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夏思凝上过的中学，我待了六年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关于二中的记忆
文/二湘
这几天微信视频刷屏的除了北方的水灾，就是跨栏运动员夏思凝。
夏思凝是湖南邵阳人，女子100米栏运动员，现在就读于北京体育大学。和刘翔一样，都是师从孙海平教练，算起来，是刘翔的师妹了。早在2019年，夏思凝就获得世界中学生田径锦标赛女子100米栏冠军，同年又获得全国青年运动会女子100米栏冠军，并打破全国少年纪录。小姑娘声名大震，北大清华等名校都升来了橄榄枝，但这个小姑娘还挺有主意，觉得北体更适合她体育特长方面的发展，选择了北体。
这是当年她比赛的照片，看得出还有些青涩，但是秀丽的容颜却是如出一辙。她父亲曾是田径运动员，据说她小时候学习过舞蹈，本来是想当一名艺术生。但很快被发现了运动方面的天赋，练起了跨栏。现在的她，增添了许多自信和湖南辣妹子的霸气，看着更加飒爽英姿。
这次在2023的全国田径锦标赛上，她夺得了女子100栏的冠军，跑完后她蹲在地上，记者前去询问，是不是激动得哭了，结果她的答复是觉得自己发挥得不够好，有些难过，可见小姑娘对自己要求还挺高，虽然距离世界级水平还有距离，但是她年轻，后生可畏，还有很多潜力可以发掘，又有好胜心，将来一定会有更多进步。
那天有位老乡转发夏思凝的视频到群里，我一看，这位美丽飒爽的姑娘也是邵阳市二中毕业的，这让我想起自己曾经在二中渡过的六年的时光。
我念书的时候，邵阳市有两个省重点高中，一中和二中，二中不仅学习好，体育也好，是湖南省传统体育学校。我念书那几年是王兆丰老师做校长，他是个好校长，认真负责，为学校为学生做了很多实事。二中那些年蒸蒸日上，学校的活动也特别丰富多彩，不是死抓学习和拼高考，这对一个四线小城市来说，特别不容易。学校对体育特别重视，我记得每年评三好学生，体育也有要求。我初中有个同学学习成绩非常好，但就是因为体育拉后腿，总评不上三好学生。
学校每年春季的田径运动会都是一个盛会，连续开三天。三天都不上课，短跑，长跑，跳高，跳远，铅球，标枪，项目挺齐全的，最激动人心的是最后的大队接力赛，以班为单位，10个人，每人跑50米，周围围观的同学喊声震天，特别热闹。有一年，我跑我们班第一棒，但没跑多远，就摔了一跤，马上爬起来接着跑。事后班主任曾莲芳老师说我反应还挺快，摔了马上站起来了，我一直挺愧疚，她这么一说，我才好受点。学校还每年举行环城越野赛，在学校操场跑上十圈，然后跑出学校，一直跑到市中心的青龙桥再转回来。我参加过一次，在学校操场跑了四五圈就累得不行了，我们班有个女同学跑了几圈就弃赛了，躺在跑道旁边的草地上跟我们还在坚持跑的几位说，你们可不要像我一样啊。我坚持跑完十圈，跑出学校，跑到青龙桥，又跑进校园，累得都快瘫了，最后几十米，路两旁都是人，看到胜利就在不远处，我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听到围观的一个同学说，那个人一边跑一边还在笑哎，他都不知道对我而言，那是怎样的漫漫长路。
除了体育，学校还有不少文娱活动，我最记得的是校园歌手大赛，那时候学校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大礼堂。大家搬凳子坐在草地上听，舞台是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音响效果自然不是很好，但是那个开心劲丝毫不减。主持是我们年级一个叫周晓的女生，微微有些胖，举手投足都很专业。我们年级还有个叫索颖秋的，歌唱得好，样子有些像程琳，后来去了上海的一个女校，据说《十六岁的花季》就是在那个学校拍的。还有一年学校文艺汇演，租了邵阳戏院的大舞台，有两层，在我少年的记忆中还是颇为气派的，我记得我坐在二层，看学生们自己排演的各种节目。我记得有两个班都排演了《雷雨》的片段，都演得像模像样的，我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
