冠治疗过程
苗女士的父亲有脑缺氧的情况
造成了之后状态
苗女士则质疑，63分钟没有插上管
才是造成父亲脑缺氧的原因
苗女士提出， 相关治疗记录显示
去年12月10号13点50分
父亲“突发呼吸困难”
当天14点53分，“经家属同意后
进行了气管切开术”
这里过去了63分钟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医生在抢救的过程中，不可能边抢救边记载的，抢救记录是过后来补的，这是很明确的，如果说这63分钟的出现，是因为病历记载的一个时间，我认为就是这么理解的。
谢院长还表示，63分钟的时间里
医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采访时
苗女士没有把相应的记录带在身边
医院的相关记录
也因为相关部门介入调查被暂时封存
事后，苗女士拍摄了
相关记录的照片发给记者
上面的时间点写着，13点50分
患者突发呼吸困难
14点20分进行了口气管插管术
最终因声门水肿气管插管无法再进入
14点53分
把气管切开并进行了插管
术程顺利
苗女士表示，从发现呼吸困难
到最终切开气管插管让父亲进行呼吸
耗时一个多小时
她在咨询相关专业人士后认为
长时间的未插管
才是造成父亲脑部缺氧的原因
最终导致父亲脑损伤
造成现在这个状态
谢院长则认为
造成苗女士父亲脑缺氧、脑损伤
还是因为感染新冠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新冠导致肺部功能下降，肺部衰竭，因为肺部的衰竭，会造成脑的缺氧，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去插管呢？
脑缺氧的问题
双方依旧保留各自观点
之前，双方都提到过
苗女士父亲有喉头水肿的情况
苗女士认为
造成父亲喉头水肿的原因不是感染新冠
父亲的身体不是突然垮下去
去年10月、11月
身体就陆续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
去年12月份，父亲出现呼吸困难
她怀疑与谢院长卖给她的一款药物有关
苗女士：他卖我药，当时跟我们说我爸有胃反流，可以喝金葡素，当时我没有医学常识，金葡素是注射的，皮下注射的，根本不能喝的，喝金葡素中毒的可能，他们大致推断了一下。
苗女士提供了一张金葡素的介绍照片
药物全称应该是“金葡素注射液”
用法写着：肌肉注射
没有提到口服、饮用等用法
苗女士说，不良反应这里写着：
可见全身发热反应或局部肿痛
她在咨询相关专业人士
怀疑父亲出现的喉头水肿症状
可能跟这有关
她还提供了转账记录
说这款药并没有走医院的开药流程
而是谢院长私下卖给她的
谢院长表示
金葡素并不是给苗女士父亲用的药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用的人是她自己，等于说是我的物品，就像我家里有一瓶酒，她说我想要，拿走，付了钱拿走，就这样。因为当时是新冠期间，各种方法都有，预防、治疗新冠。
记者：所以这金葡素能直接口服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可以口服，我本人就是这么在做的。
4
过程是否有违规
卫健部门已立案
苗女士复盘父亲这一年的治疗
认为杭州求是医院
存在19项违规甚至违法的行为
其中最重要的几点是：
违规开展手术、伪造签名等
这些情况院方又会如何回应呢？
苗女士提供了父亲
在杭州求是医院治疗的相关记录
去年9月19号做的淋巴管静脉吻合术
手术级别是四级
她查到了卫生部2012年发布的一份
“医疗机构手术分级管理办法”
里面提到：
二级医院开展四级手术
应当符合下列条件：
第一、符合二级甲等医院的标准；
第二、有重症医学科和
与拟开展四级手术相适应的诊疗科目；
第三、具备开展四级手术的人员
设备、设施等必要条件；
第四，经省级卫生行政部门批准
苗女士：他们医院是没有等级的，这个开展不了。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这个作为淋巴静脉吻合属于二类手术。
记者：二类和二级有什么区别？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不是这么描述的。
记者：她说的是四级。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我就告诉你不是这么描述的。
记者：这个“类”和“级”有区别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有的是书面语言，有的是口语。
记者：所以“类”是书面 还是“级”是书面？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类”是书面。
记者：你们医院是什么级别？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我们二类。
记者：二类？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二级。
记者：二级甲等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不是二级甲等。
记者：那是属于什么？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我们是按照二级医院规模建设的医院。
记者：最终取得了什么？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要评审，还没评审。
记者：就是说没有取得相关的等级吗？还是怎么说？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按照二级医院标准建设。
记者：那评审结果？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评审是有规定的，建设以后，在一定期限内 ，你可以提请二级医院的评审。
记者：咱们去评审了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现在我们在提请申请。
记者：在给她父亲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没有。
苗女士再次提出
二级医院开展四级手术
应当符合二级甲等医院的标准
对于这个规定，谢院长这样解释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二级医院开展四类手术，一个是重点专科可以开展，第二个手术者要具备资质，我是正高职称，完全具备这个资质。
记者：那就是第三条，具备开展四级手术的人员设备设施必要条件，但是第一条是符合二级甲等医院的标准，这个符不符合？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我就跟你讲，我们是按照二级医院标准来建设的。
记者：建设归建设，评还有没有评呢？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评审是有一定期限的，你在这个期限之内，你去评审，就给你确定了，你在这个期限内 你是要按照二级医院去做建设的，你要去工作呀。
记者：所以说，要做这样的手术，是得评审有了结果之后，评审上了才能做，还是说没评上就可以做？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在建设期就可以做。
记者咨询了杭州拱墅区卫健局
工作人员表示，一般情况下
在没通过评审、取得相关级别前
医院不得跨级别开展手术
但这份文件是2012年发布的
相对较早，近几年有没有相应的调整
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苗女士又提出一个问题
在父亲的手术记录单上
麻醉医师是一名姓王的医生
可在手术安全核查表上面
麻醉医师签名一栏
却签着谢院长的名字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它是一台以局麻为主的手术，局部麻醉，局部麻醉是术者执行的，我是手术者，当然签字是我。
还是签字的问题，苗女士说
一些需要家属签字的文件上
自己的签名不对劲
她给记者看了几份文件的对比
说是这两个名字的落笔、收尾
看起来有些差异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我告诉你，我们从来不作假。
苗女士：那就笔迹鉴定。
杭州求是医院 谢院长：可以做笔迹鉴定。
杭州拱墅区卫健局的工作人员介绍
他们已经收到了苗女士的投诉和举报
目前已经立案调查
杭州拱墅区卫健局工作人员：我们局里做了梳理，涉及到举报的违法违规行为，我们也去现场查过了，确实发现问题了。我们现在属于一个立案进一步调查中的一个情况，现在她（苗女士）已经申请医疗事故鉴定了，鉴定会开的时候，医学会到时候会联系他们，走相应的鉴定流程。
工作人员表示，笔迹、签字
还有关于这台手术和医院等级各方面的情况
目前都在进一步调查
情况相对复杂，需要一些时间
苗女士表示，会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目前她打算先
把父亲接下来的治疗和维持处理好
持续关注
编辑：张雯婧
审核：张继洪、陈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