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索飒:拜谒马丘比丘
拜谒马丘比丘
文 | 索飒
在美洲的土地上,有一些地点极富象征性。由于与逝去的印第安文明有关,这是一些感伤的地点。我走向它们时,心中涌涨的心情应该称之拜谒。比如在墨西哥的帕伦克,秘鲁的马丘比丘。
多少我们崇敬的人物也都怀着拜谒的心情在马丘比丘留下足迹。
切·格瓦拉年轻时代曾两度来到马丘比丘,抚摸着一块块灰色的石头流连忘返,甚至萌发过当一名印第安文明考古学者的念头。他发表过一份题为《石头之谜》的报道,文章在结尾处大声疾呼:“印第安美洲的公民们,起来夺回过去吧!”
1973年7月,智利“人民歌手”维克托·哈拉(Victor Jara)登上了马丘比丘。同行之友坚持为维克托拍下了一张意味深长的照片:着印第安人“篷乔”的维克托,怀抱吉他,迎风伫立。英姿成了遗照:这时离他与阿连德一同被害仅仅两个月。
马丘比丘位于库斯科东北100公里处的乌鲁潘帕河畔。乌鲁潘帕河在这里进入了崇山峻岭,河谷狭窄,涛声澎湃,风景一改昨日的旱渴安第斯山印象。已经是安第斯山的东部,空气湿润,植被茂密,再向东,便是深不可测的热带雨林。这一大片山岭、密林、河流穿插的地区叫维尔卡邦巴(Vilcabamba),按照比奥莱塔教给我们的克丘亚语,这个印第安地名的意思应该是“神圣的-空地”。
马丘比丘为什么惊世骇俗,名扬天下?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海密林中,有两座拔地而起的山峰,高的叫瓦依纳皮丘(Huayna Picchu),意为“年轻的山峰”,矮的叫马丘比丘(Machu Picchu),“年老的山峰”。两山之间有一片海拔2430米的开阔平地,视野之内四处是悬崖绝壁。然而就在这诡秘的地理环境中,一座保存完好的印卡古城沐浴着高原的阳光,垂首俯瞰500米之下蜿蜒流淌的乌鲁潘帕河。
据说这座古城从来没有被占领秘鲁全境的西班牙殖民者发现,几百年销声匿迹,直至1911年被一个名叫海勒姆·宾厄姆(Hiram Bingham)的美国历史学家“发现”。由于没有任何历史文献,围绕马丘比丘的种种猜测更增加了这座山巅城池的万般奥玄。
从奥扬泰坦博登上旅游列车,抵达马丘比丘山脚下的“热水镇”(Aguascalientes)时已经入夜,小镇依然灯火通明。不只是灯火,镇上的一切活动都随旅游火车时刻表而兴衰,贫困之中的儿童在旅游业的气氛中长大。
翌日清晨大雨。我们吓坏了,以为前功尽弃——百姓的旅游总是受限于严格的时间表。幸好天很快放晴,朝阳煦煦,山顶云雾缭绕。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跳上专用旅游巴士,汽车盘旋而上,乌鲁潘帕河在山脚下蛇一样扭来绕去,越见细小。咬咬牙缴上Z所称“世界上最贵的”25美元一张的门票,走进了神秘的天地。
秘鲁马丘比丘周围的山势
仔细留意了进门处镶在山体上几块意味深长的石匾,按照时间顺序,上面的铭文们依次是:
“库斯科感谢海勒姆·宾厄姆,1911年发现马丘比丘的科学家”,立于1948年10月;
“纪念海勒姆·宾厄姆发现马丘比丘50周年”,立于1961年7月24日;
“1911-1986:人类纪念修建了马丘比丘——美洲文化的辉煌标志——的能干的太阳的子孙,库斯科工业-旅游-统一规划部于科学发现马丘比丘75周年之际”,立于1986年7月24日;