每年学校都会组织春游，市区的水府庙，双清公园，周边县里的白水洞，白云山，新邵疗养院都去过，有一年是在邵东机场附近野炊，看到了大飞机，大家在附近自己生火煮饭，挺有意思。我姐姐在二中的文学社，文学社负责的杨老师还组织文学社的人去衡山游玩。我们班有个同学，爸爸在市精神病医院开车，我们每次出游，几乎都是他爸爸帮忙开车，开的是平日装精神病病人的车。每一次坐这辆车出游，我都有一点点怪异的感觉。
二中的六年，算来是我年少最重要的一段历程了，六年，足以塑造一个少年很多内在的东西。很幸运，我碰到的老师都特别好，负责任，课也教得好。我初中班主任是教语文的曾莲芳老师，是个很刚正的人，听说文革期间要她揭发她先生，她就是不肯。她让我们每天都记日记，三年日记记下来，收益颇丰，写的好不好是另一说，至少写字是不怵的，提笔就能写。刚上学时，她要我们每个人都上台介绍自己，说说自己名字的来历。我们班常年拿第一的学霸，叫周幸详，他说他名字的意思就是“幸福的强盗”。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叫黎非欧，她爸爸是数学老师，她说“非欧“是一个数学术语，非欧几何。每节课前，曾老师都安排同学去做几分钟的演讲，或者是做一些脑筋急转弯的智力游戏，有些题目我现在还记得。曾老师还要我们动手办手抄报，我记得我办的报纸名字叫“花溪”，自己配画，自己排版，安排内容，觉得很有趣味，对于语文和文字的兴趣就是这样一点点培养起来了。
初中教数学的袁老师个子很高，教得也好。教化学的是个年轻老师，戴着眼镜，有些害羞的样子。教物理的是个高个子老师，教得也很生动。他问100度的水和100度的蒸汽烫伤哪个更严重呢？我顺口回答是水。他说错了，是水蒸气，因为水蒸气液化时还要放出大量的热。因为答错了，这道题目我一直都记得。教历史的王建军老师年轻，四方脸，浓眉大眼的，刚毕业，特别有朝气，说起邓小平和铁娘子当年商谈香港回归，因为铁娘子谈判失败，心情不好下楼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她还特别叮嘱中方不要把这个写到报纸上。王老师说起这些趣闻轶事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我听得入神。还有教地理的刘老师，个子不高，却总是能量满满的，她普通话说得特别好，每次上课都是讲得绘声绘色。我那时候真觉得上课是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我又特别喜欢问问题，总是下了课还追着问。
高中的班主任一开始是教物理的肖太平老师，武汉大学物理系毕业的，眼镜度数挺深的，很聪明的一个人，也比较散淡，后来她生病，班主任换成了教语文的岳利民老师，刚从湖南师范大学毕业，很有干劲的一个年轻人，也是特别负责任，刚上任就开始家访，每个学生家里都走了一遍。他教语文，有一次，把我写的作文当范文念，他大概不知道，年少的我，坐在座位上，听着自己写的文章被老师念，有多开心。高二吧，学校破天荒暑假补课（记忆中唯一一次学校组织的补课），岳老师胆子挺大，让我们提前结束补课，带我们全班去武岗的云山玩，因为距离比较远，还需要在外面歇息一夜，岳老师就联系了住宿，分配房间给同学住。那是特别愉快的一次出游，现在想想岳老师其实担了不少责任，因为别的班还在补课，就他带着我们班学生去玩，还要在外面住宿，学生的安全也是很大的责任，真的很感激他，给我们的中学生涯留下这么特别的记忆。后来他考上了湖南师大的研究生，我念大学的时候，他来北京找过我一次，匆匆吃了一顿饭，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燕园的夜色里，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他毕业后还是在教书，只是换成了在大学教书。
那之后，班主任又换成了教英语的陈荣荣老师。陈老师穿着挺时尚，英语也教得好，后来他就去了深圳那边的学校教书，其实那时候不少老师都跑到沿海去教书，我初中教英语的谭萍萍老师也是，但也有不少老师留了下来，比如教我数学的曾楚平老师，教得特别好，一直教高中毕业班数学，后来我外甥女在二中念书，也是他在教数学。最巧的是我当年的高中陈同学，成了我外甥女的班主任。我外甥，外甥女都是在二中念的中学，一听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去学校晚自习，周末经常补课，我有些瞠目，庆幸我们70后赶上了好时代。
