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客：绝对隐私！因为一次按摩，我在派出所里被警察审问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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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隐私！我在派出所里“答警察问”
文/潇湘棋客退休后想写自传，便翻看旧日记，本就有深刻记忆的一桩陈年旧事浮现在眼前——它一度堪称我的绝对隐私！
1994年9月1日，因故乡倾力建设的一座大型商城开业在即，我被单位安排与一名副部长、一名司机及县烟花鞭炮管理站的职工小赵开车到浏阳选购烟花鞭炮，当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在多家企业实地考察，反复比较其企业口碑及产品价格、质量、效果、服务等，第二天下午选中一家，签好购货合同后返回。
四个人进县城前先在国道边一家小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填饱肚子，随后越发感到一身疲惫——车是旧式吉普车，路是国道及省道甚至路况更差的县乡道，连续两天分别颠簸一百五六十公里，滋味确实不好受。于是小赵提议找一家美容美发店做做按摩放松一下，司机响应，副部长同意，我也就随大流。四人进城后到热闹地段找了两家相距不远的美容美发厅，分头进去享受。
我在其中一家的外厅洗过头发后，二十来岁、长相清秀的洗发女孩把我带进旁边一间小包厢里，叫我躺到一张小床上，然后站在一侧给我做按摩，先是头部，继而是胸部、腿部。女孩边干活边轻言细语地与我聊天，言谈举止毫无轻浮挑逗之意。她说自己来自省内一个著名的将军县，因为家里穷出来打工；又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让她猜，她说我斯斯文文，又戴眼镜，像个老师，我笑笑说她猜得真准……
女孩让我翻过身，给我按摩背部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女孩问一声，无人回答，却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女孩转身过去看时，已有几名男女一拥而进，手电筒的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为首的中年汉子掏出一本证件在我眼前一晃，问我是哪里的，我如实回答后他大叫起来：“XX部就是XX这些的吗？”我冷冷回答道：“我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那人更加恼怒，叫道要到派出所去讲。我看着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觉得可怜又可笑——现场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们闯进包厢的那一刻，里面是开有小灯的，女孩衣衫整齐，我长裤、T恤衫，袜子一丝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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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女孩被不容分说带去派出所的路上，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小声哭起来，我淡淡地对她说：“小姑娘别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进了派出所你实话实说就是了……”
店子离派出所不到500米，跟随我和那个女孩一同进去的，还有副部长和司机、小赵。
大概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盛气凌人的中年汉子是派出所教导员，他先安排人把女孩带到三楼问话，然后亲自把我带到二楼一间屋里，彼此刚一坐下他就用惯用的语气开始讯问，得到年龄、职业、单位、当天大致活动轨迹等情况后直插要害，问我去那个店里意欲何为，我说，纯粹只是出远差疲劳后做做按摩，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教导员厉声质问，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解除疲劳吗？我回答，觉得这种方式比较轻松，且见效快；何况，也不过是同行者提议我随从而已，他们可以作证。
教导员又吼道，为什么要把包厢的门关上？我说，那不是我的事，女孩后进，她关的，我不清楚店子的规矩。你不信的话可以看女孩的讯问笔录。
大概很少有被讯问对象在他面前如此淡定，甚至眼里时不时射出几分嘲讽来，教导员越来越不淡定，问话的分贝也越来越高，仿佛非要我招出违法违纪的行为不可。我的情绪不禁也渐渐冲动起来——我为人处世，虽有“不想得罪任何人”的忍让，却也有“不怕得罪任何人”的倔强！当教导员再次讯问我是否有违法违纪之举时，我否定后发毒誓：“我这双手如果动过那个女孩身上任何一个地方，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教导员怒吼起来：“哪个要你起誓？党风不正社会腐败就是让你们这些人搞的！”他显然轻易读懂了我毒誓背后的潜台词，按民间的惯常思维，发誓所指是双向的，不管后面有没有“反之”“否则”之类的转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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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当着我的面往我家里挂电话，侦查员的智慧在这里小试牛刀——他只字不提我在派出所，而是问我是否在家，警方有点事想找我了解一下。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我昨天到浏阳出差至今没回家——这自然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一问一答的过程中，不时有女孩的哭声从上面飘下来，我相信这个面相纯朴憨厚的女孩不至于诬陷人，不担心她说出不实之词，担心的是她能否承受得了声色俱厉——县委大院的工作人员尚且被他们粗暴对待，更不要说孤独的外乡女子了。
这边，教导员讯问半天始终找不出我触犯法纪的蛛丝马迹；那边，副部长也在四处般救兵实施紧急救援……最后，好像是所长赶到所里发话“下不为例”，教导员才就驴下坡结束讯问，要我在笔录上签名按手印，我仔细看过，觉得基本相符后照办。
教导员心尤不甘，末了还要带着几分挑衅口气问我，是自己向部长说明此事还是他去讲？我肯定自己会做此事不劳他费心后他仍表示要当面向部长汇报，仿佛不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罢休。我在心里嗤之以鼻——悉听尊便。
