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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耳其地震重灾区,“和全球最会救援的人”一起扎营 | 二湘空间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全球报姐 Author 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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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紧握已逝女儿的手(摄影:法新社记者亚当·阿尔坦)图源网络


在土耳其地震重灾区,“和全球最会救援的人”一起扎营

 文/陈龙

此刻是土耳其当地时间2月10日晚22:06(北京时间11日凌晨3:06)。头顶飞过的直升机、外面各个国际救援队的发电机,发出强度不同的轰鸣声。


这里是此次地震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哈塔伊市(Hatay)。它位于土耳其南部的哈塔伊省,属于地中海沿岸,与叙利亚接壤。今天傍晚到达后,我们在哈塔伊体育馆找了一个落脚点。



2月7日,土耳其安塔基亚,平民在地震废墟中寻找幸存者


今日,土耳其地震已经进入第五天,形势依然严峻。土耳其、叙利亚两国伤亡人数持续攀升,据悉死亡人数已经达到2.37万人。很多专家说,视受伤、受困、有无足够空气和水、天候等情况而定,坍塌建筑中的受困者最多只能撑一周左右,到了第五天,生还可能性已经大幅降低。但随着重心从救援转向赈灾,可以窥得更多当地社会组织的面貌。


抢到最后一张机票


这是我和同事疫情以来的第一次出国采访。


地震第二天(2月8日),通过碎片化信息发觉严重性后,我产生了赴土采访的念头。8日下午终于接到消息,和同事程靖一同组队赴土采访。时间紧急,从8日下午到9日中午,在领导和编辑的指导下,我们开始行前准备。


我被交代了买药品的任务,所以这是我最先做的事。我们的初衷是考虑到地震灾区天气寒冷、缺乏干净的食物与饮用水,可能受伤、腹泻、感染,以及后期遗体瘟疫的危险,因此列出了一份十几种药物的清单。包含退烧、感冒、阵痛、抗过敏、去疼痛、肠道感染、止血、急救处理等药物。


在小区附近的药店采购时,我抱着能派上在灾区救人用场的心思,每一种都买了10盒(份)以上。药店工作人员听说我要去土耳其,用同情的眼神,把货架上的一批批物品给我装起来。


未承想,核酸成为行前最大“阻碍”。因为许久没做核酸了,大脑还停留在“4小时出结果”的阶段。8日晚去很远的一家医院时,被告知24小时才能出结果,只好9日上午又去和睦家做了一次。由于担心核酸结果出不来——此前听闻有救援人员因为没有核酸结果未能准时登机,迟迟不敢买机票。最后,我和同事分别抢到9日傍晚的两个航班,均为最后一张票。好在9日下午抵达首都机场时,和睦家的核酸结果已经出来。


我的行程是:北京—阿联酋阿布扎比—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南部灾区。9日晚北京大雪,飞机延误许久。终于在土耳其时间10日早上5点半左右,我和平澜公益基金救援队同机抵达伊斯坦布尔机场。当时我决定和同事兵分两路,我和救援队一起行动,她按原计划继续前往开塞利,然后去卡赫拉曼马拉什。


在伊斯坦布尔机场,土耳其政府为国际救援队伍提供了灵活便捷的接待、指引服务。平澜救援队因为某些问题在机场滞留了一阵子。在此期间,我看到六七支国际救援队伍,除了中国的蓝天、深圳公益,还有越南、泰国、墨西哥、南非等国的救援队。



至2月10日上午9时,抵达土耳其地震灾区的中国救援队伍共计15支288人。图为深圳公益救援队。(摄影:陈龙)


这些救援队人数不一,但只要遇见,都会上前热情打招呼。无论语言是否相通,也会借助翻译,或用蹩脚的英语交流一会儿。我看过2018年泰国洞穴救援的视频,那是全世界的救援队、志愿者本能携带的一种基因:专业、协作、服从指挥、发挥特长、不居功、不强调国籍、谦卑低调……



各国救援队驰援土耳其,图为越南救援队。(摄影:陈龙)


由于土耳其服务到位,这些救援队基本上只停留片刻,做好登记,便前往不同灾区。南非救援队带了四五只搜救犬,活泼可爱,躺在地上尽情被撸。平澜救援队的队员认出墨西哥队的一位熟人。还有一名墨西哥队员跟我们交流时,说他大约2004年去过中国宁夏参与地震救援。正巧我们团队中也有宁夏人,那时给人一种感觉,“家人见面了”。



中国平澜救援队和墨西哥救援队在机场转机时一起合照。(摄影:陈龙)


路遇乡民送上暖茶


平澜队队长大兵、副队长黑哥告诉机场人员,希望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哈塔伊。他们还说,“中国救援队在那里,里面有我们的朋友。”


经过多次沟通,我们终于在中午11时登上了前往南部灾区的飞机。机上只有我们十几名乘客、三名乘务员,乘务员们穿着普通的羊毛衫,跟我们说着各种关心话,非常暖心。


飞机降落在加济安泰普(Gaziantep),这里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在机场,因为想买手机卡、换货币,我和向导希加伊去了机场二楼,发现大厅挤满了人。希加伊说,地震发生后,南部几个城市已经无法居住,人们纷纷逃往其他城市。虽然已经是震后第五天,人还是如此之多。希加伊说,“政府规定,所有飞机都免费,每天大约有20个航班从加济安泰普出发,但人太多,只能依次撤离。”