“库斯科国立文化研究所纪念梅尔乔·阿特亚加·理查特(Melchor Arteaga Richarte) 和阿尔瓦雷斯(Alvarez),他们在海勒姆·宾厄姆之前就曾在马丘比丘居住”,立于1993年10月。
铭文的变化反映出觉悟的提高。
人们说瞻仰马丘比丘的好时分是清晨和黄昏,也就是当天第一班旅游火车到来之前和最后一班火车离去之后。此刻我们正享受着清晨的相对宁寂。找到一个观察全景的好角度,久久不愿离开,心里琢磨着切·格瓦拉和维克托·哈拉可能站立过的位置和也许会产生的感觉。
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多少次从画册和影视上熟悉了的场面,但历经千山万水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依然激动人心!左右打听,才知道我们以往熟悉的照片上并没有名叫“马丘比丘”的那座“老山”,我们面对的陡峭山峰是 “年轻山”,而“老山”正处在拍摄者的脚下。
四周海拔五六千米的雄峰侧立,云雾间的山峦绿荫迷蒙。
马丘比丘之高
眼前俨然一座完整的微型城市,占地约20公顷,中间有一长条开阔的广场,两边散落着200多间房屋遗址,房屋失去了昔日的草棚屋顶,但留下了石垒墙垣、屋脊台梯和巨石地基之上的坚实地面。城市划为农区和市区,房屋有宗教、世俗功用之分,外围是壮观的层层台地,残留着几百年前的灌溉体系。
终于站在马丘比丘
走下高地,进入内圈一一细察。带有神秘地下室的半圆形塔楼,在同一块巨石上凿出圆底盘和一立柱体的“拴日台”,“三窗神殿”和它所面对的男性生殖器形状的山峰,依山峰剪影砍凿而成的“圣石”……神奇建筑无法笔述,它们在当年的功用更是云山雾罩。巨石修砌的高超技术一如沿途古城遗址所见,但这是在四面绝壁的高山之巅,其讲究的设计和精致的工艺也使人感到不是一般的城池。
从清晨的朦胧看到午后的明媚,从人影飘渺到人头攒动再到人迹寥寥,我们用尽了50美元的门票,猜够了四五百年的谜语。其间,还见到了我们亲爱的万卡维利卡农民一家——他们仍举着录像机拍摄我们;也见到了活泼的哥伦比亚兄妹,年纪半百的大哥雄心勃勃地说:“只要有人愿意攀登青年峰,我就与他做伴同行!”
马丘比丘给我留下难忘印象的,是农业区内那些每层间隔高过一人的齐整“梯田”,这些如今长满青草、羊驼漫步的台地,当年是种植玉米、土豆、基努阿的庄稼地吗?当年有多少人居住呢?还有南边高坡上那条“印卡之路”,沿着悬崖,用大块的石头铺砌而成。古路的另一头隐入山野,直通库斯科,今天的步行者们仍可沿着这条路用5天时间从库斯科走到马丘比丘。沿途密林中有一处处古代遗址,宛如一座座驿站。
直通库斯科的印卡之路
这么说来,马丘比丘并非“四面绝壁”,不仅有“印卡之路”通往库斯科,附近还有三个重要的印第安遗址。神秘的马丘比丘并不是孤立的建筑,它与周围的环境共同谱写过一段未揭秘的历史。究竟是先有马丘比丘呢,还是先有库斯科?
我们也加入了“马丘比丘猜想”。
秘鲁国内外学者们对马丘比丘曾做出各各不同的判断,关于年代,有认为属于古老的旧石器时期,但更多的人认为它是印卡时代的建筑。但具体到印卡帝国的哪个阶段,有前库斯科、后库斯科等不同看法。关于它的功用,有自给自足的城市、印卡政治军事中心、宗教中心和星相学校不等说法。
那位痴迷于马丘比丘的“发现者”美国人宾厄姆又是怎样判断呢?
