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朱令五十，贝志诚当年有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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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朱令  图源网络
朱令母亲说令令是在用生命陪伴我们，贝志诚有没有撒谎？

文/二湘

朱令病危，这是凤凰周刊最新报道的第一句话。11月18日，“她的脑瘤发作，颅压过高，瞳孔放大，高烧至39度，陷入重度昏迷。家人称“已经做好了准备”。11月24日，朱令迎来了她的五十岁生日。朱令，清华大学92级化学系学生，94、95年两次被人蓄意下毒。

几个月前得知朱令患脑癌的消息，我也写了一篇文章《朱令情况很不好，如果当年她没有遭此劫难》，感概命运对这个家庭的不仁慈。但是看了凤凰的报道后，我觉得我错了。这个家，虽然不抵命运的捉弄，但他们之间一直有爱，有那么多爱。纵然宇宙如此凉薄，命运如此无情，但是它依然夺不走亲人之间的爱，而爱，可以支撑他们走过一个个长夜，渡过一个个劫难。

凤凰周刊访谈  图源网络

根据记者李佳佳的报道：“2011年时，由于肺部感染，朱令的气管在喉咙处被切开，之后六七年一直未能缝合。这之前，她已经多次经历肺炎感染，更不要提先后患上的糖尿病、腹部肿瘤、呼吸功能衰竭，一次又一次，朱令被宣布病危，又一次次挺了过来。”如果不是朱令父母多年如一日的爱和无微不至的照看，朱令不可能一次次挺过来。我记得凤凰的报道说朱令有糖尿病，但是他们为了朱令能吃甜点，老两口就先给她喂降糖药，再让她享用甜食。后来，因为担心食物进入气管导致肺部感染，医生禁止她吃饭。朱令父母不忍，就把饭菜打成糊，像照顾孩童一样，一勺一勺喂给她。朱令母亲的话也特别让人感动。她说：“她在这儿，我们能照顾她，也等于生活全部的寄托都在这儿了，是她在用生命陪伴我们。”朱令的父亲说他已经放下了，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这样的境界几人能得？

凤凰周刊访谈  图源网络

凤凰周刊对朱令的最新报道又引发了人们对朱令案件的关注。这些年，陆续看了许多和朱令有关的文章和报道，最赞同的就是没药花园的分析，很严谨，也很有说服力。她认定孙维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且是单人作案。但是周围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断质疑贝志诚。贝是朱令的高中同学，当年就是他通过互联网发出呼救，找到朱令的病因，并且坚韧不拔的挑战权威，在他的不断敦促下，朱令父母在协和一位冒着风险打破规矩的年轻医生帮助下，得到朱令的样本，最后验证朱令被下的毒就是铊。

那些质疑贝志诚的人认为当年贝说他的求救信是美国朋友翻译的是在撒谎，方舟子在他那篇《贝志诚为什么要撒谎》里说；“这封信绝无可能是一个美国人翻译的地道的英语，而是一个中级英语水平的中国人翻译的中式英语。”方认为这是一个明显的谎言， 那么方的判断是否正确? 贝志诚有没有撒谎？

我特意找到这封信看了，第一段的确如方所言，不像美国人写的，但是中间几段英文还是非常地道，而且有很多医学术语，我也不认为贝志诚能写出这样的英文。我认为有可能的情形是贝只是让这位美国朋友翻译了病历部分，然后前面和后面部分是他和他的同学翻译的。贝在他那篇广为流传的文章《现实不是童话――朱令事件回顾》里是这样说的，”之后是照抄病历。找到一个美国朋友翻译成地道的英语，我拿着它去学校和蔡全清一起去系里的机房在四月十日周一晚上发出了这封求救邮件“，他的确没有说清楚到底那位朋友翻译了多少，但应该有一部分是找人翻译的，我认为贝志诚在这件事上并不算撒谎。

何况，他前面已经说了求救信中文是他写的，就算英文也是他写的又能说明什么？按照方舟子的说法，”为什么贝志诚要把一封明显是他本人写的英文信，说成是找美国朋友翻译的？能用“地道的英语”写信不是一件值得显摆的事吗，为什么贝志诚要撒这个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英语能力？贝志诚撒谎煞费苦心去做这个无用功，目的何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是他找了这么个借口去拜访清华大学的朱令宿舍。那么为什么贝志诚非得在那个时候去一趟朱令宿舍呢？” 

