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定知道姜广涛,但你一定熟悉他“演”的男主角 | 谷雨影像
腾讯新闻谷雨影像出品纪录片《加油!赶路人》第二季第一集《配音演员姜广涛》,扫码观看完整版。
撰文|林焱
编辑|迦沐梓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明星一样的“透明人”
姜广涛是一个有些矛盾的名字。
它经常出现在大大小小的荧幕上,但对于大众来说,它很陌生。人们很少会去在意它,因为只有在最后密密麻麻的配音演员的名单里才能找到它。
但在进入两千年之后,姜广涛蓦然知名了,不是那种荷花一样突然崭露头角的走红,而是像堆沙成塔,已经汇集到了无法被忽略的高度。人们回头一看,发现90年代,他是《泰坦尼克号》里面的杰克,2000年后,它是《指环王》里面的弗雷多,是《小鱼儿与花无缺》里面的花无缺,是《萧十一郎》里面的萧十一郎,而在00后的记忆里,它是《一起来看流星雨》里面的慕容云海,《宫锁心玉》里面的八阿哥,《姜子牙》里面的天尊……他甚至还给网络爆红的《你好,陌生人》短片和漫画《吾皇》配过音。
姜广涛配音片段集锦
对于配音这个职业来说,越是不被发现,才越是能算得上好的配音。但姜广涛算是一个不那么透明的透明人——微博不常发,但有百万的粉丝,去年受邀参加了配音类的综艺《我是特优声》,还有属于自己的粉丝后援会。在这个圈子里,大家不叫他姜广涛,大家都喊他姜sir,把自己称为“姜丝儿”。身居幕后,已经是明星一样的存在。
又不是那种符合想象的明星。有一次临近过年,他突然空降,在微博群里发了个红包。虽然钱不是很多,几百块,但还是被粉丝记了很久。见面会上,他说:“要不我们点个名吧。”粉丝们央央拒绝,关系异常柔和。某视频网站常有一个关于睡眠FM的推广,放的就是姜广涛的声音,下面有很多听众的留言,其中一条说:“前一段时间有人和姜sir说希望他录个助眠的声音,他真的就录了。”
有人喜欢他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安心,有人喜欢他因为把对角色的一部分喜欢投射到了声音的主人身上,有人喜欢他因为他一直踏踏实实地赶路。你的确无法忽略他,因为在这二十多年里,他像是堆雪片一样,把自己悄悄藏进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里。
就在这个瞬间,他的声音正在中国各处的荧幕上同时出现着,以一种透明的姿态。
被嫌弃的“一股子奶味”
19岁,姜广涛第一次接触配音演员这个职业,可能当时的他也无法想象到自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配音演员和导演,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学徒和粉丝。
他从一个配音主要内容是译制片的年代走过来。在当时那个推崇古典英雄的年代,影视剧不像今天这样年轻化,他也并不是被看好的声音,“一股子奶味”,在后来很多的采访里他这么概括。
那些年经典的译制片
活儿是有的,但是没有固定的角色对应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和很多人共享一个称呼:“群杂。”看过电视和电影的人都知道,里面总会有人群吵闹的时候,那些声音也是配音的,姜广涛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就是在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片分厂配“群杂”。就这样,这份工作也没有维持很久,90年代末,译制片有了式微的趋势,制片厂的情况也不好,有人劝他改行,意思是他的音色,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了主角。
发音的技巧,对上说话的口型,这些都是可以练习和改变的,所以才有一个出名的说法:“声优都是怪物。”因为他们可以听起来亦男亦女,亦刚亦柔,就像身体里装了无数个分裂的小人。但是音色没有办法改变,它天生,像骨头一样顽固坚硬。在这个情况下,姜广涛还是选择了跟随老师来北京发展,带着不被看好的音色迈入一个“夕阳产业”。
他很少对媒体剖析过自己当时的那个选择,以至于一些喜欢他的粉丝聊起这段只能开玩笑说:“也许是因为胆小(才没有转行)。”在但凡有点了解他的人眼里,相比于那种冲破墙壁的勇敢,姜广涛更是这样的一种人——刚来北京有一次录音,要录“哈哈大笑”,当时他还没能适应北京干燥的气候,嘴唇上生裂纹,收着嘴巴录了一次,导演说不行。再录的时候,他张开嘴哈哈大笑了一次,问导演,说过了,低头看台本上有一滴血。
那还是伏头走路的一段日子,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的未来在等着他。后来他调侃说,老师当时把他带到北京,也可能只是因为在长春的时候,他天天都有按时去上课。等活儿的日子里,二十多岁的姜广涛兼职做过很多其它的工作,按照今天他的说法,是为了供奉自己的肉体。
