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特辑2022 VOL.2｜我的座右铭仍然是：我敢！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抱风屿 Tempest Projects Author 抱风君
作者：抱风君和爱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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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2022爱丁堡特辑系列，由艺述英国（艺述君）携手抱风屿Tempest Projects（抱风君），带大家去Edinburgh Festivals现场，亲临爱丁堡艺术节之风风火火，重拾去剧场的快乐。爱丁堡特辑将先后在微信公众号上推出，覆盖现场报道、Made in Scotland苏格兰出品精华推介、爱丁堡国际艺术节和爱丁堡艺穗节剧目选评以及艺术家采访。
本期聚焦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和爱丁堡艺穗节看的三个独角戏——苏格兰宝藏演员 Alan Cumming（艾伦·卡明）、全能剧场艺术家 Tim Crouch（提姆·克劳奇）和视觉艺术家 Martin Creed（马丁·克里德）。八月爱丁堡汇集天下枭雄，为什么偏挑这三个人，因为抱风君刚到爱丁堡期间正好这几个戏是连着看的（并无重男轻女之意）。经过疫情两年多的沉浮，这三位艺术家的作品不同程度的代表着一种“执着的疯”，让人看着有点过瘾，也有一丝伤痕累累的惆怅。气氛渲染到此为止，且看他们都是用怎样的方式回归舞台的。
Image Credit: Tate Modern
Martin Creed Neon Light Installation
对于苏格兰观众，今年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戏剧板块之Crème de la crème精华部分绝对是生长于苏格兰绽放全球的瑰宝演员艾伦·卡明（Alan Cumming）之独角戏《燃烧的彭斯》。罗伯特·彭斯是苏格兰著名民族诗人，家喻户晓的《友谊地久天长》就出自他的笔下。每年彭斯之夜苏格兰人也都要充满仪式感地吟诵“致敬haggis”（致敬羊杂）。
苏格兰国家剧院集金牌主创班底为艾伦·卡明度身定做的戏剧舞蹈，台上一人，一块顶天立地的大屏幕，幕后几十人，不遗余力地呈现彭斯的一生。卡明醉人的苏格兰口音，衬着屏幕的多媒体以蒙太奇的手法演绎彭斯不为人知的故事。没想到公众面前浓眉大眼的民族诗人彭斯，最初诗歌创作的冲动其实来源于对女性的欲望，并将写诗作为诱惑姑娘的技巧。剧中有一幕，天上落下四五双鞋子，被卡明捧在手掌一双一双拨动，津津乐道着他对每个女人的情感，显得颇为淘气。整场戏60分钟，台词部分主要来源于彭斯的诗歌和书信，探讨了诗人不得志、玩弄女人、抑郁症到名声大噪的一生。对彭斯，仿佛有了一些皮毛了解，可这不是重点。
艾伦·卡明（Alan Cumming）出演
独角戏《燃烧的彭斯》
剧中的一句反复重复的台词：“我的座右铭仍然是：我敢！” 我想这句也亮出了卡明的心声，57岁的他就是有胆在自己的独角戏里独舞。卡明说：“所有的艺术家最想做的：就是讲好一个故事。如果说在艺术生涯里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没有成为一名舞者，没有能用我的整个身体来讲故事。2015年，我在百老汇演完《卡巴莱》，当时我已经50岁了，知道自己无法保持之前的身材，也不会再有人请我担任领舞了。可是我很清楚，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彭斯一直是一个令我着迷的人物。通过他的作品，我看到了苏格兰人究竟是怎样的，但我越研究他，我发现自己越不能参透彭斯这个人。《燃烧的彭斯》是我试图用我整个身体讲故事的一个尝试。”
在作品中卡明完成了自己的夙愿
用整个身体讲故事
不过遗憾也恰恰是在肢体和舞蹈的部分，57岁的卡明充满个人魅力，本次合作的舞蹈设计Steven Hoggett曾获英国奥立佛奖并一度是英国肢体剧场的弄潮儿，他和编舞Vicki Manderson虽然尽心编排，可台上呈现的舞蹈和肢体动作却显得笨拙尴尬，将没有台词的空气突然凝结，屏气凝神等待这套动作结束，迎来卡明的下一段台词才又给舞台带回了生机。虽然这有些令人失望，但是疫情后卡明能圆了自己在台上独舞的梦，也值得击节赞赏。当然你也可以说，世界的舞台还缺少白男独霸一方么？观众买账啊！此处按下不表。
本剧在Summerhall（夏宫）狭小的解剖教室演出，夏宫也是所有业界同行聚集喝酒的热点场所，散席后的院子总是聚集着五彩缤纷的男女尽情饮酒。在这里，每年都能挖到业界追捧的好戏。节目入选夏宫，一则说明艺术家付得起租金，二则说明艺术家的表达有点态度。马丁·克里德，出生在英格兰，3岁随家人搬到了格拉斯哥。他于2001年获得英国顶尖视觉艺术奖项透纳奖Tuner Prize，可他从来不称自己为艺术家。“我也不知道艺术是什么”，这就是他的态度。他最融入大众生活的作品每天都被成千上万的人踩在脚下——苏格兰人酒店通往爱丁堡火车站的大理石台阶，克里德用104个不同颜色的大理石板将其覆盖，也被称为Scotsman Steps（苏格兰人台阶）。
马丁·克里德以往的装置作品
苏格兰人酒店通往爱丁堡火车站的大理石台阶
Martin Creed Work No. 200,