那么，贝有没有进入朱令宿舍，他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根据贝在他那篇文章里所言：“之后连着两天我们宿舍的同学基本上每天工作20小时，有的在检索以前邮件里有用的信息，有的负责和国外联系，我和吴向军跑到清华找朱令的同学求援希望翻译一下邮件找出有用的信息，那是五一前的一个下午，我们听说朱令所在的物化二班在上课我就先回来留下吴向军在那里等。晚上他回到宿舍怒气冲冲地说：这是什么变态班啊。原来他等到两名物化二班的女生，说明来意后这两位同学居然说“我们明天都订好了五一出去旅游，实在没时间翻译”。”

那么首先，贝志诚是和吴同学两个人一起去的，两个人去，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其次，贝文中明确说明物化二班在上课，就留下吴向军在那里等。那么，他们有可能是在教室，也有可能是在朱令的女生宿舍楼下等。就算是在宿舍楼下面等，那时候，男生能进入清华女生楼吗？为此我特意求证了清华的学生，其中一位说，” 好像89年（要么是90年）就不能进女生宿舍了，是连续出了两次安全事故，就不让男生进女生宿舍了”。而且，即算能进入女生宿舍，贝志诚那时候也走了。

朱令  图源网络

方舟子质疑贝找清华化学系的同学翻译，而不是学生物或者医学院学生翻译，也是毫无道理。那时候，他们得到的回复邮件太多，每天工作20小时，太辛苦，只好找人帮忙翻译，不管是什么系的，这样他们才能首先回复其中最有价值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的一个同学的男朋友，清华建筑系的，当年就在帮忙翻译这些邮件。朱令的同学是学化学的，又是朱令的同班同学，找他们翻译又有何不妥呢？

其实不管文章是否是美国人翻译的，还是为什么找化学系的人翻译，这些都是细节末叶，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贝有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那些质疑贝的人认为贝的动机是情杀。但贝那时候有女朋友，朱令也有男朋友，情杀的可能性极小。况且他根本没有接触到铊的途径。公安也不是干饭的，肯定都一一排除过了。这次凤凰的报道里，朱令的父亲特意提到当年公安做了好多工作，就像当年北京公安局朱令案子负责人李树森讲的，他对得起历史。朱令的父亲还提到了孙维的名字，提到她在澳大利亚。他说，“我们的脑子里非常清楚，你有什么办法，你想这个结果已经非常好了，比不明不白好多了吗，清清楚楚！“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了。

这次重读贝志诚当年那篇刷屏的文章，我深深地感到他对协和和清华当年处理这件事情的愤怒。当年他和他的同学们满怀一腔热血，找到了朱令中毒的原因，却被高傲的协和嗤之以鼻。而协和认为不可能是铊中毒的一个重要理由是，清华提供的朱令在校期间重金属接触清单中没有铊。如果当年朱令得到及时救治的话，她的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朱令的这个案子真的是让世人意难平！每一次这个悬案被提起，我就想到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下毒的人，这么多年，你心里不疼吗？你怎么面对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孩子？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协和的医生，那么傲慢地拒绝贝志诚们历尽千辛万苦找来的诊断，从而延误了朱令的治疗，这么多年，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贝志诚文章里提到，那位科罗拉多州的著名医生写到“我太相信我协和的朋友了，我不敢想象他们怎么会未经化验就排除了重金属中毒，我有罪”。那位协和的医生是否也在心里忏悔过？

朱令  图源网络

一位92级的同学发给我这样一段话：”我现在能够想明白很多当时很气愤的事情。如清华的不作为，协和的傲慢，警方的无奈。但是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当时同寝室、同班的同学那几年是怎么过的。每天生活上课坐在一起的人中就有一个杀人犯，在她们心中应该无数次分析过是谁。她们竟然还能自如地生活下去。这种能力真是佩服。这么多年来。这些无辜的她们也竟然没有一个发声。这些人也都是受害者，而施害者也是她们自己，因为她们不敢发声。”

这么多年了，朱令也已过知天命的年龄，她一直坚韧地活着，这一次，她站在了悬崖边上。她活着的意义之一就是帮助我们一次又一次加强记忆，记忆是一种责任，写下我们的记忆，说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并记住，才能让那些不公和不平无处遁身，才能还人心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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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二湘，喜欢码字，著有长篇小说《暗涌》《狂流》，小说集《重返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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