一张常被引用的照片里,年轻的他带着方框眼镜站在红砖绿瓦里,没有笑。
“你不知道哪块云彩下雨”
这二十几年的中国,变得实在是太快了。
早先用电网围起来也没办法阻止有人要爬进去的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片分厂,今天已经很少再被人们着重提及。译制片配音成为看电影时候一个选择的音轨,而不再是非它不可。同时变化着的是银幕上的故事,古典内容逐渐式微了。
在这个新旧交叉的节点,年轻的姜广涛拿到了自己第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泰坦尼克号》里面的杰克。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当时有多优秀才拿到了剧本,自嘲从业之初自己试图学习前辈们类似一些“你好呀,亲爱的”这种标准配音腔,但只学到了表面,变成东施效颦。后来他又拿到了《指环王》里面弗罗多的角色,这样的幸运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大概是音色,前辈们的声线比较粗,而他的声音更贴合一个柔弱却坚韧的男孩。
随后海量的电视剧勃发,时间的刻度抵达了两岸三地合作的高峰期。演员负责镜头前的表演,但在语言上面的沟壑由配音演员在录音室里弥补,演员和配音演员一起给角色赋予完整的灵魂。姜广涛很少拒活儿,一部他配完的电视剧刚放映结束,有时候下一部又是他配的。其实他自己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还是那个音色,不过在不同的潮头,以前是配角音,后来成为了主角音,又或者用大家常用的一种概括是“帅哥音”、“少年音”。
他还是那个当时咧开嘴哈哈大笑,直至落血了也没发现的人。在给《风声》这部电影当配音导演的时候,因为给黄晓明配音的演员是一个日本人,里面黄晓明的每一句台词都得下力气,多的时候同一句台词录了1000遍。同样的话听上1000遍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后来他在外面听到《风声》这部电影的声音,在意识到这是自己配的电影之前,身体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冗”的生理反应。
如果有什么变化了,是他当了这么多年配音演员之后的所得,用他的话来说是“所增益的”。年少的时候配音,听前辈们的表现,学到的只是抑扬顿挫,不知道它本身是为了配合当时诗化的表演风格。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对于人生有了一种看至细微之处的视力。配音,是“以声传心”,总有一种逻辑,这种逻辑不是完全理性的,它要传递情感——一个人伏在另一个人耳旁说话的时候,不会像端正坐着一样发音腔圆正调,躺着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字字清晰——这也许是配音也作为一种艺术存在的原因,要成为真正能配音的人,要看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看到极丰富的细节,甚至是那种没有直面言说过的内容。
姜广涛说过自己一件趣事。有一个夏天他乘车要去一个地方,快迟到了,北京又堵车,他就自己下车,想穿过胡同走过去。中途有些迷路,他向前面一位扇着扇子的大爷问路。如果是正常情况,“我就迎上去,台词是这样的,‘大爷,请问公园后门怎么走?’他说,‘一直往前,左转,就到了。’大约是这样,‘谢谢大爷’。”如果是一场戏,就会说,“‘你好大爷,请问公园后门怎么走啊?’‘哦,你呀一直往前,然后左转,就到了。’”但是那天,大爷是这么说的,“……(连续重重地齁气三声)(嘶哑地)你呀……就(齁气)……从这儿(齁气)……过去(齁气)……一直(齁气)……一直走走走走(齁气)。”生活里就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它是现实区别于既有作品的,多出来的毛边。
这一路,他总是在作为一个配音演员边走边看,既身在其中,又游离在外。
配音还是一个透明又冷门的职业,对于现在自己的学生,他熟悉他们面对生活的那种期待又不安的情感。就像以前的自己,“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配音这东西可是说没就没啊,这以后的片子,演员都自己说了,然后译制片大家都看原声了,那有你配音什么事儿啊?谁知道说动画还能崛起一下,谁知道游戏后来也需要配音了。
你不知道哪块云彩下雨,或者说哪块云彩什么时候下雨,但是我这把伞不丢,溜溜达达地去左顾右盼一下,所以就这么趟着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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