下得楼来，在值班室等我的三名同伴忙迎上来，同在值班室、当初把我从美容美发厅带到自己单位的另一名警察也凑过来，讪讪地说:“其实也不能说按摩不对，但里面无灯，又把门反锁了，敲门时又不开门……”我正眼都懒得瞧他一眼。
从派出所出来后，三名同伴说此事谁也不要传出去，老婆也不要告诉，我不以为然，自己没做亏心事，在妻子面前会讲，在部长面前也可以讲。
回到家里已是次日零点30分许，因我进美容美发厅时给妻子挂过电话说自己回来了，她又接到了警察的调查电话，一见面她便问我为何这么晚才到家，我说一言难尽，洗澡后再跟她讲。
洗完澡，我直截了当问妻子是否会相信我去嫖娼，让她讲真心话。她竟沉默了好一阵，不知她是不是以为我因前些天与她闹过别扭而走上歧途，但她终究还是吐出“不会”。我于是把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她立刻显得又气又急，我虽问心无愧，但想到无端遭受羞辱，仍是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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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纠结了一天——实际上第二天部长也未必到过部里，——到第三天，我走进了部长办公室，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的遭遇讲述了一遍。部长显然已先掌握了情况，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训斥我一顿，问我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表示多少还是有些宽慰，毕竟我没有想到要瞒着他，至少说明我认识还是比较好的，态度是诚恳老实的。
我知道“严重性”的潜台词——那正是部里争取县委提拔我的关键时期。
部长是从市直机关下派的干部，那时已任职两年零两个月。至少一年半的时间里，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佳，在自己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那时虽已从教师队伍进机关工作五六年，木讷内向的性格并无太大改观。除了按质按量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分外工作也尽力做到最好，我从来不主动找领导谈心汇报工作，遑论“要求进步”，更不会按“人情世故宝典”做些“诗外功夫”，属于典型的“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苦力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所以注定给领导留下”此人不能不用，不必重用”的感觉，尽管多位副部长多次为我抱不平，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朵朵“后浪”被打上乡镇或县直机关领导岗位而自己原地踏步。
摘录1993年的两篇日记要点，足可见我的书生意气及难给部长好印象的原因——
“7月7日，民主生活会上顶撞XX(部长名字)。”
“11月29日看到湖南日报27日一文，谈‘文章行贿’之事，生出感慨。此前XX说这两年理教没为领导上一篇稿子，理教干事有责任这样做。”
转机出现在县报复刊后。1994年2月，经一位县政协委员提案，县委重视，省新闻出版局批准，停办几十年的县报复刊，早已厌倦了各类“官八股”写作的我立即向部长们要求去做新闻并获同意。3月12日，常务副部长拿着我自采自编的版面给部长看，部长初步改变了对我的印象，5天后又当面赞赏“认识了真正的XXX”，一位新闻从业时间很长且深得部长赏识信任、刚从县广播电台调来的新同事也向我重述了部长的这句话……
我主动“脱虚向实”，换新职业新岗位，或许无意之中与部长们的一个“推干部”设想一拍即合——对我了解全面透彻得多的几名副部长想力荐我出任报社成立后的副总编，此前报纸从复刊第一期开始署的正副总编一直是“自封”且“高配”的，部长兼总编，常务副部长及分管新闻的副部长兼副总编。
部长之所以也认可这一设想，或许一则是信任几位助手，二则觉得我这根“老油条”也实在该焕发一点新面貌了。
思想决定行动。看法一变，部长不惜对兄弟单位撕破脸。后来据一位副部长私下向我透露，5月底，报社机构编制等经县委同意并获市编制部门批复后，管官部门的副部长带两下属到部里考察，却提出只考察拟任总编的常务副部长一人，部长发了脾气，强硬表示只考察一个则不接受考察。后管官部门妥协，第二天再上门，双双考察。
可如今，我未经领导许可，夜进派出所“答警察问”，关键时刻掉链子，部长哪能不生气呢！
好在部长终究没有改变初心，“推干部”计划也就有惊无险。11月4日，下午开完常委会，部长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是双双通过了，我任副总编。部长还说兄弟部门考察完后又去公安局了解情况，看考察对象中是否有嫖娼等违法行为，结果那天晚上的事自然被捅了出去。部长在县委书记和管官部长面前打了包票，常务副部长也在管官副部长面前表了硬态，才总算落实。
我的心里始终坦然。我相信兄弟部门不仅去公安局调查过我是否有违法行为，也去纪检部门调查过我是否有违纪行为，而县纪委书记是我自调进机关一直看着我成长的一位老领导，非常正直且敦厚，也是与我见了面会主动向我打招呼并寒暄几句的极少数县领导之一，他的女儿还与我在部里共事多年，对我了解更多，关键时刻肯定会百分之百力挺我。
有意思的是，按公历，获得“乌纱帽”的那一天，恰巧是我32周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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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29年过去，如今想写自传，以我的人生经历、性格及思想情感变化为主要内容，辅以我父母哥哥姐姐的坎坷人生故事，反映社会变迁，揭示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紧密联系。我相信，不用任何艺术加工，都可以达到不错效果的。
我更有一个想法，这本自传要颠覆几乎所有人对自传或他传的固有认知和想象——既写自己“高大上”的一面，也写自己“矮小下”的一面；既写光彩事，也写傻事蠢事尴尬事，甚至比这 “隐私”得多的“隐私”也在所不惜，总之是尽可能接近“裸奔”吧。
这一切，丝毫没有哗众取宠的意思，只是想为学者们研究人性的复杂提供一份更真实、更详细、更系统的第一手资料而已——这一辈子，我看惯更看厌了“完人”“圣人”式的人物自传或他传，以及常见得多的通篇溢美之辞的悼词。
一个人，哪里是简单的“好人”“坏人”标签就可以概括全部人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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