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华谈吃圣手”,他吃过的餐厅很多老北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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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界有溥心畬、张大千、黄君璧为渡海三家之说,而我以京派掌故界齐如山、唐鲁孙、夏元瑜为渡海三家。谈吃以唐鲁孙为耀眼。唐鲁孙被誉为“中华谈吃圣手”,他不仅谈饮食,更兼美食之外的闲笔,讲人生阅历,讲世事沧桑,讲故土乡愁……
北平过去每条胡同都有几个大姓,唐家是他塔拉氏,印象中有处宅院位于中老胡同32号,那是个好几进的大院子,为唐鲁孙同族,后来后来成了北大宿舍。
也许是唐鲁孙的祖父志锐是逊清的伊犁将军,固守儒家君臣大义,辛亥年被革命党所杀。我并不知他具体的年谱,因为他写作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原则,就是只谈饮食游乐,不及其他。”他在齐如山去世时尚未写作,65岁后开始笔耕,将品食阅世全化作十几本信手文章,三分说掌故,七分谈饮馔,却故意隐藏了一生的宦海沉浮。谈论饮食,不是为了想着去哪儿打牙祭当“吃货儿”,是为了诉说对社会、对他人的爱。
唐鲁孙先生有言:“世界上凡是讲究饮馔、精于割烹的国家,溯诸已往必定是拥有高度文化背景的大国。”北平饮食之丰富,皆因北平为政治中心,各路军阀走马灯般登场,南北大菜也如流水席般进出。整座老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但又绝不止于盛宴。
唐鲁孙先生写北平,写滋味,更写北平味儿。
民国至新中国以来,北平开满了各省各地连带西洋外藩的馆子,1924年开了卖江苏菜和西餐(他家确实中西餐都有)森隆饭庄、二三十年代开了经营淮扬菜的玉华台饭庄和淮阳春,经营山东菜的丰泽园,1945年有了大地西餐厅,1953年有了马凯,1956年更将上海的美味斋搬到了菜市口,在南城也能吃到响油鳝糊了。
小时候是母亲带我出去吃饭,能记得几家不错的馆子,回味几种入口的菜肴。东四十二条森隆饭庄的八宝饭,味儿甜还嵌满了葡萄干,但有一次把香酥鸡腿炸得像个手榴弹;东四过马路有瑞珍厚,焦熘鱼片赛过清蒸皖鱼;全聚德的鸭舌猴头菇,能从猴头菇上的每根“猴毛”中嘬出味儿;宽街白魁老号,屋里烧着羊肉,屋外卖着酱羊蹄;还忘了哪家能做炸鱼肉豆沙卷,雪白的鱼肉裹成卷,里面裹上豆沙馅炸。端上来是个青花瓷碟子,像是炸春卷但比春卷大,鱼肉不咸很淡,还几乎没有刺……
北平饭馆的全面衰落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食材来源不稳定,手艺不讲究,快餐冲击太大。那时满大街都是粤菜,川湘菜还没像现在这样流行。曾经的八大堂八大楼八大碗八大居,剩不下一两家了。
当我走遍大半个中国,待想安心回味一下时,便找不到儿时的北平味儿。世界上的美味儿太多了。不知北平一片月,能映照着多少胡同人家,做出唐鲁孙先生当年的味儿。
时代在进步,北平太保守。但我想,北平味儿再淡也是有的,它不仅是存在于早上炒肝、中午卤煮、晚上爆肚的骚气中,还存在于涮锅子的腥膻中,烤鸭的油腻中,和唐鲁孙的书中。
唐鲁孙先生写作,是掌故中带着吃,吃中带着掌故,带着名士知交们的回忆。他记性真好,几十年前吃的历历在目。读他的书,眼前会浮现清末的人把辫子盘在头顶上,一脚踩着长条凳,把拿筷子的胳膊弯成弧形,一边低头往嘴里使劲杵刚熟的炙子烤肉。
唐鲁孙书中的故事,过去八十年了,连母亲带我吃遍东城区,也过去二十多年了。论菜品,北平菜的味儿以儿时的萃华楼为佳,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其味道中庸不咸不淡,展现食材本身味道,那股味道沉稳地往下走,而不是水煮鱼般地冲脑门子。
北平菜不是烈酒,而是香茶。好茶贵在回甘。
北平菜不一定好吃,北平菜可以不好吃,但北平揉和了各地的美味,北平不能没有味儿。
唐鲁孙晚年远离家乡后写的这点北平梦华录,只谈风月,不谈风云,如《茶馆》掌柜王利发一样,恪守着各照衣冠,莫谈国事。但他骨子里不是诗家而是史家,他如此之细致地、反复地写北平的吃食,乃至扩大到全国的吃食和北平往事,只仿佛要将他平生阅历以春秋笔法留予后人,从那北平梦华的年代里,力透纸背地带来点旧滋味。
看过唐鲁孙的书,再品北平的滋味,不只是一派流动的盛宴,更融入那“繁华转眼变沧桑”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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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侯磊
图片|理想国
排版|金亮(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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