他认为马丘比丘在被“发现”之前历经了几个世纪的沧桑;在库斯科城遭到西班牙殖民者的“亵渎”之后,印卡人将星相崇拜移至马丘比丘;这里同时也是献身于太阳神的“贞女”的最后庇护所,她们因此而逃脱了劫难(这个学者把不少“贞女”木乃伊带回了美国)。
马丘比丘之谜
在众多关于马丘比丘的研究著述里,有一本书格外引起我的注意,即费尔南德·萨莱蒂尼(Fernand Salentiny)的《马丘比丘》。这是一本严谨的学术书,作者介绍并分析了百家之说,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观点。扉页的引语意味深长:
“让我们回到起源的地方,从那里站起来,并再次获胜。”
曼科·卡帕克二世,维尔卡邦巴的印卡王,1544年夏
曼科·卡帕克二世(Manco Cápac II)是1536年领导反抗西班牙殖民者起义、坚持抵抗8年之久的印卡王。传说起义失败之后,曼科二世对他的战士们说了这句话,作者以这句话作为提纲挈领的中心思想,提出:
马丘比丘是先于库斯科城的印卡人的故乡,是库斯科陷落后印卡战士退守并进行抵抗斗争的大本营。
这本书的重要价值在于作者没有拘泥于细节考证。他高屋建瓴,首先倾注大量笔墨描述印卡文明的历史变迁、文化特点,继而以他人少有的关注详尽介绍印卡人反抗西班牙殖民者的斗争,展现出后者是前者的必然逻辑。
即便关于马丘比丘的结论有误差,仅反抗史部分已经使该书功不可没。
由于浅薄的胜者书写的历史成为主流话语,失败者的历史难逃被淹没的噩运。世界史典籍中,印第安人的抵抗被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致使很多当代人至今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抵抗?似乎美洲的“征服”是一项西方人所向披靡的英雄行为,印第安人落得一个温顺的弱者形像。
然而史实并非如此!曾有过殊死的抗争,曾有过血腥的镇压。
皮萨罗1533年占领了库斯科。从那时到大规模的抵抗之火熄灭,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搏斗,其间,西班牙人死亡1万5千至2万人,印卡战士死亡10万人。
1533年,印卡最后一位老国王瓦依纳·卡帕克去世,皮萨罗立王子曼科·卡帕克为印卡王,希望他成为一代傀儡,史称曼科·卡帕克二世。曼科二世表面应酬,心中凝聚着复仇的怒火和重建帝国的决心。在酝酿数年之后,他借口祭奠亡父和为西班牙人寻找黄金,逃离库斯科,向着奥扬泰坦博和马丘比丘的方向走去:
1536年4月18日,曼科二世与他的随从向着Yucay(在库斯科通向奥扬泰坦博的路上:译注)山谷的伟大逃离(éxodo)启程了。根据西班牙编年史家的报告(以及印卡传说),曼科二世带着2,000到3,000搬运工、全部朝廷人员,1,000左右的嫔妃和太阳神贞女,数目不明的宗教人士,5,000只大羊驼——它们肯定驮着punchao(黄金制成的太阳神像)和其他没有落入西班牙人之手的珍宝——离开了库斯科,向着奥扬泰坦博方向走去。当这支人马从这个帝国故都的视线里消失之后,埃尔南多·皮萨罗(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一个兄弟——译注)接到了关于起义的最初消息。
从此,印卡人的“八年抗战”开始了。
义军曾谱写了10万大军围困库斯科达6个月之久的光辉篇章,一度兵逼利马城下,几乎收复塔万廷苏约帝国,直至曼科二世突然死亡。《马丘比丘》的作者认为:“如果曼科二世的事业成功,拉丁美洲的历史发展会完全不同于今天。”
曼科二世死后,三位印卡王子先后继任王位,在维尔卡邦巴地区与库斯科和利马的西班牙殖民者分庭抗礼。至1572年,西班牙人进入维尔卡邦巴地区,最后一位印卡王图帕克·阿马鲁(Túpac Amaru)被诱骗到库斯科,于1572年5月在大广场数万印第安人的目击下被斩首。二百年后独立战争前夕的印第安起义领袖之所以自称图帕克·阿马鲁二世,1996年被秘鲁总统藤森剿杀于日本驻秘鲁大使馆官邸的游击队员之所以属于“图帕克·阿马鲁革命运动游击队”,都源于这位末代印卡王的名字。
