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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未曾谋面的台湾老舅,老妈唯余一声叹息 | 二湘空间

空间作者 二湘的十一维空间 2022-09-09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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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的舅舅


老妈的一声叹息

文/耕夫呓语


中午和老妈一起吃饭,娘儿俩边吃边聊。无意间说到了老妈的舅舅。老妈一声长叹“哎——!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老妈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姥爷,因为在民国时期当了几天的保长,成了被专政的对象。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的前夕,随着国民党溃退的大潮,亡命台湾。


我的外婆在我的老妈还没出阁时就已经过世。我想,她在弥留之际,一定会想到她那个远在天边的唯一的弟弟吧!就像我从没见过我的外婆,老妈也从没见过她的舅舅。和她的舅舅取得联系,成了老妈最大的愿望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逐渐敞开,海峡两岸关系破冰,两岸寻亲当时受到国家的重视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多少失散的骨肉得以团聚。


但那时候,在偏远封闭的皖北腹地,黑白电视都没有普及,更不用说现代化的通讯工具,联系渠道甚少。老爸多次往返于县城,找到他在县里工作的一个朋友,试图通过广播电台发布寻亲启示;或者听说方圆某乡镇某人联系到了台湾的亲戚,老爸总要骑着自行车赶上十几甚至几十公里的路程,前去打探舅姥爷的消息。


经过老爸不懈的努力,事情逐渐有了眉目。终于有一天,盼来了舅姥爷的一封家书和几张彩色照片。


家书是用那种民国时期的红线竖版的信笺写就。大而潦草的软笔行书,仅仅数行,则占据了两页信纸。信中以舅舅的身份,略述家庭及近况,表达了对已故的姐姐和外甥、们的思念。


三张彩色柯达照片。一张是老妈舅舅的单身照,一张是舅舅、舅妈老两口的合影照,一张是合家福,儿孙绕膝,三代同堂。老妈捧着舅舅的照片,激动得热泪盈眶。



海峡对岸从未谋面的亲人


照片里的人,除了老妈的舅舅,长相都很台湾。那张单身照,略微发黄,是老妈舅舅青年时的影像,从照片的背景来猜测,应该是拍摄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


壮实的身板,跨坐在一辆军用摩托车上。略长而黝黑的面庞,透出军人的英武。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又显出几分儒雅。我从老妈舅舅的这张照片,竟看出了我的舅舅的影子。


在她的要求下,我和老爸花了两天的时间,给老妈的舅舅写了一封长信,详述家史、家境。


那时候,老爸说,台湾现仍然在使用繁体字,书面语的语体要有点文言文的味道。


老爸于是把起草复信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我。


现在想想,老爸不愧是一名教师,善于抓住机会,因势利导。他是要使我通过写家书,来锻炼我的文笔,提高我的语言表达能力。


我那时正上初中,背诵了几篇诸如《师说》、《岳阳楼记》、《捕蛇者说》等唐宋八大家的经典散文。这倒派上了用场。于是我现学现用,绞尽脑汁,动用了初中所学的所有古汉语知识,总算写出一封文白参半的家书,然后再由老爸用繁体小楷公正地誊抄在专门到县城买来的旧式宣纸信笺上。


这封父子联袂的家书,写得很是费力而且庄重。家书以老妈的口吻,既详陈家境及世事变迁,又寄托了对海峡对岸的亲人的无限思念之情,印象中可谓是洋洋洒洒,情真意切。只可惜当时没有想到备份一份手稿,详细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如烟飘散。


信寄出去以后,老妈坚信,在不久的将来,舅舅就会回来探亲,甥舅就会见面团聚。但舅姥爷始终未能圆大陆探亲之梦。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舅姥爷又辗转托他的一位回大陆探亲的香港朋友带回一千美元的现钞,算是给他在大陆的亲人——他从未谋面的外甥女和两个外甥的一份礼物。


舅姥爷香港来的朋友,老家在安徽宿州。我那时刚刚在蚌埠参加工作。两地相距70多公里,下午下了班,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宿州去舅姥爷的信物。按照老爸给我提供的地址,傍晚时分寻到了那家人家。扣开了门,正赶上他们的家宴刚刚开始,他们热情地邀我同座。一家老小围坐桌边,其乐融融。中间一个老者,白面黑发,浓眉大眼宽脸庞,眼角含着满满的笑意。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普通话里夹着些许港台音调。他那晚喝了不少的酒,宽大的面庞上泛着红亮的光。


老妈的舅舅一家居住在台湾新竹市。后来,据老妈说,舅姥爷又陆续零星地来了几封家书。说他因为年事已高,舅姥娘卧病在床,儿女们又都忙着打理各自的公司,一直不能成大陆探亲之行。



新竹夜景  图源网络


那时候,两岸虽然实行“三通”,但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经济刚刚起步,农民们的温饱刚刚得到解决,对于大陆上众多的家庭来说,到海峡对岸探亲,基本上是空想和奢谈。


这成了老妈的心病。时光荏苒。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在她的大孙子我的儿子15岁那年,我带着父母、儿子和大外甥,到胶东半岛旅游。64岁的老妈,第一次见到大海。


她站在山东日照市海滨浴场的沙滩上,用孩童般惊喜的目光,望着苍茫无际的大海,突然问我:“你舅姥爷在哪个方向?


“在那边”。我抬手往东南方向指指。


“离这里远吗?”老妈又问。


“坐船的话,大概要几天几夜吧”我估摸着回答。


“俺的娘哎——!这么远!”老妈发出一声惊叹,望着视野尽头那条黑沉沉的海天线,目光里闪过一丝迷茫。


如今,老妈也已近八十岁。如果老妈的舅舅还在世的话,也已经是百岁开外的耄耋老者。然而,更多的可能,诚如老妈所感叹的那样“早已经不在人世了”。老辈人一作古,亲情的纽带随之断开,从此再也无法接续起来。




作者简介

耕夫呓语:六零后,安徽人在上海。喜欢码字,陆续写了点散文和诗歌,亦作时评随笔。上海某企业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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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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