Half the air in a given space, 1998
在过去的十几年的创作中，克里德一直游戏在文字和音乐中，寻找表达他模棱两可的哲学思想的方式。本次演出他继续贯彻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精神，克里德以疯狂老教授的形象出现，戴着四副眼镜，身着定制的西装和帽子。舞台是一个很乱的房间，地上堆满了行李箱子。整场克里德时而呐喊自语，时而弹唱，最后以主打歌曲《What the fuck am I doing?》（我到底在搞什么？）结束了一场令观众不知如何是好的演出。与其说是看了一场演出，不如说是共度了一段无法言说的时光。
他的歌曲像儿歌的调子一样简单，机械的打断和重复中透着荒谬的幽默，抱怨中带着谦逊，他提出了许多关于人生矛盾的观察而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没有说教更没有一句可以串成完整台词的话。仿佛是疯人呓语，但又有一些真谛在其中。他指着被填充过的外翻的裤子口袋说：“为了向你们证明我的裤子口袋是空的，我需要把它填满。”以此类推的冷笑话层出不穷。
Martin Creed ｜Life is Soft
现场杂乱无章的“舞美布景”
某晚在夏宫外遇到演出结束后的克里德，他欢天喜地地感谢我光临看戏，问我喜不喜欢他的演出。为了躲避尴尬，我回问：你喜欢吗？克里德说：Hard to say, you know, sometimes I just hate myself so much. （很难讲，有时候我真的特别恨自己，你懂？） 这种可爱让我原谅了一点他对演出的不拘小节。我看的那场，狭小的观众席本来就只能容纳50人，而在座的16人里，有4人在演出中途愤怒离席。疫情后用这样的方式出场，还是需要一股“我敢”的勇气的。
在夏宫门口偶遇身挂狗子的克里德
他依旧是“疯狂老头儿”的扮相
Auteur Artist提姆·克劳奇（Tim Crouch)一向以其高傲的智慧、细腻的节奏和直面观众的表演形式闻名，他对于莎士比亚执着的热爱在过往创作中有目共睹——《我，马弗里奥》、《我、班科》、《我，卡里班》、《我，班柯》都是提炼了莎剧中一个角色，为其重新创造一次舞台上的生命。
图为提姆·克劳奇演绎的《我，马弗里奥》演出剧照
本次爱丁堡由苏格兰编剧鬼才David Greig领军的兰心剧院在艺术节期间的新尝试，打破以往场地被爱丁堡国际艺术节征用的命运，开发了其黑匣子空间，出品制作了四部新作，在艺术节期间亮相。其中包括一度风靡的酒吧剧场David Greig编剧的The Strange Undoing of Prudencia Hart、Graham Eatough根据原名小说改编执导的This Is Memorial Device以及苏格兰肯尼亚作家Mara Menzies创作的《Blood and Gold》。
图为《对权力说真话的狗会被挨鞭子》剧照
《对权力说真话的狗会被挨鞭子》来自于莎士比亚悲剧《李尔王》中傻子的一句台词。疫情期间知识分子的愤怒可又对改变现状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无奈的氛围，通过这一句话已经牢牢领悟。克劳奇充满讥讽、冷嘲热讽、直面观众的这套看家本领毫不含糊。演出中，克劳奇戴着VR眼镜，对我们描述从中看到的演出《李尔王》和其现场观众的情况。他对眼镜里看到的观众评头论足，这里坐的白金会员、那里坐着廉价票、前排坐着一对情侣刚吃了戏前晚餐，一番指指点点的嘲讽。之后，我们仿佛被傻子和爱德加两个角色带领进入《李尔王》的动荡世界，傻子被李尔逐出，爱德加带着瞎眼的父亲在平地上假装陡峭行山，行到山顶。剧中各种片段交织，无不透着末日绝望。不多久，克劳奇说：“这个眼镜其实是假的，里面什么画面都没有。” 可他眼前李尔的世界已是一片荒地，傻子的笑话已经用尽，李尔的希望也已破灭，这既透着克劳奇对于当下社会现状的映射，也是对当下剧场的思考。
此刻的克劳奇对剧场爱恨交加，当代社会及时行乐的成本极低，我们还需要剧场吗？克劳奇通过这个作品中表达了这两年心中积压的许多想法，关于剧场，关于我们，关于当下，关于失望，关于坚持，关于希望。想通过剧场寻找一些能让人安心的尊严。克劳奇的表演精确到每一个标点符号和呼吸，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斩钉截铁的态度，仿佛是在对观众说：“我就是这么机智，你们能拿我怎么办。”起码克劳奇的这些重要发言，每场都有两百多人在聆听。场域虽小，掷地有声。
今年，连接爱丁堡老城皇家一英里路与王子街的北桥，正在进行大型修整，最美的风景被完全遮挡，这让赶路中的行客少失去了为美景惊叹的机会。可爱丁堡仍然是那个令人心醉的地方，在这里，你能遇见想象中的，或者超越想象的，新奇的，有趣的，高雅的，怪诞的，可笑的，滑稽的，深沉的，压抑的，绝望的，实验性的，充满张力的，挑战认知的一切。这种现场的脉动，会给我们一种继续提问的勇气，就算对未来，谁都没有答案，但是只要还有自由艺术表达的空间，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但愿。
早日在剧场拥抱，Ciao Ciao !
*文中与剧目相关的图片由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爱丁堡艺穗节、艺术家个人官网提供，其余图片由抱风屿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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