近几日,在土耳其受灾严重的南部地区,很多城市的居民正在加紧离开家乡,前往其他的城市,躲避灾难。(摄影:陈龙)


在加济安泰普机场,前来接待的土耳其人虽然无法和我们直接交流,但眼神相触时,会送来一个温柔的微笑。不久后,他们为我们安排了一辆公交车,并殷勤地帮忙往外搬行李。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迅速把我的背包跨在肩上,我赶忙去拿自己的箱子、登山包,不好意思再让他抢了。


下午两三点,加济安泰普机场外是晴朗的,这里的阳光很纯净,从乌青色的云片倾泻而下,照在草原、戈壁、山丘上。这种感觉,很像是在内蒙古、甘肃。


这辆公交车将把我们送往最南部的哈塔伊。跟我们同行的还有来自土耳其灾害和应急管理局(AFAD)的两位工作人员。地图显示,哈塔伊距离加济安泰普机场160多公里,开车约三小时。但向导也提醒,临近那里的路段会非常拥堵。


也许这个时候这么说不适合,但土耳其南部的风景真的非常美。平坦的草原、田地连接着远处的山丘,阳光从远处的云朵中斜射下来,把一块山坡照成金黄色,偶尔会有小片湖泊,越往前走,看到越来越多有雪覆盖的山,说明海拔逐渐增高。路过的一些村镇,除了招牌字母、被震断了尖顶的清真寺,看起来和中国的乡镇没有太多区别。


经过一个村镇时,救援队去商店买电线、铁锤等工具,引来几位村民的围观。一家村民直接在商店外的小茶炉上煮茶,提出要为我们每人斟一杯茶。向导说,人家提出来了,不喝的话不太礼貌。于是,我们每人喝了一杯香浓的土耳其红茶。



我们经过一个村镇时,一家村民正在在商店外的小茶炉上煮茶,为我们救援队每一个人提供茶水。(摄影:陈龙)


越接近哈塔伊,受损的建筑也越来越多。下午5时左右,暮色逐渐降下,我们看到破损严重的城市,一些房子被震得浑身歪斜,一些没了窗户,一些彻底垮塌成废墟,还有一个房子倾斜了半边,成了一个“三角体”。



我们到达哈塔伊时,遇到了大堵车,听到救护车嘈杂的轰鸣声,路边还可以看到许多倒塌的房屋。(摄影:陈龙)


但感受更明显的,是一种“热火朝天”的紧张感。距离市区几公里外,各种运输车、货车、工程车堵起长队。一些废墟上,救援队伍正在作业,暮色中冒着火花。学校安置点等地方,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值守和巡逻。


最让人揪心的,是不断尖啸着的救护车。有些路段,会有连续四五辆救护车驶过去。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一些人刚被救出来,还活着。但真希望这些尖啸代表着生命的希望。


可爱又善良的向导


我们到达哈塔伊体育馆时,已经天黑了,气温比白天更冷。围绕体育馆,已经架起了几百顶帐篷,聚集着全球各国的救援队。一些人在有限的空地上燃起篝火,几个小孩拿着塑料纸烧着玩。



我们到达哈塔伊体育馆时,围绕体育馆,已经架起了几百顶帐篷。(摄影:陈龙


我们来得晚,安排妥当后,就在一个边缘地带动手扎起帐篷。那是体育馆的室外停车场,地面上还有几条四五厘米宽的裂缝。



昨夜,哈塔伊当地已降至零度。我的帐篷在哈塔伊体育馆停车场外围,地震裂缝恰好在我的帐篷下方。(摄影:陈龙)


不远处是中国救援队、三一救援队,以及来自中国香港、台湾地区的救援队。广场上,此起彼伏响着发电机的声音。条件有限,我们没有简易厨房,只能吃自带的食物。更大的问题是缺水。


中国救援队的人告诉我,他们都用矿泉水做饭,“已经几天没刷牙了”。实际上,这些也不能算啥困难,例如充电、找水、找食物这些事情,只是不那么方便而已,想办法总能解决,有困难也总能克服。


很感谢平澜救援队。我们几乎是萍水相逢,但因为我开口求助,他们就一路带着我,避免了不少麻烦。副队长黑哥说,“出来都不容易,能帮的肯定会帮”。是的,他们本来就是给世界提供帮助的。夜里,他说,“这里(营地)是最安全的,因为这一片驻扎着世界上最会救援的人。”他接着补充道,“至少是一部分。”


很感谢土耳其的向导小麦姐、希加伊。小麦姐是当地华人,希加伊曾在北京留学、在中国待过多年。他们一路上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帮助,让我们畅通无阻。他们还说,“我们感谢全世界来帮助土耳其,也很希望世界了解土耳其的困难和问题。”


希加伊说,因为疫情,他已经三年多没去过中国了,这次地震,又推迟了计划。他总是说,有任何问题,随时找他。在加济安泰普机场,因为换币、办理手机卡等业务都已停止,希加伊对我说,“你要用钱,找我拿就行。我这里有里拉。”见我不好意思,他又说,“你们来土耳其,本来就应该我们接待。就像我在中国时,中国朋友们对我也很友好。”


这一天的事情,有些过于美好——来自土耳其人的、国际救援队的、风景的、人情的美好。但这些美好,总不那么真实,因为在我们周边面积广大的城市、乡镇,废墟下面还有无法计算的被埋人员。而这些地方,原本是如此美丽。





作者简介陈龙,凤凰周刊记者。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号“”全球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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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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