当代阿根廷哲学家恩里克·杜塞尔在《论对“他人”的遮盖》一书“抵抗”一节里尽述美洲大陆上与殖民主义史同时延续的印第安人抵抗史,指出“抵抗的激烈程度和漫长历程远远超过我们的了解”。这本受赠于作者的书也成为我此行一路的夜读书。应该注意的是,这本出版于1993年的书也认为“马丘比丘是从未被征服的安第斯山印卡人留下的避难所遗址”。
在国内曾奉命看过一份论当今拉美“非传统性安全”硕士生论文,文章把殖民地时期的抵抗运动也列在“恐怖主义”这个帝国主义发明创造的恶毒术语下……我不知这位硕士生是昏了头脑,还是直接译抄了西方殖民主义者的“学术”言论。
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马丘比丘》的作者展开了他对马丘比丘的全面分析:
马丘比丘的建立先于库斯科城,是早期印卡人的重要城市,可能由第一位印卡王领导重建,曾有6,000人到8,000人居住。马丘比丘地处战略位置,向西南可进入广阔的平原地区,向东可退隐茫茫的热带雨林,符合早期印卡居民的防卫心理。但马丘比丘不仅限于军事防御,它是可供生存的第一座印卡重镇,遗址区内各种式样的房屋、设施说明了这一点。
这里宁静安全,具有气候的多样性,深藏的山谷适于古柯、木薯生长,梯田上可以种植玉米、土豆。1911年美国人宾厄姆初访马丘比丘时,亲眼见到过在山顶上生活的居民。
随着印卡文明的扩张,印卡人开始在平原(作者认为“库斯科”之名并不是“肚脐”,而是 “平原”,即印第安词汇cusca)上建造了新城库斯科,所以马丘比丘的大门面对着库斯科,“印卡之路”通向库斯科。西班牙人到来之际,马丘比丘仍约有500名士兵及其家属留守。
1544年,曼科二世在起义失败之后流亡此地准备反攻。正是此时,他发出了上述“让我们回到起源的地方,从那里站起来,并再次获胜”的号召。
在整个维尔卡邦巴地区,只有马丘比丘能容纳曼科二世的几千武士。
30年之后,最后一位进行抵抗的王子图帕克·阿马鲁在库斯科被处死,留守在马丘比丘的起义人马逃亡到了人迹罕至的雨林。出于大局已定和对山区的畏惧,西班牙人可能没有追击到马丘比丘,但他们一定知道马丘比丘。由于半个世纪里屡屡军事失利,西班牙历史学家不愿提及马丘比丘。
当代乌拉圭著名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在拉丁美洲历史三部曲《火的记忆》里,用优美的文学笔调阐述他的历史判断:
印卡王穿越乌鲁潘帕河谷,出现在云雾迷蒙的山尖。石阶引领他抵达群峰中的秘密处所。在射垛和塔垒的掩护下,马丘比丘要塞在世界的尽头实施统治。
也许,这是深思熟虑的学术结论,也许,这只是无数人发自善良和正义的美好猜想。
关于马丘比丘之谜为什么久久不获破解,《马丘比丘》的作者还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说法:“所有访问南美的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熟悉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只有很少的人能理解印第安人。”也就是说,缺少与原住民的真正沟通,也许是马丘比丘日益扑朔迷离的原因所在。
作者坚决主张:马丘比丘从来是已知的,不是“秘密”,也没有“消失”过。当然,海勒姆·宾厄姆也绝谈不上是伟大的“发现者”。
早从1814年起,就陆续有考察者开始寻找曼科二世去世之后印卡王室在维尔卡邦巴地区的最后都城。
1875年,法国旅行家夏尔·韦纳(Charles Wiener)受法国公共教育部委托到南美考察,途经奥扬泰坦博时被一个当地印第安人告知“马丘比丘”的消息。安第斯山丰富的宝藏使夏尔·韦纳最终走到了别处,与马丘比丘失之交臂,但是这个地名却被他随意记录在旅行笔记本上。