疫情之前的那个夏天，在尔湾和二中的刘莉同学小聚了一次。刘同学是个漂亮的湖南妹子，个子高高，样子妩媚又天真。她是我们那一届的校花，非典型校花，不傲娇也不肤浅，性格很爽朗，男生女生都喜欢的那一类。上高中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年级两个成绩超好的学霸都给她写情书。我把这个情节写到了《暗涌》里。这次聊起来，才知道还有一个学霸也暗地里喜欢她。最有意思的是，这三个学霸都进了中科大，有两个是中科大的物理系。
我们是在另外一个二中同学在尔湾开的餐馆里聚的。开店的杨同学高中的时候也是个人物，他是个体育生，不过也是个调皮捣蛋的角色，那时候打架进了公安局，被老师劝着退学，后来又回来念书，最后是被上海体育大学录取了。我和他中学的时候并不熟悉，到了尔湾才知道他和人合伙在尔湾开了一家湘菜馆，叫湘味馆，合伙人其实是他妻子的姐姐和姐夫。他们的菜很和我的口味，我经常去吃，姐姐人很和气，常给我打折，怪不好意思的。
在这家餐厅，还和其他几位二中同学聚过，都是杨同学买的单，一个是当年的文艺明星周晓，热情开朗，还有一个是特别飒的李亚洲，那时候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不是一个班的，交往不多，但是她们的大名一直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异国他乡又能再度相逢，挺有缘分的。
二中在广州和长沙都有很多校友。我有一年在长沙做新书分享，还是二中的黄同学帮忙找的主持人。后来我去广州做分享活动，江菊琪同学还专门带着女儿捧着鲜花来捧场，周晓帮忙张罗我和广州的二中校友聚会，呙同学特别热心地留我住宿，有一位刘同学，名字很特别，有三个数字，还有一位同学，告诉我他当年用的名字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是农村的，用的是一个亲戚的名字顶替进的二中，我们聊起当年深圳一座楼塌陷背后的故事，后来我把那个故事也写进了《暗涌》。我在上海做活动的那次，初中同学刘伟雄还专程从邵阳跑到上海来捧场。我在北京做新书分享，蒋晓露同学捧着一束花来给我捧场。我每次回邵阳，初中的同学都会组织聚会，有一年，还特意把班主任曾莲芳老师请了过来，心里颇为感动。其实我读书的时候是个比较楞的人，不是特别懂人情世故，但是这么多年后，他们特别单纯和热忱地接纳了我。
我初中有个陈同学，爸爸就是二中的老师，是我姐姐高中语文老师，很多年后和她聊起，她初中开始就写小说了，后来也一直在写，她很早就在国内期刊发小说，那时候还亏得她帮忙介绍了几位期刊编辑，我在国内投稿才慢慢打开局面。还有一个李同学，我有一次去黄石公园玩，远远看到一个人，特别像她，追上去一看，果然是她，我们自从高中毕业就没见过面。她是从长沙飞过来，我是从加州开车过去的，没有早一分钟，也没有晚一分钟，就这么碰上了，你说巧不巧？
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进入二中的校园，学校的橱窗里挂着每个年级前三名的同学的照片，有一位梅师姐，模样秀丽，英姿飒爽，后来考入了清华，我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很多年后，我在硅谷的一个群里偶遇她。她一定不知道，当年，她曾在一个少年的心中刻下怎样的印记。
我知道很多的城市都有一个叫一中或者二中的学校，这样的中学，不是北大附中，也不是长沙雅礼中学那样的名校，但是承载着许多三线、四线城市父母和学子的期望。我很庆幸那个时代的二中没有成为衡水中学，说真的，当年那些上课、考试的情形我都不太记得了，倒是那些体育和文娱活动让我记忆犹新。我特别希望在这个时代，这些小城市的重点中学仍然能够坚守自己的特色，少补些课，多一些体育和文娱活动，多培养启迪学生的兴趣和爱好，多发掘学生的特长，让高考重压下的学子能多喘口气，让学子们的年少记忆更温暖更丰富，在潜移默化中培养学子们的兴趣和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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