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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北上广,是片刻的躁动,还是对生活的不妥协?

2016-07-12 樊小纯 Alphabooks

上周,新世相策划的“逃离北上广”的活动在朋友圈刷屏,每个人都带着被生活挤压剩下的一丝勇气,奔走相告,好像只要有一点念头,就已经脱离樊笼、归返自然。然而,这场喧哗的任性,被曝光为一场营销,以及人员内定。逃离北上广,与日常生活中的我们,关系到底有多大?是人们片刻的喧哗与躁动,还是一种对生活的永不妥协?

城市,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更便捷的基础设施,同样意味着拥挤、高消费和快节奏。樊小纯在上海长大,在纽约居住了5年,在她的笔下,城市有其繁忙中的温暖、嘈杂中的冷静——


我跑步是为了体验起飞。在经过的人的肩膀上起飞。我在穿梭他们的时候,闻到十年前那种古早香水的气味,或者很熟悉的香水气味,还有人的气味。穿梭有一种快感——和迎面而来的人暴力接近又暴力远离的快感。如果你们眼神交汇,这就是你们一生里唯一的一眼。城市越繁忙,这样的情况就越可能发生。是的,这一切也使我感到那种暴力,在所有茫然之处的暴力。

我终于成了我走路时候讨厌的那种人。在人群里加速又骤停的穿梭的人。我感到了起飞,起飞里我俯视着我。


流亡者才得到故乡。守成者,故乡因拆毁而渐成他乡。

城市里互不相识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有种相似,应付上的相似。


隔了一条街就是住满了人的高层。我有时候看过去,看一间一间的故事。左边一间每天都一样,一对,暖光下的一餐。日常是一种能力。右边的关了灯的屋子里,电视机放着冷光。白色的墙壁一闪一闪,像稀释了的图像。

现代城市的意义就是使人有能力毫不相关。我们的感官都被过于短暂的相关碾压了。我们接收并释放部分愿意被透露的生活。怀旧不时髦了,如果我们并不以旧为旧。新的形式里,每个人与其余所有人都互为样品。我们是文明的样品。

历史的交叠是形式的交叠。如果有一些不被淘汰的留存,那它们必然是坚固的——非最崇高,即最本能。该要敬重这两极。


走路到highline,纽约的二楼。我对这个城市的好奇是有限的——确切地说,真正稀罕的东西,在每个城市都很少。地理不能局限任何人,也不会决定任何人。你的位置永远是你精神的停留处。在小镇,在大城,在旧时,或在天外,你是同一个人。

生活方式这种东西,真是无所谓。雅致或者粗朴,一种选择而已。多数现代人停留于生活方式的模仿中,情致带来的差异感充斥人的心灵。衣食住行,如果不能给精神以适宜,那也就是衣食住行而已。我对度假式的旅行毫无兴趣,也越来越不想去超过四人的谈话。这些与我无关。但我的确知道哪些事情能真正触及我。所以我还是愿意每天醒来,做一些事,这些事最好没有尽头。其余的生活,是协助,也是打扰,但这是人之为人的底色。


我妈曾经说她用眼睛就能测温。我在整理文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我想起她的这句话。

终于真的冷了。空气清冽,远方过于可见。我看见道路尽头的高楼,室内的灯光因为电流的频率而闪烁。

这个清晰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真空体,当我看着它们,它们就慢了下来。每一个移动的物体都在等待起飞。


聊起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去世——对,这是三月里的事。

瑞典朋友说:

“噢,他就住我同一幢楼里。15年前我搬进去的时候,他和太太已经在那儿了。每一年诺奖颁布前,瑞典的媒体都会聚集在楼下,等待那一刻。每一年都没获奖,然后媒体们便作鸟兽散。我从信箱上的名字得知,这是著名的诗人。真抱歉,我从不读诗。但我很尊敬他们。

“有一天我在走廊遇到他们——他的太太莫妮卡邀请我进去聊聊。我看到了特朗斯特罗姆——他坐在钢琴前,左手因为中风的缘故悬在半空,右手在弹钢琴。于是我开始明白,这些年里我一直听到断断续续的单手的钢琴声,是这么来的。

“终于有一天,诺奖来了。莫妮卡对着媒体说:‘等一下,等一下,我答应过我的邻居Janne,得奖后第一张照片是让他拍的!’于是我走上去,拍下了这第一张。我把这张当作礼物,没有另作他用。这幢楼一共六层,一层就四户家庭。对于我来说,这对诗人夫妇就是一对很好的邻居。

“我偶尔会怀念那些钢琴声——我还是没有读他的诗,或许以后会读一点儿,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


游完泳走路回家。街上行人对谈着擦肩而过,透露一些一句话的剧情。一个女人要借五万块钱;两个男孩因为没能带吃饭时的女孩回家而互相埋怨。越来越多的男女坐在马路边沿,他们松散地望向远处,眼睛里还冒着白天的暑气。

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娘依然戴着她粉红色的耳机,手持巨大的银色话筒,对着摄像头进行每晚的卡拉OK主播服务。她一边唱着上世纪90年代的情歌,一边告诉店门口的客人苹果多少钱一斤。

城市生活才是超现实的存在。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世界,而每个世界又各不相同。


纽约的25街转角有个2bros pizza。每天都会在那里撞见不同的脸,那些来来去去迅速买一美金pizza果腹的人。某天晚上我照例走过,看到一个穿正装打领结的男人笔直站在桌旁,就着冰可乐托着纸盘认真啃pizza。这一幕略有违和,甚至有点滑稽。我想,这是一个宴会上没吃饱的人。或者他有别的故事。

昨天上海,开完会回家,经过一家门面窄小的包子铺,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拿过一袋包子离去。透明的塑料袋随着他的手臂摆荡,和笔直的裤线发生平行。

两个城市的重叠。视觉上格格不入的瞬间可以在一秒之后找到它们的合理性。葛丽泰·嘉宝说纽约是她唯一可以感到独处的城市,我想某种程度上,上海也是这样。都市的宽容度在于用可能性解释了貌似的违和。它们并没有被稀释,而是被理解(误解)了。我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密密麻麻的高楼,每张脸与每个窗口都通向另一个世界。我们对待时空作出的决定,甚至有些可怕的唯一,可怕的不可逆,都因都市的掩护变得轻轻松松。明天太阳又要升起,啃pizza的男人,买包子的男人,你们,我们,都会回到制服里,开始激动人心的一天。

本文摘自《不必交谈的时刻》

作者:樊小纯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alphabooks

阅读:备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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