1894年,本地印第安向导奥古斯丁·利萨拉加(Agustín Lizarraga)引领秘鲁寻宝人路易斯·贝哈尔·乌加尔特(Luis Béjar Ugarte)到达了马丘比丘,发现了乌鲁潘帕河床下有一条从奥扬泰坦博通往马丘比丘的地下隧道,但他们没有将此消息公布于世。这条隧道可能就是曼科二世和他的战士们出击和退隐的秘密通道。
1901年,印第安向导利萨拉加带领两个秘鲁寻宝人再次到达马丘比丘,可能带走了几具干尸等文物。他们在那里认识了在“高山顶上”的梯田里种庄稼的印第安人阿尔瓦雷斯——库斯科国立文化研究所1993年所立之碑上纪念的人物之一。
那些年里,库斯科的考古学者和历史学家一定听说了走向马丘比丘的行踪消息,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振奋起精神,就这样把历史机会拱手让给了美国人宾厄姆。
马丘比丘从来是“已知”的,从来没有“消失”过,阿尔瓦雷斯一直在“高山顶上”上种田。关键在于作为文化的主人,阿尔瓦雷斯们从来是现实文化中的“边缘人”。
1911年7月,海勒姆·宾厄姆和他的同伴们离开库斯科,他们了解法国人在1875年留下的关于马丘比丘的信息。在离奥扬泰坦博40英里的乌鲁潘帕河畔,一行人被当地骡夫梅尔乔·阿特亚加告知,在陡峭的“马丘比丘”和“瓦依纳皮丘”山顶上,有一片印卡废墟。24日清晨,淫雨霏霏,宾厄姆许诺给阿特亚加一个索尔(合50分金币)——如果他能领他们登上马丘比丘。梅尔乔·阿特亚加是库斯科国立文化研究所1993年所立之碑纪念的人物之二。
1961年和1993年碑文间的重大变化
被阿特亚加领上马丘比丘的宾厄姆一行不仅受到居住4年之久的山顶农户的热情款待,还在一座庙宇废墟里发现了利萨拉加刻于1902年的名字。
1952年,年轻的切·格瓦拉在《石头之谜》的报道里呼吁“印第安美洲的公民们起来夺回过去”时,并非心血来潮。他曾写道:
辉煌的文明中有一片阴影。石头古城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清扫得没有一根杂草,都被仔细研究过、描写过了……一切能弄到的,都落到了研究者的手中,他们带着200箱文物凯旋回国……今天我们在哪儿能欣赏到这座印第安古城的珍宝呢?答案很明显:在美国的博物馆里。
次日临晨五点,与那些已经熟悉的面孔一起登上火车,我们回到奥扬泰坦博中途站。
天还未亮,汽车站人声鼎沸,叫喊乘客的,叫卖乌鲁潘帕大白玉米的……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切东西都贵起来了。旅游汽车拉走了一车车疲倦的外国游客,我们登上了当地小贩返程的、价格便宜的公共汽车,同车的也有少数几个西方人。
引人注目的是一群身上带着汗味的小伙子。他们把沉重古怪的器械、包括煤气罐架子放上车顶,然后一直站在车前部。途中聊天才知道,他们是为“漂流者”扛活的。扛活者中途在靠近一条小河的墓地下车,为“漂流者”洗干净全部器械,下午乘另一班车去库斯科,把洗干净的东西为“漂流者”扛回库斯科富裕的家中。干这个活,一个人一天挣不到10个索尔。
当然,漂流者不仅扮演了勇敢、买得了刺激,而且用钱免去了洗刷行头工具的平庸。
《把我的心染棕》
索飒 著
文汇出版社
2022-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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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索飒新书《把我的心染棕》,感谢文汇出版社和作者授权海螺转载。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本期编辑 | 左秀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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